第一章 月夜温柔，人更温柔
“想什么？怪老爸凶你？”
陆弘毅清醒过来。他发现老爸坐在自己身边，身上有一股熟悉的烟草气息。
“没想什么，就是想放空一下自己。爸，今天的事被你发现，是好事。”
陆弘毅停顿一下，转头看向老爸：
“要不然，这份愧疚，我得在心里埋藏一辈子。谢谢你，爸。”
陆小安只静静听，没有感到不自然。无论何时，倾听，都是最好的陪伴和宽慰。
他摸了摸口袋，有卷烟却忘了装上打火机，只好长叹一声。
“弘毅，你心底怎么想我管不着，但老爸不会认为做错；还有，老爸不会把这事放心上。有些事，可以回头；有些事，一步也错不得！毛躁的心性松绑、不受约束，你会栽跟头的。”
“爸，我长大了。我知道你的用心，我也不会一直躲在背后逃避责任。今天的事，是我错了，这是真心话。”
陆小安听出儿子没有和他打马虎眼，不像是在敷衍。他把手里的银行卡放到儿子身边：
“你妈让我把卡还给你。”
两人都沉默。陆小安叹息一声，站起来：
“那两张卡，本是你妈给你存钱用。你给你妈寄过两次奖学金，她存在里面；你实习第一个月寄回家1200的工资，也被你妈存在里面。钱多的另一张卡，是你妈专门为你攒娶媳妇钱。”
月色如水，陆小安顿一下嗓子，望向水库对岸的路灯：
“以后，需要用钱，和爸妈商量着来。你爸没本事，没能给你攒下多少家底，但多少是能支持一些。”
陆弘毅眼里湿润，看着老爸微驼的背影，他喊住老爸：
“爸！是我不好，让你们为我操心。我这次没有胡闹，你告诉妈不用担心，我不是在外面胡搞，也没那么笨会被人家骗。”
他没有看到老爸回头，不面对面，两人不会难为情：
“这两张卡，你拿回去，这是你们的。我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就能自己挣娶媳妇钱。你们把自己身体照顾好，把日子过好，儿子不会辜负你们的期待。”
陆小安还没到法定退休年龄不算老，但是他一惯听不了煽情的话。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兔崽子，连你也想使唤我，美的你。合着我就净看你们娘俩眼色了？自己有手有嘴巴，自个找你妈说去。老子不当你的传声筒！”
陆弘毅看着老爸摸黑下了楼梯，心里不再堵得慌：这老头，还挺有趣。
一片云朵遮住月亮半边脸，清风阵阵，陆弘毅的大脑被接管：
“道远，这样独自静思的状态，很好。无论你要横着还是竖着搞事情，小补丁管不着。但，少走捷径。”
“小布丁，你给了我指示，就纯粹想做个甩手掌柜，太美得你。知道吗，我犯的每个错误，背后都有你的半个影子。谁让你做了我的狗头军师，又不给我纠正和操作指南。”
“听人劝，吃饱饭。捷径和操作指南，你们的刑法里都写有，用不着问。即使不满十八的小孩，也没人一直手把手地教。夜深，睡了。”
陆弘毅重新掌控大脑，仰头望月，眼里忽明忽暗。
听着蟋蟀和青蛙的聒噪，他眼睛里浮现起小时与爸妈一起插秧的画面，心生愧疚。
他不想再瞒着妈妈，他觉得要找个机会和妈妈讲清楚自己的打算。
果然，亲爱的人之间，没有隔夜仇。事情没有再起波澜。
第二天，陆弘毅找到金沙瑞，告诉了他要独自承包山地的决定。
金沙瑞听到陆弘毅的表态，自然是高兴。
他召集各队队长和村委其他负责人，一起讨论和见证陆弘毅签合同事宜。最后打印出公告，张贴在村子的告示墙。
两人一起去镇上转账定金和加盖镇子公章，再把需要存档的资料带回村委。
整理文档，太阳西坠，渡船看来已经停止摆渡。
“金书记，今天你为我的事情东奔西跑，害你忙到这么晚。这个点船家不开船了，我送你回家吧。”
“都是份内事，这事办得算是顺当。要是换成外地人承包，还指不定要和各方解释讨论多久，才能确定下来。”
“村里村外的，大家不会挑刺为难。上车吧，要不然你要赶不上家里的饭点了。”
他把金沙瑞的自行车锁在村委大楼里，关好门，就启动摩托车招呼着上车。
金沙瑞没有推辞，坐上车，在灰蒙的黄昏里，两人的身影随着摩托车穿梭在黄土路上。
“金书记，要到周末了，你儿子回家么？”
“他在市里做木材生意，总说忙。不是重要节日，他都懒得回来看望我们老两口。”
“哦，金书记，如果你不急回家，要不咱们下馆子吃饱喝足了再回去？”
“小陆，心意我心领了。你算是半个学生娃，金书记不是外人，用不着这样花费。你是实心眼的孩子，不要被那些乌烟瘴气的传闻误导了。我很看好你，这次承包山地，就能看出你有魄力，将来一定能干出大事业。”
把金沙瑞送到家，陆弘毅婉拒了金夫人留下吃饭的邀请。
大地被皎白的月光笼罩。陆弘毅骑车被迎面的风吹得身子发冷，肚子更加饿得咕噜叫。
