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鸦雀无声，都看着郑老虎。
有这个猜测的人，并不在少数。
“展开说说。”赵局示意。
“自从三年前，元宇宙突然凭空出现，全世界都想抢这块大肥肉。各国的元宇宙职能部门都在牵头组织，对它进行科研和基础实验。”郑老虎说，“到现在，只有我们，研究进度和金融城差不多，这还是在他们想方设法对我们进行学术成果封锁的情况下。”
“如果只是这样，情况也没那么糟糕。”郑老虎越说越气，“可是从今年开始，金融城方向，动作变得十分激进。他们自己放松了对元宇宙接口的管理，开始大量外售准入牌照。对外宣传，竟然血口喷人，说神州准备侵吞元宇宙，金融城有捍卫新世界的责任！”
“本来元宇宙这事是保密的，各国签了保密协议的。”沈视苦笑道，“结果今年春节刚过，连外卖小哥都知道了。”
后边有人笑道：“你们家小哥真敏锐。”
“现在不是老百姓知不知道的问题，”赵局沉吟道，“元宇宙接口本来是被各国严格管理、严格发放的。因为人类目前，并不知道这个从天而降的元宇宙，里面到底有什么。是谁创造的它？出于什么目的？技术怎么会如此先进？”
他无奈道：“结果金融城滥发准入，能买就能进，像个一日游。”
“会不会是哪个神州人，买了金融城的牌照，自己私连了呢？”有人问。
赵局扫视全场，严肃地问：“大家是不是觉得，如果是一起出于好奇的私连，事情就没有那么严重？”
他问：“小春，你说一下，神州这边，私连的可能性高吗？”
“现在进入元宇宙，要牌照配合接口设备。”伍湖春忙说，“设备目前是原始一代，属于舱式。舱式接口受到严格管理，整个神州，也就316台。其中大部分在局里。私人连接的可能性非常小。”
“除了局里，还有两个地方有舱式接口。”郑老虎压低声音说。一到这个问题，他便十分谨慎，不知该不该说下去，想看看赵局对此作何表态。
“你担心他俩？”赵局问。
郑老虎凝重地点点头。
赵局低头想了想，他头上些许白发，在会议室灯光的照射下像道道银丝。只见他搓搓手，用平静的语调说：“不错。他俩跟金融城，是千丝万缕。但我的直觉总认为，不是他们。因为太明显了。”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沈视思量着说，“有些地下场所，为了贩卖新奇刺激的体验感，从黑市购买了接口？那样的设备是不受管控的。”
“小春，你能查到接口坐标吗？”赵局长扭头问。
伍湖春抱起磁盘说：“在监视仪的内部记录中，有一串加密坐标，加密方式受金融城专利保护，如果要我破解，至少得两个月。”
众人有些失望。伍湖春又说：“但是，有个简单的办法。就看人家愿不愿意帮忙。”
“你快说。”郑老虎催促道。
“我们国内，有一家企业是能破解这个坐标的。金融城把专利使用权卖给了他们。有坐标，就可以找地点，很可能会发现这个神秘的闯入者。”伍湖春说。他最后笑了一下，望向沈视。
同事们也陆续反应过来，向沈视投以恶作剧般的笑容。
郑老虎难得轻松一下，大手用力拍在沈视肩上：“有熟人就是好！”
沈视有点尴尬：“哪里熟了？不熟，一成熟都不到。”
“我大概知道了，那个企业还有舱式接口。”赵局说。
“沈视，那你抓紧时间，把磁盘带上，争取今天就去洪流集团，拜访一下何老板。”赵局吩咐道。
他心中有所隐忧，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说出来：“如果这个闯入者，仅仅是好奇心过剩，那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我担心，金融城把牌照卖给他，是有所图谋的。万一利用他私闯元宇宙，造新闻污蔑，说神州人在元宇宙有自由通行权，那就是国际新闻了。”
“还有一个可能。”伍湖春分析道，“这人就是个天才，自己突破了安全门。”
郑老虎阴沉沉地说：“万一这是真的，要是被金融城知道了，定会跟我们抢夺此人。他们要是得不到，没准会杀了他。”
“所以，我们更要抓紧时间，在一切尚可挽回的时候找到此人。现在布置任务，大家分头行动。”赵局坚定地说。
浊浪山的清风总是带着些许冰凉，使人在呼吸之间，一扫胸中郁结之气。迎风而行，沈视想起自己的任务，再想想郑老虎的任务，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
山脚下，洪流集团的登山车早已等候多时。
车上，董事长办公室的小曹着急地东张西望。她好不容易看到沈视走上山道，忙对司机说：“快！跟上去！贴着边开！开温柔点！”
听到身后有动静，沈视回头，见一乳白色登山车缓缓驶来。车上，小曹热情地打招呼：“沈处，拎这么重的东西，我们开车送您上山吧？”
沈视看了眼手提包上的密码锁，微笑着拒绝说：“谢谢。你们的办公环境，比事务局强太多了。我在办公室呆久了，想在大自然里走走路。”
沈视走远后，小曹打电话道：“一如既往。他自己上去了。”
电话那头，董事长办公室秘书朱香檀应道：“早知道是这样的。何总每次都要与他客气。”
她穿过洒满阳光的长廊，大落地窗外，是浊浪山的草地与溪流。当瀑布声越来越清晰时，朱香檀接到电话，忙应道：“何总。”
“所有会议都取消？不至于吧？”朱香檀表示不理解，“他一个处长，又不是局长，你次次亲自接待已是给足了面子。见一下就行了，还要改行程？”
听着手机，朱香檀渐渐嘟起了嘴，那边的声音一贯干脆、爽利，明快清澈的同时，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这个处长，比古代国王还厉害！我们每次见的不是他，是事务局。明白吗？”
朱香檀嘀咕：“好吧……”
“你待会把沈处请到大瀑布，我这仪式结束后，跟他一起去办公室。”
浊浪山上，万木葱茏。一个又一个黑白相间的箱体建筑散落山间。洪流集团的各个部门，就是这样在享受自然美景的同时，把集团变成全球虚拟现实业务最具竞争力的企业。
沈视被朱香檀领到瀑布边上。山上有许多瀑布，这是最大的一处。当周围聚满员工，高管按下按钮，瀑布的水帘陡然止息，露出里边装饰豪华的山洞。山洞中，随着一声爆裂般的钹响，早已准备好的乐队在一片欢呼声中开始演奏。
沈视看着新鲜，问：“这是什么？”
朱香檀答道：“这是我们集团为员工修的娱乐室，何总亲自选的地方。您今天恰好赶上落成典礼。”
山洞上方，悬挂着月亮与河流图案——洪流集团的标志。沈视猜想，等水帘放下来，隔着水幕，依然能看见这个若隐若现的发光标志——月亮被瀑布晕染得朦胧。
可是，月亮突然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