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身上的伤势并不算重，也幸而高岳道人没下杀手，不然他自己都无法活着离开鹿野森林。
等他们抵达淡云泉时，已是傍晚时分，橘黄色的夕阳让泉水上的云雾分外妖娆。
直到此时，吴月语终于能够说出心中的问题。
“你到底是什么人？”
九阴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于境界相仿的同辈修士，吴月语知晓的八九不离十，甚至在此次参加清尘试炼前，她还特意与乾竹道人核对了一番，确保万无一失。
九阴州一阁四门，度行仙阁，逐月门，夜门，赤剑门，回心门，因为试炼本就是由度行仙阁举办，所以这尊庞然大物并不会派出弟子参加。
逐月门中，由元心领头，有女子修士星茶，小师弟张广其。
夜门为姜柯仇，周闲，王立与赵俊廷。
赤剑门则是那位阴魂不散的钱宣，谢了之以及孙倚天。
回心门人数最多，足有六人，而其中境界最高的便是三境圆满修士郑点墨，据说此人随时可入四境地境，只为了能够参与此次试炼而特意压境不入，此外还有张巡，石建，游天森，董欣，黄闻魁。
除了这四大势力外，九阴州众多散修同样有参与，并且相较于势力弟子，散修的人数便多了很多，足有三十余人。
也就是鹿野森林足够大，否则便是下饺子的盛况了。
吴月语思前想后，始终想不出眼前这位边月，究竟是从何冒出来的。
难不成是九阴州以外的修士，就比如那个高岳道人？
边月想了想，对于自己的身份，确实没有隐瞒的必要，于是他笑问道：“你有没有听过伏雨山这个地方？”
吴月语摇了摇头，九阴州群山耸立，每座山头除了正式名字外，还会有别名，对于这个伏雨山，她确实没听过，应该是某个不知名的小山头吧。
边月伸手一招，手心中便出现了一副地图，地图在徐徐铺展的同时，上面的万里山河也逐渐生长，但高不过一寸。
边月拉过其中一点，将其圈了出来。
“伏雨山是逐月门外围的一座不知名小山头，我师父紫府道人用真气币将其租借下来，勉强可称作洞府，我与师父师妹，便在其中修行。伏雨山向来名声不显，别说你，就连少部分逐月门弟子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边月略带自嘲道。
不过无人知晓倒也不全是弊端，至少可以免受外界打扰，师徒三人随心所欲，乐得自在。
就是这修炼资源，有些匮乏。
边月猜测当年逐月门就是因为伏雨山真气稀薄，所以才同意将其租出去，否则即便师父是地境修士，也得遵从规矩，当个逐月门的客卿之类，才有资格在它的地界开辟洞府。
而一当上客卿，就意味着自此不再自由，紫府道人宁愿继续颠沛流离，也不会束手束脚，当那笼中鸟。
吴月语将那伏雨山的位置记在心中，看其山势，确实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低洼，怪不得逐月门能大方一次呢。
吴月语忽然问道：“那你此次试炼，怎么没与元心星茶他们一块？据我所知，元心可是三境大成修士，而且论实力，比钱宣只强不弱，那位女修星茶，更是样貌绝美，九阴州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女子打趣道：“你居然能忍住诱惑？哪怕看一眼都是赚的呀。”
边月笑道：“虽然伏雨山属于逐月门，但我与师父师妹很少去过逐月门，也就在某些大型仪式中，被当做客人招待几次，因为无论是元心也好，星茶也罢，都和我关系不大。”
“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全，参加清尘试炼的人不少，但能打过元心的不过一手之数，与他们同行应该不会吃亏。”吴月语说道。
边月摇摇头，“树大招风，四门之间看似和睦，但私底下的暗流涌动可不少，一旦有所危险，元心他们必然第一个抛下我，在生死攸关面前，人心最经不起考验。”
女子笑道：“你倒是想得通透。”
“在没去伏雨山前，我与师父四处奔波，师父没事就喜欢跟我唠这些人生经验，我就算想不听都不行，以至于现在决定要不要做一件事情前，我都会想想师父曾说过的话，虽然不是每次都管用，但做起来会心安不少，而且就算做错了，事后也可埋怨师父几句。”
少年每次提起师父，神情总是格外温柔。