经过“大合木材压板厂”的大门，一袭暖粉的纱裙映入眼帘。
又是那个的身影！
陆弘毅把车速放慢下来，那个袅娜的身影被车灯惊扰到，回转过头来。
“嗨，果然是你！我说背影怎么这么熟悉。”
覃镁嘉用手掌遮挡眼睛，强光让她看不清车上的人。听到声音，她知道了是他。
“张口就来，你见过几次我背影，能说熟悉？刚才你的车灯一直照着我，我还以为是被坏人盯上。我摁110了，就差拨打出去。”
陆弘毅把车开到覃镁嘉身旁，高兴得咧出一缝白牙：
“像你这样标致的女孩，见过一次能记住。这么晚还一个人走，是不太好。我也要回去，顺带送你回家吧。”
陆弘毅话音刚落，覃镁嘉就已经坐到车上。
“死心眼，如果不顺路，就不能送我回家了么？这时候船家肯定停工了，我要回去还得叫家人划着竹筏来接。”
陆弘毅启动车子，他把摩托车开得慢，不再像之前那样风驰电掣。
“既然碰上你了，无论如何都是要送的。好赖我是吃过你的一个大桃子。话说你，这么晚就不能第二天再回家么。”
摩托车开得不快，清风拂面而来，后视镜里，覃镁嘉的未扎起来的长发随风舞动。
她双手抓着车子铁架，侧身而坐。穿裙子坐摩托车的确不便。
“这才是老同学该有的样子，再怎么着都得先把我送回家嘛。你别管晚不晚，本姑娘就是想着家里的席梦思大床！”
经过一处拐弯，一阵热风扑面而来。覃镁嘉的心脏连带着肚子一阵悸动：
好闻的味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人味？
“喂，你用什么牌子的沐浴露，挺好闻。我给我爸也买一瓶。有时他干活回来，身上臭得苍蝇都要躲着他飞。”
“啊，真的么？我怎么闻不出来？”
“你那大猪鼻子，当然闻不出。你告诉我牌子就好。”
“额，好像是，是什么莱雅。我没关注过，顺手买的，记不清了。”
陆弘毅庆幸她看不到自己涨红的脸。
他吃素许多天了，不沾荤腥，体味是清淡的。
他知道，自己昨天压根没用沐浴露洗澡，不过是草草地冲洗只图清爽。
覃镁嘉要是知道闻到的是“汗臭味”，晚饭该要吃不香吧。
她没有介意，只是嘟囔了句：
“男人日子就是过得潦草。什么牌子都不看，只应付了事。”
陆弘毅小心地开着车，通过后视镜，不时会看到覃镁嘉白皙的脖颈。
“咕噜”一声，陆弘毅实太饿。
还好覃镁嘉没有听到。他弓起腰身，避免凉风带走更多的热量。
可是肚子不争气，“咕噜~咕噜~”地接连好几声抗议着。覃镁嘉肯定是能听到，他面露尴尬。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肚子叫得这么凶。”
“吃过了。就是吃得早了，也吃得不够饱。”
“我说嘛，怎么看你都不像拼命三郎。我这大忙人都吃过饭了，你闲着怎么可能还没吃饭。”
陆弘毅肚子又是一阵抗议，覃镁嘉的小腹突然也应和起来，“咕噜噜~”。
覃镁嘉脸色变得绯红，后视镜中，他抿嘴偷笑。
“喂，时间还早着。要不我们先去吃个夜宵，再回家？”
“好。说真的，我现在是饿着了。”
“那还不开快点。我也想吃炒粉了。”
陆弘毅像是得了圣旨，稍微拧紧油门，车子一下提速不少。
因为提速的惯性，覃镁嘉身子向前滑动挨近陆弘毅的后背。
那种好闻的气息，更加浓烈，随风不住地往她的鼻子里灌。
伴随着内心的躁动，她愈发感觉肚子饿。
来到一家烧烤摊。陆弘毅迫不及待地点了炒粉，然后是烤鱿鱼、烤鸡翅、秋刀鱼，拍黄瓜和韭菜。
覃镁嘉把头发撩到一旁，用牙齿小心地咬下一截鱿鱼，细嚼慢咽。
月色洒在她鹅蛋一样的面庞，湿润如玉。
坐得近，陆弘毅看得清覃镁嘉脸上的毫毛，上面沾着月色温柔的光芒。
陆弘毅看得微微出神。他收起心思，用筷子把烤鸡翅弄到碗里，夹着吃。
“你平时吃饭这么娴静？看你那一小口一小口的，我都替你那喊饿的肚子着急。”
覃镁嘉对他翻一下白眼，随即咽下微鼓起的腮帮：
“你好意思说我？你平时自个吃饭都这么儒雅么？烧烤串被你撸下来，一个个夹着吃，这样的烧烤还有灵魂么？”
陆弘毅不想与她犟嘴，他要先照顾自己的肚子，埋头吃炒粉。
只是，偶尔他会忍不住悄悄打量眼前的女孩。
特别是她头发上粉色的毛绒小球，在月光下，实在温柔可爱得惹眼。
老板娘给他们端来最后的烤韭菜，靓女俊男总是吸人眼球。她频频看向覃镁嘉。
“小伙子，今晚月色温柔，但与你眼前的美女相比，逊色不如啊！我一个老阿姨，看着都心生好感。她是你的对象吧？要是，这盘韭菜阿姨给你免单。多登对的一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