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往事阴影
河岸边，空气清新，太阳明媚，河水带走了许多炎热。
柯三跟在队伍的后面，满怀心事的走着，全然没了之前夏日踏青时的愉快。
逐渐冷静的他总感觉后背发凉，看什么东西都模糊不清……
模糊不清？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别是眼镜脏了吧。
他摘下眼镜，从口袋里取出湿巾，想要擦拭，却错愕的发现眼前的一切已然清晰可见。
就连河岸碎石中的西瓜虫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的眼睛怎么了？
他一遍遍戴上眼镜，又将它取下，许久，他得出一个结论，自己的眼睛好了。
“你力气真大，平时跑个一千米，上气不接下气的，发起癔症来怎么两个人都拉不住你”刘大同瞅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高文璐。
顺着刘大同的视线看过去，高文璐果然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平日里他走起路来虎虎生威，丝毫不懂礼让他人，但现在，别人稍微一靠近，他便有让开的意思。
虽然还是一副霸道的面孔，但气质已然不同。
柯三不动声色的戴上眼镜，解释道：“大概是事发突然吧，你们没反应过来。”
“我看不像”刘大同细细的打量着柯三，“我听说就有这种人，平日里看不出来，一旦较起劲来，丝毫不输肌肉男，我不知道高文璐有没有用力，反正我是牟足了劲儿都拉不住你。”
他说完，掂了掂脚，示意柯三看自己的鞋子。阿玛尼的白色鞋尖被泥土和碎石刮出了一道道痕迹。
“真不像你的作风，感觉忽然哪里都不如你了”刘大同叹了口气。
高文璐是柯三的高中同学，但刘大同不一样，从小学到现在，两个人一直都在一所学校里读书。
刘大同学习一般，但家里有些权利，他对柯三还算了解。
两个同样的人很难在一起长久，情侣便是如此，朋友便更加如此。
抱团取暖的友情更像是群体动物为了活下去而做出的，存在本能和基因中的举动。
一直以来，刘大同都觉得自己在这个小团体里是体力担当。打架出面，体育这方面他在行。而柯三就应该如他所说，是一个敬重知识，以学习为己任，以知识为武器的读书人。
可不知怎么的，刘大同忽然有些自卑，总感觉哪哪都比不上柯三。
这个戴着厚厚眼镜片的读书人似乎打起架来比自己更猛。现在想想，自己第一次和他认识，可不就是在一场斗殴中认识的。
以前他经常觉得自己为柯三做的更多，他虽然在自己老爸眼里是个十足的别人家孩子，来自己家里就是为了刘大同那令人着急的学习来的。
但刘大同经常给柯三出头，流的汗和血也不比柯三付出的汗水逊色多少。
可现在看来，这家伙好像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助，连壮硕的高文璐都拉不住“发起疯”来的柯三，那些小混混自然也拉不住。
在这段友情中，自己正逐渐变得有些可有可无。
就像一年的学习结束，仅仅隔了个楼层，大家便搞得像各奔东西，再也不见的那种便宜朋友一样。
刘大同对柯三非常珍惜，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被自己家庭认可的朋友。
说句不好意思的话，刘大同还是挺想和柯三去一个大学的。
但现在再说出这种话，自己的心中便不可避免的联想到了肥皂剧中高富帅的矮矬穷朋友。
刘大同偷偷看了一眼柯三，觉得他也不是很帅，只是清秀一些和他妹妹有点像，和富有也搭不上边儿，也就和高勉强沾边。说白也不白，反而还有些黑？但刘大同记得他挺白的，这是被太阳晒黑了？就这么一会儿？
前面高一的人见到有陌生老师领着高三学生过来，都自觉地让出了一处空地。
柯三怀着复杂的心情挤进人群之中，在那顽石旁边的，果然是一只野猪。
它看起来口鼻出血，棕褐色的毛发脱落，皮肤也不知怎么的被磨的深可见骨。
如此惨烈的状况，也难怪有人会联想到老虎，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平化市没有老虎，连只豹子都没有。
这种野生动物在如今的世界早已难以寻觅，城市以外大多是诡异嗜血的疯兽。
“还真是一只野猪。”
“看样子是只猪崽子。他妈妈呢？不会就在附近吧？”
“啧，真血腥，话说不知道野猪能不能吃。”
“得了吧你，你看那猪身上有检疫合格这四个字？也不怕吃出毛病。”
“对，这位同学说的对，别打着吃的主意，野生动物身上病菌很多。”
人们各有各的看法，各有各的脑回路，其中一个同学想到了什么，扭头对柯三说：“还真让你猜对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之前那一瞥，柯三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血液在泥土上滚动……
