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爆
“我刚跟三师兄说完，昨夜我去了后山。”
林凌零说着，又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陆离。
不过这次，陆离没有低头，而是站的板板正正，也没有避开任何人的目光。
“哦。”
方勉勉不多说，她等林凌零的后续。
“陆师弟，昨夜事急，没有把被捆在树上的你先解下来，你不会怪我吧？”
方勉勉面不改色的接住林拽男的眼神。
看来，他早上看到方勉勉护陆离时，就知道自己可能暴露，先自爆了。
“不会，十一师兄。”
陆离回答的不卑不亢，但还是看了一眼方勉勉。
“那陆师弟应该也看到我了吧？我是想知道，师妹家的那个下人，昨夜是否也去了后山？陆师弟有没有看到？”
林凌零询问陆离，眼睛看的，却是方勉勉。
他知道，这位师妹，可远不是外表瞧着的柔弱无主。
方吴也温和的说：“看到的话就说出来，免得让无辜的人受罪。”
“我看到的黑衣人，手腕上的银镯，跟十一师兄的相似。还有一个山外人，穿的是枯叶黄色的衣服，没有拿兵器，也没有进山林。他折返下山没几步，白舍就起火了，火很大的时候，山里传来一声惨叫。”
方勉勉在心里赞许，这孩子看着无话，实则很会说话。
陆离巧妙的避开直接指证林凌零，又用细节尽量把宋预的嫌疑去掉，但自始至终又没有直接说那人是宋预。最后，还把方勉勉也摘了个干净。
日光山的弟子，衣饰都有规制，昨夜日光山穿枯叶黄的，可不就只有宋预。
“林师弟，你去把宋预放了吧，替我致歉。”
方吴说完，方勉勉立即道：“后山夜里那么黑，万一陆离看错了呢。何况惨叫声不代表死亡时间，还是谨慎些好。或者等抓住真凶，再放人也不迟。”
林凌零扫了方勉勉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楚的东西。
方吴笑着摆手：“陆离天生夜视眼，即便全黑时，他也能看清一切。这个，日光山都知道。”
“那就，多谢各位师兄。”
方勉勉笑着看向陆离，他比方勉勉上山早太多年，年纪算是相仿，称呼一声“师兄”也不为过。
不过这一句，让陆离红着耳根子埋下了头。
方吴把人情给了林凌零，又让陆离去他的药舍取了伤药，去照顾一下宋预，也算是当面确认看到的人了。
方勉勉打发七婆一道跟着去了。心想，看来日光山的弟子，确实各有各的本事呢。
“师妹，你的病症不可再耽误，随我来吧。”
安排完诸事，方吴把方勉勉引向后院。
——
“三师兄，我有点好奇，林师兄去后山，为什么要换黑衣。”
方勉勉知道自己的话有点挑拨离间，她就是想确认方吴的态度。
“哦，夜间睡袍，无所忌讳的。”
“……”
穿睡袍进山林，骗鬼呢。
方吴脚下一磕绊，方勉勉险些忍不住笑，这位代山主还真是一说谎自己都慌。
“三师兄，我虽然体弱，但在家时也看过不少书。你要是有需要商议的事，或许我能以女子的眼界，说一点看法。”
方吴犹豫了一下，叹口气。
“林师弟进山林，是我安排的。我怀疑后山藏了山外的人，又怕一群人大肆搜山会打草惊蛇，所以和林师弟商量了，派他去查。”
方勉勉还不能完全判断，这话里有多少是林凌零先斩后奏、方吴有意袒护的。
“那，林师兄查到了什么吗？”
方吴摇摇头：“他听到了惨叫声，在林子里绕来绕去找了半夜，除了三具弟子的尸体，活人一个都没见着。”
“那还真是活见鬼了。”
方勉勉更关心的是，当晚林凌零先在她窗外看过，当时她在做什么？他是不是看到了她取走了屋内的驱虫药烧掉？还是看到她拿出了诱引菜蛇的药来？
因为之前做过猎户妻，方勉勉学到了不少跟禽兽打交道的本事。
那晚她偷偷从饭堂带回了肉，又在上面撒了诱蛇粉……
“这些都还是小事。”
方勉勉的思绪被方吴一句话拉回，日光山还有什么比人命更大的事？
“哦。”
想来，真有大事，方吴也不会告诉自己这个刚上山的生人，方勉勉按捺住好奇心。
“对了师妹，你先前的脉案可有带上来？我得看看你以前的药方。”
上山当晚的火，把脉案烧掉了。
为此七婆还自责不已，说是要家里把誊抄的再送上来，可那需要时日。
方勉勉解释完，方吴忧心道：“不看药方，万一我用的药，跟你体内积存的药有冲，是极为不利的。”
一听自己可能受苦，方勉勉立即动用回忆。
“近两年的药方，我每次都会看，能背下来，我默给你。”
“师妹的记性，竟然这样好。”
面对方吴的夸赞，方勉勉心虚的笑笑。
她到现在还没记住所有日光山带字的修士们，经历了太多，回忆耗人，她只记得最重要的。
——
看完方勉勉的药方，方吴再仔细给方勉勉把过脉，犹犹豫豫的。
“三师兄，我是没救了吗？”
方勉勉坦然，反正都有一死。
“师妹你别担心，只不过，你的体质很是奇特，我从未见过。”
从有记忆开始，方勉勉每天都在用药，经常会无故晕倒，偶尔脑子里还会有杂乱的陌生人的声音。
多梦，梦里的她总是在一个冰冷的山洞里，岩壁上滴水的声音，印象深刻。
而且以前的那个她，好像总是魂游天外。虽然听话，却对父母敬爱多过亲近。除了一直贴身照顾她的七婆，唯一她愿意多讲两句话的，就是表姐白琅琅。
可即便关系好，她的心好像是泡在冷水里，对谁都起不了情意。
对此，父母一直以为是她生病的原因，就变着法儿把她宠上天来弥补她。
想到此处，方勉勉眼里不觉蓄了泪。不计回报的爱，多么难得。
方吴以为方勉勉是怕死，内疚的递过来一枚果脯安慰。
“师兄，你尽力而为就好，方家只有感激。”
死马当活马医呗，大夫治病不能救命。
方勉勉只是可惜，要是女儿死了，方老爷和老夫人该痛不欲生吧。
不过，自从上了日光山，她的心比起在方家时，活泛了很多。
“师兄，你讲实话，我这身体，能活多久？”
方吴吞吞吐吐：“倒也没有大的病症，就是体质奇特，我先帮你调养稳当。等啸雨师尊闭关出来，定会给你根治的。”
方勉勉飒然一笑：“没关系，反正有一天就活好一天，总比长命百岁却浑浑噩噩的好。”
多年对抗病躯，心志还能如此洒脱开明。
方吴对方勉勉的欣赏，又增加了些，看向她的眼里，多了许多的温情。
“不过，师兄，我突然觉得我以前，像是个活死人。”
方勉勉的话，惊得方吴脸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