吴月语哦了一声，揶揄道：“可你还是被钱宣盯上了。”
边月轻声笑道：“其实我倒留了个后手。”
“哦？说来听听？”吴月语有些意外，她到想知道这个少年有什么方法能够摆脱那位三境大成的修士。
边月转过身，看向吴月语，指着自己的面部，一本正经道：“与你一样，我的容貌也是假的，包括这身气势都是假的，等到紧要关头，我便换了容貌改了气势，相信就连钱宣也寻不到踪迹。”
少女前进的脚步一怔，左脚落在空中，迟迟未曾踩下。
她转过头，神情愕然道：“假的？”
边月点点头，两人相互经历了那么多，这件事已经没必要瞒着她了。
少女怔怔看着边月这副略显平庸的容貌，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照着他的脸颊狠狠拧下。
边月吃痛，轻轻拍掉少女不安分的手。
吴月语这才想起眼前看似憨厚的少年，其实还是那个虚伪的家伙！
之前已经沉淀的气愤因为边月的这句话再度涌上心头，少女对着边月的脑袋就是一巴掌重重拍下，恶狠狠道：“骗子！”
少女伸出两只手，使劲拽着边月的面皮，想把那层伪装撕下，但那面皮就和真的一样，怎么也不出褶皱。
边月痛得不行，赶忙握住她的手腕，让她安分下来。
少女犹不解气，脑袋往前一磕，撞到边月鼻子上，疼的边月倒吸一口凉气，这姑娘是真下死手啊！
其实吴月语脑袋也痛得不行，但她尽力绷住脸，不让自己丢人。
吴月语咬牙切齿道：“让我看看你究竟长的什么人模狗样！”
边月无奈，只得后退半步，与吴月语保持一定距离，而后身上的霞云法袍顿起波澜，如水中月镜中花。
片刻过后，他便换了一副模样。
身材修长，一身熨帖黑袍，面部线条颇为硬朗，眉似刀，眼如提墨一笔，俊武非凡。
如果说刚刚的他是个文弱书生，那么现在的边月就是少年将军。
吴月语撇了撇嘴，心中有些惊喜，好像还不错啊？
她昧着良心道：“一般般。”而后又加上一句，“没有我好看。”
边月无奈笑道：“恐怕整个九阴州都找不出比你好看的了，就连我师妹都比不过你。”
吴月语欢欣雀跃，眉眼弯起，“那你想不想再看一看？”
夕阳西下，周围云雾如梦幻泡影，清泉流响醉人心。
边月打趣道：“此情此景，我怕我把持不住，还是算了吧。”
吴月语冷哼一声，双手轻抚，再度露出她那足以夺人心魄的绝美外貌，温润如玉，娇弱如兰，三千青丝随微风而起，撩人心弦。
尤其是在这般画面中，边月只觉自己的呼吸都是在破坏气氛。
当真是美如星空月语。
吴月语很满意边月的表情，她伸出青葱纤细手指，恶趣味满满的戳了戳边月的胸膛，戏谑道：“小将军身材甚好啊。”
饶是身经百死，坚毅无比的边月，在面对这般幽香吐息，也是微微心乱，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少年赶忙别过头去，掩饰自己的尴尬。
吴月语掩嘴一笑，不再逗弄他，重新带上了面具。
边月也是催动法袍，换回了方才的模样。
少女瞥了眼边月身上的衣服，有些羡慕道：“可惜我没这样的法宝，不然以后偷鸡摸狗就方便多了。”
边月指了指自己的百宝囊，说道：“将高岳道人留下的东西卖掉一部分，应该足够买一件给你。”
少女倔强摇摇头，不是她的她不要。
两人行至一处淡云泉与山林的交界点，夜色已晚，凶兽的活动开始变得密集起来。
两人决定在此歇息。
边月在外围布了几个简单阵法，虽然威力平平，但却有警示作用，一旦有人靠近，他便能第一时间察觉。
吴月语坐在一处石头上，看着边月忙来忙去，眼神格外温柔。
少女经常以最开始的那副丑陋面容示人，能在初次见面而不咒骂的，屈指可数，边月是其中一个。
师父曾与她说过，看男人是否靠谱，不在于他怎么对待强者，而在于他怎么看待弱者。
不知不觉间，少女好像对少年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忙完之后，边月坐在不远处，悄然运转大道造化身，清尘试炼试炼还未过半，他丝毫不敢耽误修行。
吴月语有些恼怒边月的不近人情，但也只能幽幽一叹，没再打扰。
夜间吹起轻柔的西南风，从吴月语这边，吹向边月那边。
少女抬起头，看向空中那轮皎洁弯月，不由得痴痴一笑。
天上月半弯，地上月成双。
我应该比弯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