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家的娃，能叫偷么
陆弘毅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要独自承包那一百亩山地。
他打开自己的二手摁键机，短信箱里的一条未读信息让他欣喜不已：
“为鼓励我校学生自主创业，现我校已设立创业基金。详情，请联系负责人黄助理，联系电话……”
说曹操曹操到，陆弘毅正愁没钱呢，学校这不就给他送钱来了？
他激动得亲吻手机，然后把手机丢到竹席上，就四仰八叉地做“大”字形躺床上。
“小布丁，还算靠谱！刚当上文书，就给我送来承包山地的机会。现在钱没着落，又给我送来这样一个好政策。”
陆弘毅庆幸自己走了狗屎运。原本是不情不愿地当这个文书，没成想自己不仅赶上了好时代，更是赶巧了好时候。
他平复下心情，赶紧联系黄助理。他迫切地想咨询自己的条件是否符合，又能贷到多少钱。
他尝试拨打了好几次电话，都被提示对方占线正忙。
因为焦急，他顾不上心疼话费，每隔五分钟就拨打一次电话。终于是让他联系上了黄助
理……
放下电话，陆弘毅的心情变得灰暗。
他们通话时长总共不到十分钟，甚至都没他等待接听的“嘟嘟嘟~”加起来的时间长。
他得到的反馈结果不尽人意：黄助理要他提交全套的个人信息与合同资料。把所有的材料寄送了指定的地址后，需要经过半个月的审核和公示。
等钱款打到卡里，最少还需要四个多月的时间。
他还闷闷不乐的时候，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黄助理发来的新短信：
“条件：我校在校及毕业三年之内自主创业的学生，根据项目不同，无息贷款额度六千到五万，连续三年”
陆弘毅再次感到气愤。当时他就听出黄助理对他创业项目不耐烦，而且他可能最终只会获得最低的贷款额度，即每年六千元。
“农林项目怎么了？说白就是瞧不起小项目嘛！指望我们每个初出茅庐的学生，搞的全都是些高大上、奔着N轮天使投资目标的项目么！？”
陆弘毅之前的欣喜大减，不由得感慨：这年头，全都是生意了；不搞出些名堂，母校都不待见。
然而，抱怨归抱怨，他现在缺钱。蚊子腿肉，再小也是荤菜！
当下，他急需现钱。学校的无息贷款，一时半会是指望不上了。
他之前那个“大不敬”的念头，再次涌上心头。
打家里主意，实在是没得办法的选择。
爸妈午饭后已经出门，都不在家，正是作案的绝佳时机。
“爸、妈，儿子只是借用一下，用不了多久就归还到你们卡里。”
陆弘毅心中除了忐忑，更有偷窃和不孝的负罪感，只好阿Q精神自我安慰。
两个多小时的翻箱倒柜，妈妈藏在大棉衣里的两张储蓄卡，终于还是被陆弘毅找到。
他记得这两张卡。因为妈妈不懂怎么办理银行卡，是他和妈妈一起办。
为了防止妈妈忘记密码，连密码都是自己帮妈妈设置的：
一个“666888”，一个“888666”，好记上口。
房间里闷热得厉害，陆弘毅因为心虚和紧张，早已满头大汗。
他把一切恢复原样。在归置物品的过程中，陆弘毅还发现了老爸的一个秘密。
他的眼角乐得堆起了皱纹：
“想不到你是这样一个老爸，藏得够深！这下，算被抓住把柄了。”
眼看着一切都回归原来的位置，陆弘毅擦了把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他在心里祈祷：
小布丁，你千万别给我搞乌龙呀！我的清白身世与全部的家当，都押宝在你的建议上了！
他把房门打开，与爸爸撞了个正着。一时间他傻眼了：
时间就这么寸？赶巧一出门就被老爸逮个现行！
陆小安看出来儿子脸色慌张，十分好奇：
“这大热天的，你在屋子里关门关窗干啥？看你衣服都**。”
“没干啥，我没注意房门关上了。一进来就想找咱们家的户口本，我和同学一起搞了个创业项目，可以申请学校的无息贷款，需要用户口复印件。”
“狗屁的创业项目，小白菜一个，你小心别被人家骗了。看你急的，别紧张，爸说过不管你的事。午饭时不和我们说，非要自己瞎折腾。”
“当时我忘了，通知也是刚下来的。爸，怎么就你回来了，我妈呢？”
“她回来的路上，中途去浇菜了。”
“现在时间还早，我拿资料去镇上复印。”
陆弘毅手上拿着户口本，趁机开溜回自己房间。
回到房间，听着“呼呼”的风扇转动声，他心里纠结起来：
没有和爸妈打招呼，私自挪用他们的钱，能行吗？
想到暴富的可能，他很快转念一想：
自己只是暂时借用，他是要用这些钱去投资，做正经事。等过阵子，自己回本些，就会立马给爸妈的卡里转账回去。不，还要给利息，不能白白占用爸妈的资金！
