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样滑稽又可怜。
老师临时让他和自己同桌，说自己安静懂事，照顾一下受伤的同学。
呈桉将课外书慌张的塞进桌里，给新同桌收拾好位置。
他的名字怎么写来着？
呈桉有些尴尬的看了看他，看到他桌子上的作业本上的名字，工整中带着歪歪扭扭
莫时予。
很特别的名字。
默念他名字的时候，尾音不得不变得温柔。
下课后，他和周围同学侃侃而谈。
“三楼！你知道多高吗？我一下子就跳下去了，幸好栽到了树上。”
一个女同学问他“你为什么要从三楼跳下去？不走楼梯啊？”
莫时予脸上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我妈说作业不写完不让我出去，又不是我不想走楼梯。”
很理直气壮。
呈桉看着他们聊的正欢，心里默默的叹气，作业也不是很多吧。
莫时予撞了一下呈桉的胳膊，眼睛清澈明亮。
“你那本书借我看看呗？”
“什么书？”
莫时予指了指她放在抽屉里的书“《世纪摘星少年5》，我刚看完第4部，最后那个天狼王打死了没有？”
《世纪摘星少年》是一部系列的漫画，一个少年穿行时空，在宇宙中探索一个又一个神秘的世界。
是当下最火的一本漫画书，呈桉的爸爸给呈桉买了整个系列，但是妈妈说这是没有营养的书，甚至要给自己没收，呈桉才带到学校趁课间看。
他好奇的目光让呈桉没有办法拒绝。
呈桉回想着书里的内容，自己刚看了一半，“嗯……还活着。”
他仰天惨嚎一声“他怎么还没死！”
呈桉把书拿出来，自己看到的那页，折了一个小小的角，像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
“你可以先看，我晚上回家我妈不让我看。”
莫时予接过书，眼睛里有光“真的吗？我……很快就看完了，一晚上……一晚上就行”
呈桉点点头，声音也轻轻的“嗯”
上课的时候莫时予在书包里东翻西找，终于在夹层里找到了，呈桉耳边传来塑料的窸窸窣窣声。
他塞到自己的抽屉里。
呈桉伸手。
和他慌乱的手指触碰。
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从抽屉里摸出一颗雪花酥，包装的很卡通，很可爱，呈桉没想到他还有这个。
他神秘的低声说道“这是我妈亲手做的，这个给你”
雪花酥的香甜的味道萦绕鼻尖，感觉他身上好像也是甜甜的。
他脸上是罕见的腼腆，一瞬即逝。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第一眼见到他，就很熟悉。
好像很远了……
莫时予，你也教教我吧，怎样才能像你一样冷漠。
回学校的时候，呈桉才发觉自己的学生卡好像落在休息室了。
没有学生卡就没有办法进校门，呈桉在校门蹲一个同学，蹭进去也行啊。
有人拍了自己的肩膀一下。
呈桉一回头“学长？”
“你怎么在这？”林昀穿着一身西装，看起来很正式，刚从外面回来。
呈桉苦哈哈的说道“我学生卡没带，你带了吗？把我带进去吧。”
林昀从口袋掏出学生卡点头“走吧，一起进去。”
一路走着，林昀的神色总有歉意“我不知道车队的人还来找过你，你今天去那里兼职，还好吗？”
想起莫时予那张讨厌的脸，呈桉刚刚的好心情消散了一半“他们找我也没说什么，今天还挺顺利的，对了，你今天穿这么正式你去哪了？”
呈桉撇开话题。
林昀摸了摸呈桉的头“你忘了，我今年大四，今天一天都去面试了。”
他的举动十分有分寸，微微揉了一下呈桉的头就收回手。
对于这样的亲昵，呈桉不喜欢也不讨厌，身体还是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对哦，那你面试还顺利吗？”
林昀笑道：“挺顺利的，有一家在国企，待遇也不错，毕业后就可以入职了。”
“这么快啊，今年六月份你就不在学校了”呈桉还是有点舍不得的，毕竟天天在学校朝夕相处的人，一毕业各奔东西，以后就很难见到了。
林昀安慰道：“是很快，不过，还是珍惜眼前吧，你今天累了一天，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呈桉恨不得举手示意：“好啊，今天我请你，我带你去我珍藏的一家面馆。”
“好，你说了算。”
和即将离别的离愁情绪相比，呈桉更容易被美食治愈。
遇到他的那几天，自己就像一颗泡腾片，不断折腾自己，直到这几天冷静下来，泡腾片也化成了水，没滋没味。
快到期末了，呈桉把图书馆当家，今天周六图书馆闭馆早，呈桉沿着路慢慢溜达。
