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在哪?”
里屋传来刘存序粗犷的叫声,苏阳走进里屋依在门槛上,咧嘴道。
“自己找,找到了喝,找不到我明个自己喝。”
说罢,转身朝灶房走去。
“哎!你奶奶个腿!我找到你一口都别想喝了。”
不一会,灶房冒起阵阵雾气,将橱窗上的冰溜子融化,顺着屋沿,一滴一滴落下,打在石头铺就的小道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卧房内,传来了刘存序的叫骂声。
“阳子,你爷个腿,就藏在这,害我找半天。”
拿起椅子上的一个包袱,刘存序狠狠摔在炕上,双手各握着一个泛着青光的瓷瓶,摇晃着来到灶房。
看着正在炒菜的苏阳,抬起一脚,直接就踢在屁股上,嘴里叨叨了句,‘故弄玄虚!’
苏阳嘿嘿一笑,挖苦道。
“词不错,就是不适合用在此处。”
“放屁!”
刘存序向来嘴不饶人,怒回了一句,将两瓶酒摆在案板上后,一屁股坐在了灶火的木凳上,拿起身旁的一把柴火塞进了锅底。
“别跟上次一个球样,吃不了!”
看着苏阳在锅里不断翻炒,刘存序隐隐有些担心这哥们的手艺,毕竟遭殃已不是一两次了。
远的不提,就说上次,感觉这家伙是把卖盐的打死了,盐不要钱一般。
要知道盐商可是这个世界,发家致富的一门高级手艺,做盐的除了钱多还是钱多,而钱能搞定很多事情。
苏阳擦了下额头冷汗,翻了一下即将出锅的菜,喃喃道。
“应该没……事,我还没敢放盐呢。”
“我去!现在不放等吃完再放吗?”
刘存序无语,看了看苏阳,眼神中透漏着厨神该有的韵味。
苏阳干笑了一声,拿起一罐盐,用三根手指捏了一撮,撒在锅里,翻炒了两下后,又捏了一撮。
如此反复了四下,才将身旁的盐罐子推到了一边。
“应该没错了!”
两人面面相觑,刘存序一时无语,刚要坐下时,苏阳指着案板道。
“你去把案板上剩下的兔肉拿来,我给放锅里热一热。”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次苏阳终于是做了人吃的饭,虽说谈不上美味佳肴,却也不似往日那般无法下咽。
两人拿出蒸好的白饭,就着一盘剩下的兔肉和一盆刚炒的菜,蹲在灶房直接开吃了。
“呃!这酒,后劲真大!”
灌了一口青瓷瓶里的酒,刘存序龇牙咧嘴喊叫了一句,伸手招呼苏阳,示意也尝一口。
两人常年混在一起,所以那些什么狗屁酒桌上的礼仪全没在意过,有酒时只求一痛快,其他都是扯淡。
苏阳面有书生气,不似刘存序这般粗莽豪状,他先是抿了一口,在嘴里仔细的回味了一下。
清甜甘香。
随即一口灌入喉肠,舔了舔嘴唇,淡淡说了两个字。
“好酒!”
一直盯着苏阳的刘存序听后,哀叹了一声。
“就这两字,我以为你能憋出什么屁。”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饭菜未见减少几分,一瓶酒却早已下肚。
拿起另一瓶,刘存序摸了摸青瓷瓶身上的花纹,粗声道。
“瓶子我拿一个,给你留一个。”
闻言苏阳拿起另一个空瓶子,将瓶身在眼前转了一圈。
“瓶子着实不错,烧的挺好,不是瑶瓷就是景瓷,若是咱俩能掌握这门手艺,三年发家不在话下。”
“俗,真俗,喝酒呢,说什么钱财,咱虽说没有,却也不缺吃不缺穿,我觉得挺……”
说到一半,刘存序突然顿了一下,抬眼瞥了下苏阳,没再说话。
两人各自拿起身前的酒,灌入喉肠,闭眼感受酒水带来的刺激。
“听说了没!”
“什么?”
放下酒盅的刘存序,打破了略显尴尬的气氛,开口道。
苏阳闻言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似乎对于听说两字很是敏感。
“你一觉睡到中午,我这不是白问吗?”
