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国
大雨如注，无情地冲刷着整个城市。
墓园的小径上，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车。
车里，助理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先生，还有两个小时飞机就要起飞了。您来这种晦气的地方做什么呀？”
他的话音还没落，就看到姜羽诚推开了门。
他撑着伞，一步一步地走上了不远处的台阶。
宁城人都说，只有在这座城市有头有脸的人，死后才能进入这家墓园。可是，对姜羽诚而言，再好的墓地都无法填补他心口的空缺。
墓碑上，“简安宁”三个大字生生刺痛着他的心。
他走上前去，修长的手指从她那张明眸善睐的照片上划过，“简安宁，好久不见了。”
明明自己每周都来看她，可是姜羽诚却还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连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女孩的名字烙印在了他的心上。也许是她含着泪澄清自己的清白的时候，也许是他为她套上钻戒的时候。
“先生……”姜羽诚不说话，跟在他身边的助理有些担忧地从车里走了下来。
姜羽诚站在墓碑前，最后小声地问她：“简安宁，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一年前的那场大火，烧尽了宁山别墅的祠堂，也烧尽了他心中的希望。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简安宁成了宁城人的笑柄。
他们说她，爱错了人。
将一颗痴心错付姜羽诚，最终恶果自食，连死都没个全尸。
可是却没有人知道，年年岁岁过去之后，还记得她的名字的人也叫姜羽诚。
“先生，人都已经死了。您也该是时候放下了。”助理程沐小心翼翼地走了上来，最后在姜羽诚身边驻足。他虽是简安宁去世之后才进入公司的，可是那一年那些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他至今都还记得。
姜羽诚站在墓碑前，声音却很轻。
“简安宁，对不起。”他说完，便转了身。
简安宁葬身火海的那天，姜羽然所说的话姜羽诚都听到了。他死都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人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难怪当初为了给简安宁定罪，家中一个个佣人的台词都是一模一样。
两个人很快上了车，车窗外的雨无情地冲刷着这座城市。
似乎连他心头的记忆也即将被淹没。
姜羽诚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穿梭的风景。
忽然，他的眼前一亮。
几乎连想都没想就开了口，“停车！”
马路边白色裙子的背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姜羽诚几乎整个人都来了精神。他慌慌张张的命令让程沐忽然一怔，“先生，怎么了？”
“停车！”姜羽诚慌了，车子尚且还没挺稳，他就匆匆忙忙地下了车。
程沐慌忙跟着他从车上走了下来，姜羽诚快速地拽住了刚才那个人的手腕。
可是当女孩转过脸来，错愕地看着他的时候，姜羽诚就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紧接着就听到女孩小声地问：“先生，您有事吗？”
“对不起，我……”姜羽诚的眸子忽然暗了下来，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一再确定她不是简安宁之后才小声地回复：“认错人了。”
他的手松了开来，眼眸里的光芒亦是转瞬即逝。
女孩上下打量了姜羽诚一番，最后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之以鼻的嘲讽，“神经病吧你？”
程沐刚打算上去理论，就被姜羽然拦住了。
他没有说话，而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背影远去。
是啊，如今就连一个和她三分似的背影，他都不愿意转移目光。
如今的自己，有多可悲？有多可笑？
“先生，我们走吧。”
这一年多来，姜羽诚如同发疯一样寻找着简安宁的身影。
明明她的尸首已经摆放在眼前了，明明她的离开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了。
可是姜羽诚却依旧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他疯了一样，就连出门在外也不忘四处找她。
“再不走，真的就赶不上飞机了。”程沐的话，将姜羽诚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他低下头，定定地看着已经远去的背影，最后小声地告诉自己：“姜羽诚，接受吧。她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很想问问她，为什么如此残忍。
为什么，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肯留给他？
萌生了这样的念头，姜羽诚就好似掉进了冰窖里。