血液怎么会在泥土上滚动呢？柯三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了，话说之前还不一定是自己看到了，也许是自己偶然蒙对了，又是既视感在作祟。
可柯三越是这样安慰自己，脑子里的回忆便越发不可收拾。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商讨之际，从树林里走出一个人来。
柯三远远地看到了来者，视线都没落到那人身上，一个名字已经是脱口而出。
杨鑫？
“你又发病了？”高文璐走了过来，指着那人道：“那不是我们那辆大巴车的司机吗？”
“司机？”
“对啊，叫王蕴。”
高文璐确信的道：“来的时候你见过的，怎么忘了？”
“我见过？”
柯三看了一眼默默朝这边走来的人，他的确是大巴车的司机，虽然他看起来很像那个男人，但要比那个男人年轻很多。
可即便是近距离看到了，脑子也依旧把他和那个男人联系了起来，柯三敏锐的感觉到王蕴身上多了些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柯三，你做什么！”李老师忽然皱着眉头厉声喝道。
他的声音引得众人将视线投了过来。
一旁的刘大同也注意到了什么，打着哈哈说：“他可能怕野猪没死”说完便要夺柯三手里的石头。
但他两手并用都没能夺下这块石头，柯三拿着那块石头越举越高，眼神死盯着大巴车司机。
王蕴的眼睛从镇定逐渐走向怀疑。但他面对着一个拿起石头对准自己的学生，始终没有露出半点畏惧。大概还没有意识到柯三的目标其实就是自己吧。
“放下石头！那野猪死了！”李老师犹豫了一下，护在几个学生前面，也把柯三的目标挡在了身后。
但是柯三就像没有听见一样，他再度进入了那种奇妙的感觉，身边一切事物皆被他计算在内，排除掉所有不具备威胁自己的事物之后，他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王蕴身上。
脑子里的界限逐渐开始模糊，由后果建造的防线开始崩塌。
他又看到了大哥的身影，皮肤剥落，血肉模糊的他从王蕴的身后探出脑袋，也举着一块石头，满眼都是仇恨……
柯三紧握石头的手掌，自皮肤深处探出了某种不同寻常的东西。
也就在情况越变越糟的时候，终于有一人唤醒了柯三。
小四从背后抱住了柯三，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沉心静气，模仿起自己的童音在柯三的耳边呼唤道：“哥，我没事，我们回家吧。”
手中的石头顿时失去了支撑，掉落在地，摔得开裂。
柯三的眼睛恢复清明，浑身上下失去了力气，差点摔倒。
刘大同忙帮着小四将柯三扶稳。
离得近了，这吐气如兰，一身白色臃肿校服都在她白皙的皮肤之下黯然失色的女孩便更加拨动人心。
美眸中深藏的担忧惹人爱怜，小小的脸蛋白净**，瑶鼻秀挺。
怪不得那傻大个能对她一见钟情。
刘大同记得柯三说过，她妹妹比自己小两岁半，也就是说她今年才十五岁。
“你哥哥今天怎么回事，我记得他以前最多发会儿呆，今天怎么连着两次发神经？”刘大同忍不住开口问道。
“可能是压力太大了，我爷爷，前些日子住院了”小四轻轻摩挲着柯三的脸。
“精神病也能上学吗？”
忽然有一句嘲讽从人群中飘过。
刘大同立刻眯起了眼睛，看向人群。
但他此时才发现，无论是高一还是高三，里面谈论自己哥们的人比比皆是，说精神病的不在少数，只不过某个白痴声音大了一些。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某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事女，但对于舆论的方向来说仅仅是杯水车薪。
就连高文璐也站在人群中，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什么。
刘大同没有办法，又将视线投向老师。
李老师如梦初醒，连忙开始维持秩序，让高三的哪来的回哪去。
柯三恍惚间看到了妹妹小四的影子，他追了上去，却怎么追也追不到。
面前有两扇大门，其中一扇是敞开的，而另一扇则是关闭的。
从关闭的那扇门中他听到了小四的啜泣，可身子却不由自主的走向了敞开的那扇大门。
他在阳光明媚的中午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眼是小四紧张的眼睛。
他盯着那双眼睛哭出了声，满怀愧疚的啜泣：“小四，如果一切能够重来就好了。”
……
而与此同时，树林深处，一只行将就木的野猪正蹒跚着向河岸移动，它浑身上下光溜溜的，皮肤和毛发不知所踪，血液如泉水般向外涌出。
它卯足了劲却再也走不了一步，它最后再看了一眼倒在河岸上的小野猪。睁着浑浊的眼睛，一头栽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