刘存序抱怨了一句,继续道。
“早上那会,村里人都围在碾盘跟前,议论昨晚发生的怪事。”
“昨晚?什么怪事!”
“阴兵借道!”
刘存序冷冷说出四个字,苏阳举在嘴边的酒盅晃了一下,将几滴酒洒了出去,落在了地上,随即直接倒入了口中,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这算什么怪事,不是年年都有吗?”
苏阳撇嘴,然后端起白饭往嘴里扒拉了两口,继续说道。
“搞得你好像第一次听说,这十几年咋过的,年年年尾与年头这档口,不都是这般吗?你这才叫‘故弄玄虚’。”
看着苏阳,刘存序轻哼了一声,微微起身看了眼灶房外,然后将声音压低道。
“你懂个屁,今年不一样,很多人看到了那些阴魂。”
“什么?”
苏阳一脸惊恐看着有点幸灾乐祸的刘存序。
“没骗人?”
“就知道你这反应。”
刘存序将屁股底下的木凳挪了挪,紧挨着苏阳道。
“我也看到了,尼玛!足有几千人,一个个身穿甲胄,手握长枪,腰配短刃,很气派,就是……”
“就是什么?”
刘存序打开剩下的一瓶酒,给苏阳和自己倒满,然后一饮而尽,继续道。
“看不见脸!”
苏阳倒吸一口冷气,脑海中不时闪现那个画面,隐约中觉得昨晚似乎听到了马的嘶鸣声。
端起酒盅将酒水灌入口中,苏阳捏了捏鼻子看向刘存序。
“都看见了?”
“很多!”
刘存序回应了一句。
“没说是什么原因吗?”
苏阳追问道。
“谁也不知道,白启承去询问邓老头,结果发现邓老头死了。”
“什么?邓老伯死了?这……?”
苏阳顿时有点慌乱。
脑海中,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摇摇晃晃,朝自己走来。
这几年随着父亲的离世,加之年纪的增长,他很少再去听邓老伯讲故事,所以也就很少接触。
很少接触,却也不代表不接触,其实私底下,也曾找过邓老伯的,只是,这一切都是在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
如今再次听到邓老伯,却是这般情况,让他难免有些错愕,不得不想起一些事情。
“不觉得两件事,有些蹊跷吗?”
惊慌不定的苏阳缓缓坐下,神色极其凝重的说道。
刘存序喝了口酒说道。
“可不是吗?你记得邓老头以前讲的那些故事吗?”
苏阳听后点了点头,回道。
“自然记得,村里娃娃从小都是听邓老伯故事长大的,我小时候被吓得大白天都不敢回家,总觉得村里异常的不安静。”
刘存序接道。
“咱村奇怪,我到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年年都有这么几天。
只是以前,大家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影,昨晚突然冒出了身影,而且邓老头莫名就死了,这不得不让我有些打寒颤。”
苏阳听后,拿起剩下的半瓶酒,将口堵住后,说道。
“留点,咱俩一会去祭奠一下邓老伯,毕竟他一生清苦无伴,酒也是唯一的爱好了。”
刘存序点了点头,虽有点可惜,但还是照做了,两人扒拉了几口饭,便直接出门。
路过村子中央的石碾时,发现围拢了不少人,正在议论昨晚发生的怪事。
与众人打了一番招呼后,才知道邓老头已被入土安葬了,问了一下位置,苏阳和刘存序有点闷,怎么埋那么远。
看着隐隐有些西斜的日头,两人不觉哆嗦了一下,随即向村外快步走去。
出了门楼后,两人像昨天苏阳一般,在皂角树下磕了几个头,然后朝着村外的一处沟壑地跑了过去。
“没有亲人,这连丧事都无人搭理,刚死就下葬,这……”
苏阳一边跑一边抱怨道。
“还埋这么远,为什么不埋在村里的坟地。”
刘存序拍打了一下苏阳。
“白毛不是说了吗?这是邓老头自己的安排,只是你我不知而已。”
苏阳晃了晃脑袋。
“不过是白启承的一面之词,我不大相信。”
刘存序叹了口气。
“无所谓了,难道你我给人邓老头安排一场丧事吗?这也不可能,尽一份心意得了。”
苏阳沉默着,没有说话,两个身影朝着沟壑地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