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结契
“崔掌门，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柳熹微心惊于身份败露，同时又佩服他的洞察力。
他的修为或许在各宗门执掌者中不算出色，但心思缜密，又保持着赤子之心，确实很难得。他跟赵山河一开始目的就不同，但却还是跟着赵山河淌了这浑水。
这样的人，留着是个威胁。
柳熹微略略纠结后目光冷了下来，袖中聚起了金芒。
崔天明感觉到慑人的气息逼近，脸色陡然变了。
他忙俯身垂首，双手高高举起。
“我对姑娘之敬仰，如滔滔江水。姑娘如日如月，乃九洲玄门之希望。崔天明愿以性命相交，自此为姑娘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还望姑娘成全！”
他神情无比真诚，手中捧着的正是神符宗的掌门令。
她的身份，终归是瞒不住的，可崔天明之举却让柳熹微十分意外。
神符宗乃是符祖所创，以道术为基本，门中弟子修行多数都是符箓为主，灵力为符。太清符箓诀修到最高境界可拥有三百六十种符箓功法，即便是君境巅峰实力，却也能与天境中阶高手平分秋色。
当年春暮战乱，符祖镇守京都，以符箓挡住叛军铁骑，从而奠定了神符宗在春暮的地位。
换而言之，神符宗隶属春暮皇室，崔天明是身负皇命的。
可他为以整个神符宗为筹码，请求追随她。
难道，就因她那句话？
还是说，他的投诚，别有目的？
她想到了月华夫人，此女出现在临海目的尚不明确，可崔天明一举一动怕也在她掌握中。崔天明难道就没想过这层关系？
想至此，柳熹微脸色阴冷，一步步朝前踏去，脚下地面随之颤动。
崔天明额上已满是冷汗，胸口如擂鼓。
此时，他已然明白他跟柳熹微的差距。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修炼，哪怕只是练气，就算是天境在她面前也得逊色几分。
即便他再修炼个几十年，也绝非柳熹微的对手。
幸而，他选了另一条路。
崔天明暗暗苦笑，身子又俯低了几分。
“我愿与姑娘结契，定下生死盟约！”
结契？
柳熹微愣了下，不可思议地看着崔天明。
“你可知道，结契后你我心意相通，你有半点不轨之心便会被我察觉，而整个神符宗也会因此陪葬！”
“我知道！”
崔天明面色坚定，“我既决定跟随姑娘，自是忠心不二，惟姑娘之命是从！”
柳熹微眉头紧紧蹙在了一起，却一直没动手。
崔天明既然看出了破绽，赵山河未必就想不明白。
身份迟早会暴露，但此时还不是最佳时机。
单单一个柳青芜，背后便是魔道顶尖势力无影门。
云槿身后，更是整个云潇皇族。
要杀柳阙也简单，但他身上谜团众多，若不弄清楚其中缘由，杀他又有何意义？
玄天宗有九洲皇族的人，柳风眠对神魔同体是何看法，她尚且不知。
她身后虽然有蓬莱方家，有沈君牧，但一旦身份泄漏，她要面对的是整个修炼界。
这其中关系错综复杂，很多事她不能将方家牵扯其中，更不可能用噬心咒控制柳青芜去做，确实需要一个有身份的人做耳目。
崔天明身在京都，与春暮皇族来往甚密，在玄门又有地位，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柳熹微眉头微凝，“你确定？”
崔天明听到这话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激动，“当然。”
“好。”
柳熹微下了决心，手上结印，一滴血珠飞入了崔天明眉心。
“你我结盟，约法三章。我的身份，不可告知他人。我交代你的事，不可问缘由。我与你的关系，绝不可传于外界！”
“是！”
崔天明回答得很干脆。
磅礴的气息入体，他脸上露出几分痛苦，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柳熹微将他扶起，随手扯去了设下的屏障。
“现在，你即刻返回京都，查清月华夫人到临海的目的。另外，京都那边想必已知道临海发生的事，若有异动，即刻告知于我。”
“属下遵命。”
崔天明俯身，态度恭敬。
从巷子出来，柳熹微便看到落葵正一脸焦急，抻着脖子往这边瞧。
