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脱险
不知为什么,沈盈打从心底里痛恨偷盗的行为,哪怕那个人是为了她而偷的,且偷的是一件很令她喜欢的东西,她心中还是无法再涌起感动的情绪,甚至有一丝厌恶。
就连现在,她置身于连她自己都闹不清状况的黑暗中,口中仍然质问着:”为什么你是那种人,为什么你会是个小偷,为什么你到底无法做个清白的人?”
冥冥中,似乎听到回音,一种虚无缥缈的空灵的声音,又切切实实可以被她揽过来紧紧搂住的实体似的,一种矛盾的结合体。
“偷东西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到手的那一刻,很有成就感,很快乐。”
“你有没有想过被偷的人是什么感受?他们会忽然迷失方向,把本该用在别的事情上的精力,全都用来寻找、思念、痛苦、焦急。”
“那种人只怕还没生出来。”
“为什么这样说?”
“我偷的东西又不是独一无二的,他们与其把时间用在怎样讨回上,不如重新做一件或者买一件。况且,我又不经常偷。”
“倘若你偷的真是一件独一无二的东西呢?”
“那,他就自认倒霉咯。”
“你不会把东西还回去吗?倘若你还有一丝良知的话,就该归还,一个总是在寻寻觅觅又找不到一点线索的人,跟死了没什么分别。”
“那他就去死好了,我只顾自己开心就好?”
那个声音,忽然扭曲起来,忽然变得无比聒噪,她却有点听不清,耳鼓刺痛的不得了,她失声叫道:”那我就去死好了!!”
一头撞出去,眼前竟豁然开朗。
沈盈推开一扇竹门,一张床摆在那里,床上躺着一个人,具体地说,是个少年。
少年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呼吸微不可闻,窗外的海棠有几枝伸展进来,轻轻地拂在他额头,散发出甜甜的香气。
沈盈心头喜悦,花香总让人愉快。
渐渐地,她嗅到的不光是花香,居然还有血腥味!
她忽然发现韩风身上满满的都是鲜血,她失声叫了起来:”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听到没有,快起来,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呢?”
她拼命的推他,他浓密的眼睫竟似动了动,又像是风吹动的,她却像溺水一样,呜呜咽咽的道:”我还有很多话,一直没有跟你说过,你不能就这样死掉……你应该知道,从一开始,我就认定你是我的有缘人,否则为何我忘了所有人,却唯独记得你?
小风,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只要你醒过来,只要你和我说句话,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是做贼也好。”
“你不肯醒,是不想听我啰嗦吗?可就算你不想听,我也要说,我有太多话想对你说,再不说,恐怕这辈子都说不完……”
“我们一起走吧,无论去哪儿,重要的是,一起。”
她躺到韩风身旁,握住他的手,将脸埋在他颈窝里,再也没有动静。
猛地,她的手被攥的死死的,拼命拉扯,她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挣扎良久,一口新鲜的空气涌入体内,一个明朗的声音传进耳朵:”她醒了。”
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两个瘦长的人影,都穿着白衣,看不清面孔。
但等沈盈清醒到可以出声时,那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似是她看错了,本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妹妹,你总算醒了,你已昏迷了七天。”
“小风,你……”
沈盈一把抓住朝自己伸过来的手,温热的液体泼洒在唇边。
他本满脸的关切,此刻露出一丝愠怒:”沈盈你够了!我没死,你也没死,你知不知道,这药很贵的?”
沈盈却笑了:”我们都活着,真是太好啦!”
韩风将药碗捧在手心里,闷闷道:”不过,你要乖乖喝药才能好起来。”
沈盈骤然蹙紧眉心:”你额头怎么在流血!”
韩风轻笑一声:”没什么,那天从山上跳下去摔的。”
沈盈急道:”明明是新鲜的伤口!”
韩风放下药碗,抓起纱布擦拭,道:”皮外伤而已,不足为道。”
沈盈眸子里升起愤恨的火焰:”是吴家又来找你的麻烦,对不对?”
韩风怔了怔,没有答话,沈盈便欠身下床:”我把戒指找来还给吴小姐。”
“不必了,戒指已找到,不过……”
“不过怎样?”
“碎了。”
“……那再打个一模一样的还给她!”
“我们还不起。”
沈盈的心顿时沉入海底,她早该想到的,世上哪有那么精美的赝品?
她刚要站起,只觉头重脚轻,呼吸急促,面白如纸。
韩风抚着她的脑后,柔声道:”你好好休养,别的事,莫要再管了。”
“我们这次能死里逃生,多亏了一位叫恒芜的公子。”
沈盈喃喃道:”原来如此,芜公子,他既能救我们,自身必已脱险,那就好,那就好……”
她病了。
只是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病,会使得两个人的关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