看到被封锁的那条路。
风吹着黄白相间的封锁带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不是很牢靠的样子。
身后传来脚步声，呈桉回头。
一个黑影跟着自己，看到自己停下他也跟着停下，
再也不敢回头，呈桉假装淡定，快步走朝附近操场走着。
那个黑影快走了几步就停下了，似乎不想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你学生卡还要不要了？”
这个声音，是莫时予！
呈桉楞在原地。
身后的人一步步靠近。
嘴巴还是不饶人：“忘性这么大，你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呈桉转过身看他，从他手里拿走学生卡。
小声道：“谢谢。”
“我千里迢迢送过来，你就一句谢谢？”他就站在呈桉面前，
影子笼罩着呈桉，呈桉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
“那……现在九点了，你吃饭了吗？”
呈桉看了一下表，都九点了，我不信你还没吃饭，你要是说不饿，我就马上跑，再也不会回头。
“没有”他回答的干脆，似乎还等着呈桉下一句的邀请。
“没有？”呈桉抬头看他，指了指另一个方向“走吧，食堂在那边。”
他语气不善，自己也不想和他说话。
两人一快一慢的走着，走的快的是呈桉。
他慢悠悠的走着，看着操场上打球的人，一点也不慌。
呈桉催他：“再不走，食堂就关门了。”
他轻笑一声：“那你自己再想办法，做人说话可要算话。”
呈桉咬了咬嘴唇，告诫自己：“我再跟他说一句话，我就是傻子。”
到了食堂，明亮的光线让呈桉看清楚他的五官。
俊秀的眉眼，是他天生的优势。
他的鼻梁也很高。
耳朵上还戴着耳机，每一次见他，他都是带着耳机，只不过耳机的造型略有奇怪。
长时间戴耳机容易听力受损，他这个习惯可不是太好。
四年不见，他现在腿长手长，自己现在跟小跟班一样。
两人要了一模一样的炒饭。
呈桉拿勺子给他：“这么晚，学校后街都关门了，就近吃饭吧。”
他坐在原位不动，淡淡的飘出一句“敷衍。”
“我没有……”呈桉还想跟他说清楚，他勉为其难的拿着勺子尝了一口米饭。
呈桉也不想再跟他理论，一口一口的吞下饭。
自己这几天天天泡图书馆，饭都没吃饭上几次，今天晚上一定要吃饱。
呈桉吃的快，有些噎到。
脸都呛红了。
他看呈桉这副模样可笑，顺手拧开瓶盖递给呈桉一杯水。
呈桉喝下一大口“谢谢。”
“这两个字是焊在你嘴上了？”
“没有啊。”
等到不打嗝了，呈桉谨慎的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上学了？”
莫时予抬头看着呈桉，那目光仿佛在说：我为什么不上学你不知道吗？
他把勺子放在桌子上，语气很是讽刺：“像你这样的乖乖小公主，不适合知道这些。”
乖乖小公主？
呈桉虽然是独生女，但自己父母并没有溺爱自己，他为什么这么说，满是嘲弄的语气。
“你什么意思？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说话总是阴阳怪气， 莫时予，你懂不懂得适可而止？”
看到呈桉生气，他仿佛得逞了，笑道“适可而止？”
“那我就告诉你。”
他靠近呈桉，眼神隐晦幽暗：“挣钱，你懂吗？像你这种人，怎么跟我感同身受！”
话语里的寒意似乎要将呈桉冻结。
呈桉莫名其妙被他说了一通，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坐直了身子“自私的人才会要求别人和他感同身受，我们连曾经同学的情谊都没有吗？好好说话对你很难吗？”
他双手环胸“没有办法，我就是这样，接受这样的我很难吗？”
根本无法沟通。
呈桉冷了神色：“学生卡的事谢谢你，但我不想和你针锋相对的相处下去，以后没什么事的话，就别联系了。”
“现在就下逐客令了？呈桉，你脸皮也太薄了。”
没想到这顿饭吃到最后，竟然会如此消化不良。
两人一路无话可聊，离开食堂的时候，呈桉没有说再见。
走没几步。
电话忽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呈桉接通后，那边的背景音和自己一样都很安静
很忽然的一声“喂！”
声音离自己很近，猛然一转身，看到是他。
他扬了扬手机。
宣告那通电话就是他打的。
“你为什么有我的电话号码？”