他勉强把自己说服。生怕夜长梦多，他要先把钱转到自己的卡上。
衣服的汗水已经风干，他出门，正要跨上摩托车。
“太阳还大，出门能不带个帽子么？车子被晒久了，很烫。”
陆弘毅在爸爸面前，总觉得自己是个快要露出马脚的小偷。他坐上车垫，只想要赶紧脱离老爸的视线：
“没事，车开起来就凉快了。爸，你回去歇着，晚饭我可能回来得稍微晚一点。”
刚落座，陆弘毅就心生懊悔：可怜了我的屁股蛋。
这么烫的垫子，简直就是烤蛋煎香肠，太残暴了！
摩托车开出老爸的视野后，他在一个水龙头急急停下。
他踮起脚尖，揉搓自己的屁股蛋，一个劲往裤衩里灌进清凉的风。
用清水泼淋几遍垫子，等上好一会，他才坐上车去往镇子。
事情办得顺利，其中的一张卡有一万八，另一张卡有三千多。
陆弘毅转一万到自己卡上，没有挪用更多。
回到家，太阳已经落在石头山之下，他把摩托车停在院中。正好赶上饭点。
陆弘毅看到爸妈正坐在饭桌前。
见他回来，张桂芝扒饭的速度像是放了慢镜头；陆小安则重重放下手上的碗筷。
气氛不对劲，肯定是出“内鬼”了！陆弘毅没法逃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该来的还是来了，坦白还有机会争取宽大处理。
他一走进大门，陆小安就板着脸沉声问：
“怎么回来这么快？事情办妥当没有！”
陆弘毅把户口本递给老妈。张桂芝接过打开一看，合上，放在一旁。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儿子居然偷她的银行卡——户口本里夹着的两张卡，正是失踪的那两张。
陆小安看到陆弘毅从房间里走出来，就觉得他鬼鬼崇崇。
在陆弘毅出门时，陆小安提醒他太阳晒。但陆弘毅着急逃离的神态，让陆小安不得不怀疑他在背地里搞事情。
等家里的“财务总管”回来，他就提醒盘点家当。果不其然，发现丢失两张卡。
陆弘毅本就愧疚，现在被“抓贼拿赃”，心底彻底没了幻想和底气。
“爸，这事有一部分是我骗了你。是我偷拿了家里的银行卡，我犯错了。”
陆小安瞪大眼睛，怒不可遏，他正想要破口大骂，被一记轻飘飘的眼神给压制下来。
张桂芝黑着，瞟了眼陆小安，简直是不怒自威，效果立竿见影。陆小安克制着音量：
“骗就是骗，偷就是偷，男人敢做敢当！什么叫‘骗了一部分’？有脸说！”
陆小安终究是没有完全克制住怒气，最后的一句话变成了吼声。
一直蹲在大门口的大白，识趣地耷拉着耳朵、拖着尾巴赶紧悄悄溜走。
陆小安感觉脚背传来一阵酸麻，气得端起饭碗哼哧哼哧往嘴里扒饭。
张桂芝收敛了脸上的僵硬表情：
“弘毅，你跟妈说实话。为什么说是‘一部分’？为什么不和爸妈商量就拿家里的钱？是不是碰上了棘手的事情？”
“棘手，棘手的事情就能偷么！？”
陆小安真正吹胡子瞪眼起来，又被张桂芝白一眼；陆弘毅低着头，没脸去看老妈：
“我和爸说了，我搞了一个创业项目，学校给提供无息贷款都是真的。可是钱一时半会下不来，我卡里不够，所以想到先拿家里的垫补。我转有一万到自己的卡上。”
陆弘毅声音很轻，卑微得像一粒尘埃。他把自己的那张卡也放到张桂芝的碗边。
“你倒是说得轻巧，唱得好听！这叫拿么？”
陆小安显然忘记了自己的家庭地位，不仅遭了张桂芝一记白眼，还看到她满头黑线。
在院门蹲着的狗子，突然向门外“汪汪”两声。
陆小安正愁没地撒火，就脱下一只凉鞋，向大白招呼过去。
丢得没有准头，大白躲过一劫，就撒开腿往外溜走。陆小安嘴里忿忿不平：
“狗崽子，记吃不记打，不长记性！”
张桂芝没有理会，脸色缓和下来：
“好了，事情说开已经明了。没什么事，坐下来吃饭。”
陆弘毅知道妈妈心疼包庇自己，但是另外一尊大佛没有表态，他不敢落座。
张桂芝不带好气地转头对陆小安说道：
“自家的娃，不好意思向咱们开口要，拿点钱应急。你个老糊涂，怎么能说是‘偷’呢！”
陆弘毅认为老妈简直是说到自己的心坎里，但是陆小安心里却一万个不乐意：
兜了一圈，反倒是自己小心眼、老糊涂了？
这都是什么破事！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能说。
陆小安依旧板着脸，给儿子递了一个眼色，陆弘毅入座吃饭。
夜深，明月高悬，清风徐来。
陆弘毅站在楼顶上，看着孤零零的身影，凌乱和感叹。
陆小安知道自家儿子一有心事，就爱晚上呆在楼顶上“思考人生”。
他悄无声息走到儿子身边，在他身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