略作思索，她朝崔天明说道：“崔掌门，我弟弟清河入玄天宗，是因他资质奇佳得沈君牧赏识。你求我之事，恕我无能为力，崔掌门还是另谋他路吧。”
崔天明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倒是我为难柳姑娘了。”
柳熹微笑了笑，摇头道：“不过，崔掌门既然求到了我这里，我自会将此事说与子慎听。”
崔天明心知她话里的意思，心头对她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那便多谢姑娘了。”
落葵见柳熹微无恙，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此时听到二人这番话，猜测崔天明是要借柳熹微的手攀附玄天宗，颇有些不满。
“姑娘，玄天宗不同于普通宗门，你又何必揽这事？”
柳熹微收回目光，浅声道：“神符宗隶属皇室，他能求到我头上，可能是在皇室那边听到了什么风声。他人还算不错，我不过是带句话，也不算为难。”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转了个弯便到了柳府门前的街上。
远远地，就看到柳青芜站在门口，眼底有几分慌张。
落葵看到她，疑惑道：“二姑娘站门口做什么？”
她话音刚落，柳青芜就已迎了上来。
“姐姐可算回来了。”
她亲昵地攀住柳熹微的胳膊，“昨日姐姐送药给我，我特意做了姐姐喜欢吃的南瓜酥，却发现姐姐一早就出门了，便在这里等着。”
柳熹微瞧见她神情颇为不自然，心知她有话要说，便打发落葵先回衡芜院。
到了潇湘苑，一进屋就把丫鬟全支使了出去。
柳熹微坐在桌前，自顾自倒了盏热茶，浅浅呷着。
柳青芜见她不作声，眼底掠过一丝怪异，绞着帕子紧紧咬着嘴唇。
“姐姐，我……”
柳熹微脸上满是冷漠，“别装了，直白点。”
柳青芜听到这话，眼眶瞬间红了，一把抓住柳熹微的衣袖，眼泪滚了下来。
“是我糊涂，不该嫉妒姐姐。可是，这些事，都不是我的本意啊。”
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娘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祖母本就不喜欢她。她生的又是女儿，我们母女在府内不受待见。祖母更是把我交给了张絮抚养，我娘因此性情大变，总跟我说只有我紧紧抓着你，才能出人头地。张絮一心想着把柳如眉送入京都权贵家中，对我十分严苛。我，我也是不得已啊。”
“所以呢？”
柳熹微嘴角泛起抹冷笑，抽出她手中的衣袖，冷声道：“这便是你杀我父母的理由？”
“不是！”
柳青芜连忙摇头，眼泪乱飞。
“是月无影！是他要我这么做的。”
“是吗？”
柳熹微笑了起来，“他连谁是神魔同体者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要你杀我父母？”
柳熹微愣了下，忽然惊呼道：“我知道了！”
“定是他交给我那个瓶子，我还给他的时候，他察觉到了异样。我只是找了个借口搪塞，却没想到给伯父伯母引来了杀身之祸……”
这么蹩脚的理由，也亏她想得出来！
柳熹微冷眼看着她，“可动手的是你。”
柳青芜急了，扑到她身边跪了下来。
“姐姐，我真的没想害伯父伯母，动手的是无影门两位长老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柳熹微静静看着她表演，没有出声。
“我知道神魔同体兹事体大，从未想过告诉月无影。我扮作黑袍告知祖父，原是想他能尽心培养你。谁能想到，他竟然为了钱财，要把你嫁到云潇。”
“我是心慕云槿，可我没想害姐姐。在柳家，也就姐姐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好，青芜都记在心里。姐姐，我是真心悔改，只求姐姐能原谅我……”
“演完了？”
柳熹微笑了笑，面上一派温和。
“说说吧，打算怎么对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