“自己慢慢想，笨蛋”他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洋洋。
呈桉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学生卡上，为了防止丢失，贴上了姓名和电话。
没想到电话在这个时候用上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呈桉整个人懒懒的躺在床上，拍拍自己的脑袋。
胡思乱想，你看他现在哪里还有之前的影子。
睡觉吧，睡着了就不想了。
“呈桉！”
“呈桉！呈桉！”
一听就知道是他，呈桉没有回头。
这节体育课，他不是去打篮球了吗？
莫时予直接跑到她身前堵她。
“刚刚叫你，你耳朵聋了？”莫时予揪着呈桉的耳朵，手下没有一点留情。
直到呈桉喊“疼”他才把爪子放下。
他浑身大汗，身上穿着七号球衣，宽宽大大的样子以为穿了哪个大人的衣服，初中生的身材还没发育，他浑身修长清瘦，脸上还带着微微的婴儿肥，很有少年气息。
他比呈桉高了一个头，清楚的看到呈桉紧张的神色，紧皱的眉头，好像很着急。
“我听到了，我有事……”
呈桉扎着马尾，手指紧攥着袖口，湿濡的手心，更让呈桉感觉不舒服。
莫时予毫不客气的摸了摸她的额头，认真的感受着“没发烧，你脸怎么那么红？”
呈桉紧咬着嘴唇，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是有点难受。”
刚才去厕所，自己……生理期……好像来了。
第一次来，呈桉看着内裤上的殷红，愣愣的出神。
小腹传来隐隐的痛感，呈桉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有些手忙脚乱，却又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
应该可以……向其他女生借一个卫生巾吧？
可是，莫时予偏偏这个时候不肯走，还一脸关切。
那里的黏糊的湿意更加明显。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莫时予拉着呈桉就要去医务室“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你平常别老是一个人，自己不舒服怎么都不跟我说……”
呈桉推开他，面色尴尬“我自己去班里休息一会……不用去医务室。”
莫时予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今天怎么扭扭捏捏的，耐着性子哄道“去医务室看看又没什么，待会儿我跟老师请假，咱俩还客气什么……”
呈桉鼓起勇气，声音比刚才稍大一点“我……内个来了，就是……你……你懂不懂啊？”
呈桉怒意的眼眸看着他，眼眶忽然红了。
莫时予僵在原地，神情怔愣，仿佛整个人僵化了一样。
脸上和呈桉一样红。
呈桉看了他一眼，身体上的难受实在很难忽略，不想再拖下去，大步离开他。
莫时予忽然开口“既然难受就别乱跑了……我去给你拿……拿那个。”
声音逐渐变小。
呈桉快要听不清。
“我马上来。”
话还没说完，莫时予跑的飞快，宽大的篮球衫穿在身上迎着风忽闪忽闪。
小腹的坠痛让呈桉浑身冷汗，缓缓蹲在地上。
没一会，跑步的声音越来越近。
莫时予跑到呈桉旁边，喘着粗气，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面小小方方的形状，让呈桉辨认出来。
虽然有些难为情，呈桉还是小声的对他说：“谢谢。”
莫时予站在原地，咽了一下干涩的的嗓子，额间的汗跟串珠似的掉“我在小卖部买的，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经过了刚才的思想风暴，莫时予此时比呈桉更坦然接受这个现实，脸不红心不跳。
呈桉点点头，小跑进了厕所。
关键时刻，莫时予还是挺有用的。
那是第一次在莫时予身上感受到的一个词。
安心。
梦里他怎么还无处不在？
呈桉一晚上睡的不踏实，莫时予的那张脸在脑海挥之不去。
似梦游一样，闭着眼睛，手朝空中挥去，梦里莫时予的脸逐渐模糊散尽。
下周就结课了，呈桉期末考试，林昀就毕业了。
林昀这几天找呈桉找的很勤，他在摄影社团一些工具，还有书几乎都给了呈桉。
呈桉现在每次见林昀，都要背个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