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审鬼（2）
“那……要是灯笼灭了，我却回不来呢？”
我战战兢兢地开口说道。
矮冬瓜脸色阴沉，几乎能拧巴出水来，语气也寒意森森的，“那你就最好祈祷，不要被女鬼抓着脚拖走了……”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你赶紧杀了我吧，这特么太吓人了！”
“怕个屁，鬼也是人变的，你咋就这么胆小？”
矮冬瓜在我后脑勺拍了拍，郑重其事地告诫道，
“入了我们这行，胆大是必须的，你小子太怂了，多经历点事对你有好处。”
我脸都苦成了窝瓜，“你当然不怕了，你懂怎么抓鬼，我特么还没入行呢！”
“早晚都有这步的，快去吧。”
矮冬瓜一只手拎着铜钱剑，另一只手则抓着一把红线，在我背上轻轻推了一下，
“我在后面看着你，别怕！”
我还是不太敢，磕磕巴巴地说道，“师兄，我没胆，不如你去吧？”
呵呵，他冷笑着回应我，“假如我去了，屋里再蹦出点什么东西，你能镇得住？”
他话音一落，我屁股上就好像着了火，嗷嗷叫着冲向了大门。
背后传来矮冬瓜哭笑不得的提醒声，“傻小子，护着灯笼，千万别灭了！”
来到防盗门前，我紧张得一头是汗，为了防止灯笼被走廊的冷风扑灭掉，只好用手护住了灯笼，用胳膊肘轻轻把门移开。
大门“吱呀”一声，紧接着就是一股冷风灌入，刺骨的寒意沿着我的裤腿直往往上钻，就连灯笼里的火光也被压得只剩绿豆大的小点。
我急忙把灯笼护在了胸口，壮着胆子跨出去，眼看着灯笼上的火苗一点点变小，害怕得声音都变尖了，
“火要灭了，怎么办？”
“不要管，冲出去！”
矮冬瓜冲到我背后，抓着一张黄符，狠狠贴在我背上，一脚踹中了我的屁股。
我惨嚎一声，连人带灯笼摔到了走廊上，爬起来看见了重新出现的楼梯间，就好像快要溺死的人看见了救命的稻草，撒腿就想往前冲。
可跑了没两步，我却发现矮冬瓜并没有跟上来，咬牙一回头，发现他大半个身子已经冲出了防盗门，被肩膀上却挂着一双白森森的手，狠狠扣住了他。
矮冬瓜的脸色很难看，已经变得惨绿了，额头上布满黄豆大的汗珠，对我狰狞大喊道，
“你特么的回头看什么看，赶紧跑啊，楼梯间马上又要没了！”
听了这话，我下意识就想走，可刚跑出没两步，又突然顿住步子，
“不行，我跑了你怎么办，女鬼肯定会害你的！”
“你放心，这点门道困不住你，你赶紧走，完了就来不及了！”
矮冬瓜用手死死撑着门框，表面上看起来是女鬼在抓他，可他实际上却用身体把女鬼堵在了房间里，阻止她向我靠近。
妈的，人死鸟朝上，几把掉了不过碗大个疤，让我抛下矮冬瓜独自逃生，就算能活着，我也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我陈凡的确胆小，没啥本事，可我也有骨气，干不出这么昧良心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非但没跑，反而猛一咬牙，转身冲向大门。
我揭下了矮冬瓜贴在我背上的黄符，一狠心，抓在手心里，狠狠投掷向了女鬼。
黄符在冷风中打了几个转转，摇摇晃晃地冒出了一股绿色的火苗，女鬼手背顿时就烧起来了，那双死死挂在矮冬瓜肩膀上的手也触电般松开。
“让你小子快滚，你逞个鸡毛英雄！”
矮冬瓜脱困之后，不忘狠狠骂了我一句，回手就是一剑，把门里的红影子逼回去，抓着我的肩膀就往楼梯间推去，
“走，走！”
我俩跌跌撞撞地冲向楼梯间，撒腿就跑出了楼道，一路连滚带爬，恨不得爹妈再多给生一条腿。
刚来到小区楼下，我耳边就听到“啪”的一声，急忙回头一瞥，发现整个楼道的声控灯居然又依次亮了起来，那股刮在我身边的冷风也渐渐消失了。
“傻小子，你还在发什么愣？”
矮冬瓜轻轻拍了我一下，嘿嘿笑道，
“看不出你小子这么够义气，我刚才让你跑，为什么你反倒要转身回来救我，难道你不怕？”
我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十分虚弱地坐在地上，
“怕，我当然害怕……可我总不能害了你吧？
这麻烦本来就是我自己惹出来的，你好心帮忙，我怎么能拖你下水？”
“行，我没看走眼！”
矮冬瓜笑着递给我一支烟，也跟着坐下来，拍我的肩膀说道，“现在这个社会，很难找出像你这么心眼实诚的小子了，虽然你人比较废材，不过没事！”
我满头黑线，“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对了，老罗和师娘，你打算怎么处置？”
矮冬瓜抬头看了看天，“五更天，马上就快天亮了，咱们先回去再说！”