他回忆起了简安宁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向他磕头的模样，那时候的简安宁该有多绝望啊？她红着眼眶放下尊严恳求他的时候，她的心该有多痛啊？
……
飞机缓缓落地，程沐就站在了取行李的转盘前。
姜羽诚买了一杯咖啡，可是才刚刚从店铺里走出来，就失了方向。
刚才站在人群中的程沐，早已经不知去向。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却依旧没有找到程沐的踪影。
姜羽诚刚刚拿出手机，准备给程沐打电话，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慢点，等等我呀。”软软糯糯的话音来自一个女孩，姜羽诚循声望去，却没有找到说话的人。
他自嘲地笑了起来，“简安宁，这么多年过去了。就连你说话撒娇的语气，我竟然都还记得。”
那是她十八岁的时候，姜羽诚和简安宁相识在一场宴会上。
简家大小姐姗姗来迟，父亲便叫他出去迎人。
早在那之前，姜羽诚就对这个简家大小姐有所耳闻。
他单手插袋，靠在酒店的大堂门边。来来往往的人无不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唯独简安宁。她就好像他是应该那么做的，从外面慢悠悠地走进来，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
记忆中的简安宁，就如同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他讨厌她，也是因为她的姗姗来迟。
小女人跟在他的身后，有些聒噪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简安宁。”
她的声音好听，却并没有改变姜羽诚对她的看法。他自顾自地加快了脚步，身后的少女一边吃棒棒糖一边小声地抱怨说：“你慢点，等等我呀。”
那时候的她，明眸善睐。
浑身上下，都是一个少女应该有的笑容和活泼。
可是后来呢？
当她从监狱里走出来，拖着疲惫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他的时候……
姜羽诚忽然意识到，自己消磨掉了她身上所有的意志。也包括她年少时的天真活泼，那时候的简安宁该有多恨自己呀？当她的额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当自己狠心拒绝她让她去探望简浩的时候。
姜羽诚正在思忖着，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不起……”
乍一抬头的那个瞬间，姜羽诚几乎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他错愕地看着面前的人，最后下意识地开了口：“简……简安宁？”
这话音里，究竟带着多少不可置信就连姜羽诚都不知道。
他瞪大了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此时此刻的简安宁就站在他的不远处，一只胳膊挽着哥哥简安南，脸上的笑容好似一朵靓丽的花，可是却在逐渐凝固。最后，姜羽诚听到简安南一字一顿地开了口：“姜先生，好久不见。”
低迷浑厚的话音里透着浓浓的冰冷，就好似一个不速之客闯入了兄妹两人的生活。
简安宁站在那，一句话都没有说。
好半天，她听到姜羽诚看着她问：“简安宁，真的是你吗？”
佛说，前世三千次的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相遇。
简安宁以前不信，她不顾一切，用尽浑身力气深爱姜羽诚。最后换来的是家破人亡，锒铛入狱。所以，她不再相信什么爱情。
她看着他，许久冷冷地开了口：“姜先生，看到我还安然无恙地活着，你似乎很失望？”
清冷的话音充斥着浓浓的讽刺，好似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胸口。
姜羽诚下意识地冲了上来，想要一把抱住她。
想要感受这种失而复得的真实，可是却被人拦住了。简安南抬手，直接将他推开了来。冷厉的眸光落在姜羽诚的身上，“姜先生，麻烦你有多远就滚多远！这是国外，可没有你说了算的道理！”
那些年，家破人亡、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们已经过够了。
在宁城的时候，姜羽诚只手遮天。
在他的羽翼之下，简安宁受了多少苦？
姜羽诚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几乎是同一时间简安宁下意识地抬起了手。她就这样将哥哥简安南拽到了旁边。
眼前的动作让姜羽诚突然窃喜，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么多年过去了。
简安宁依旧没有忘记他。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面前的女人却开了口：“姜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软糯的话音钻进了姜羽诚的耳朵里，冰冷的眸光像是一把匕首。
这么多年过去了，简安宁终于学会了。
学会了，永不低头！
“我……”姜羽诚忽然顿住了，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下一秒，简安宁淡淡地开了口：“姜先生，你我如今已是路人。请你自重。”
简单的一句话，将他从喜悦的云端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