我们重新坐上了那辆破三轮，三轮车一阵“突突”之后，矮冬瓜重新带我返回了他的小院。
刚回到屋子，矮冬瓜就找来了很多黑色的布，让我跟他一块把所有窗户封闭起来，关好大门，让我先坐在凳子上歇一歇。
随后，他从包袱里摸出了一包朱砂，一股脑全都洒在了地上，围成一个大圈子。
我正搞不懂他究竟要做什么，还没说完，就见矮冬瓜手上捧着那面镜子，蹲在圆圈里嘀嘀咕咕地念了一遍咒语，并且找了一根筷子，将那面镜子支起来。
很快，镜面上的红色符文越来越暗淡，一只青色的手也缓缓自镜面中伸出，趴在了地上。
“卧槽！”
我不自觉爆了声粗口，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而矮冬瓜手里则抓着一根柳枝，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那只手臂。
镜子上的符纹一黯，那只青色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之后老罗的死人脑袋也从里面挤了出来，四肢扭曲，像条蛇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很快就冲出了镜子。
“陈凡，我要杀了你！”
老罗刚从镜子里爬出来，就青狞着脸蹦起，苍白的脸颊爬满了黑色的浓烟，恶狠狠地扑向我。
我吓得连连后退，可老罗却并没有冲去多远，一脚踩在矮冬瓜画出来的那个大圈子上，就跟被火烫到脚一样，惨叫一声，急忙蹦了回去。
地上的朱砂粉“滋滋”冒烟，浮现出一个黑色的脚印，老罗的身体也好像变淡了几分，蹲在地上，仍旧用惨白的脸死死瞪着我。
他似乎很畏惧那个圈子，再也不敢靠近地上的朱砂。
矮冬瓜一直眯着小眼睛，打量老罗，直到他彻底消停下来之后，才冷笑着抓了一把椅子，大摇大摆地坐在那条朱砂线跟前，十分惬意地翘起了二郎腿，
“小陈，你别怕，过来跟我一起审一下这个鬼！”
啊？
尽管心有疑虑，但我还是壮着胆子靠了过去，“你……打算怎么对付老罗？”
老罗毕竟是我的师父，他变成鬼，可以不讲感情，但我却不能。
回想当学徒的这几年，老罗对我的种种照顾，再联想到他现在变成这副鬼样子，我这心就难受得发堵。
矮冬瓜不咸不淡地瞥了我一眼，“怎么处理，得看他自己老不老实了。”
他话音刚落，老罗就从地上蹦起来，乌黑的眼眶渗出一缕黑色的脓液，沿着扭曲的五官往下流淌，显得特别狰狞，
“小陈，枉费我之前对你这么好，你居然和这个臭道士联合起来害我，你……啊！”
“老不死的，轮得到你说话！”
回应他的是矮冬瓜骂骂咧咧的声音，他手上拿着柳枝，狠狠朝老罗背上抽去。
一鞭子下去，老罗浑身冒烟，背上居然浮现出了一道深黑的印子。
“柳枝打鬼，越打越小，这玩意交给你，老罗要是还不老实，你就给我狠狠抽！”
矮冬瓜把手上的柳枝递到我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小子，我先提醒你，人要是变了鬼，就算还保留生前的大部分记忆，那也是因为心中的怨念，大部分的鬼都是没有感情的，你可千万别被迷惑了。”
我回头，望着老罗那张狰狞密布的脸，心中苦涩，重重地点了点头。
鬼魂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能力大小，而是他们对于人心的蛊惑，眼前的老罗，早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处处照顾我，教我技术的老师傅了。
我手上死死抓着柳枝，恶狠狠地骂道，“老罗，你给我老老实实蹲着，信不信我用柳枝抽你！”
“咯咯……你敢！”
老罗脸上带着夸张的狞笑，乌青色的嘴唇几乎都快咧到耳朵根子后面去了，漆黑眼瞳中布满了凶戾，
“是你欠我的，我死也要拉你做替死鬼！”
“闭嘴！”
我一狠心，抓着柳枝狠狠朝他脸上打去。
柳枝落下，老罗乌青的脸都快腐烂完了，大片大片的腐肉掉在地上，都化作了一滩粘稠的尸水，腐臭难闻。
老罗惨叫，捂着烂掉一般的脸，眼珠子只剩几条血筋连在眼眶里，已经全都掉了出来，
“小陈，你忘记我是怎么对你的了吗？
你忘恩负义……”
“你是不是还想挨一鞭子？”
我硬着心肠，面无表情地说道。
老罗不敢再说下去，他把身体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地坐在那个圆圈里，语气冷幽幽的，“你们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