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虽然匪夷所思，可的确发生了。我和你说了这么久……你听明白没有呀？”慕容曦用指头敲了敲桌案。
客房里，慕容羽手里握着茶杯，跪坐在茶案前，眼圈发红怔怔的看着慕容曦。一脸人畜无害，和刚刚那个想要夜里行刺的暴徒完全对不上号。
“能不能给个回应，你要是实在不信……”慕容曦说的口干舌燥，却不见对方有反应，当下有点着急，别是被吓坏了。
“我信！”慕容羽急道，话一出口，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我在房顶上看到你的眼睛，我就觉得你是皇姐….我、我只是，太高兴了……皇姐……”慕容羽起身越过桌案，一把抱住慕容曦”幸好……幸好……小五不能没有皇姐……“
看着慕容羽泣不成声，慕容曦心里也跟着不是滋味。
“好啦，男儿有泪不轻弹，看你像什么样子”慕容曦抬手将他的眼泪拂去“打人时候的神气劲去哪里了？”
慕容羽擦了擦眼泪，激动的情绪缓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道“皇姐都看到了？”
“当然，我就在旁边的茶楼里。”
慕容羽抿了抿嘴，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眼神闪烁不敢看慕容曦。
“现在知道错了？”慕容曦用手指猛戳了他一下，语气略带责备。“白天打一架还不够，还想夜里来个刺杀，你真以为楼澍年少成名，靠的是那张脸吗？人家一掌就能拍死你！”
慕容羽乖乖的低着头，一副任君责骂的样子，脸上还挂着清晰的巴掌印。
“罢了”慕容曦深吸一口气“慕容瑶已经骂过你一遍了，我也就不废话了，下不为例。”
“皇姐……不责怪我了？”
“怪你什么？怪你那套拳打的太丑？”慕容曦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明日跟着阿瑶去给黎王道个歉吧。”
“我不去”慕容羽回答的坚定迅速，眼中满是对楼澍的厌恶“就算皇姐得上天垂怜，生命得以重来一次，可这是你的福报，不能消了他的罪孽！”
“你不要听信那些流言，我的死和楼澍关系不大，如果真是楼澍害的我，我自己早就去报仇了，还能在这里劝你吗？”慕容曦用力解释着，表情泛着些苦涩“真正的根源不在于他，你是知道的……”
“不对，皇姐不必为他辩护，你的身体若是细心呵护、小心调养，怎么可能有今日的结果！就是他对你不好！”
“是！你说的没错，可他没有义务对我无微不至！他娶我是迫不得已，他也不知道我的身体有损。我们生在皇家，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你应该可以理解才对。”
“可、可你那么喜欢他，他却……”慕容羽眼睛发红，仍是气愤。
慕容曦面带调侃“喜欢又能怎样呢？天底下仰慕楼澍的女子数不胜数，就算累死他，他也不能一个个去呵护呀……”
“这怎么能一样！”慕容羽毕竟年纪小，虽然觉得对方说的不对劲，但一时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皇姐，你、你还喜欢他吗？”慕容羽憋了半天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不了”慕容曦回答的十分坦然，没有半点犹豫。
“那你、不恨他吗？”
慕容曦满不在意道“爱恨嗔痴，没有爱，自然不会有恨。再说，恨他干嘛呀！我一打不过他，二算计不过他。我是有多闲呀，我去招惹他？”
“你就一点都不怪他？”
“怎么就和你说不明白呢……”慕容曦一阵无力。“我”慕容曦指着自己“捡回一条命不容易，我想离楼澍那个危险分子远一点，仅此而已，明白了吗？”
慕容羽还是紧锁眉头，一脸沉思状，眼瞅着就要愁出满头白发了。
“我说，你是我弟弟，不是我爹！你这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闺女和人跑了呢！”
“皇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以后不问就是了……”以慕容羽对慕容曦的了解，一般她状态不错的时候，都不大正经……
如此看来，当前的确不需要他太过担心。
“你……要是实在不想去赔礼就算了，估计他也没有同你计较这些。对了，你别总惹慕容瑶。如今宫中贵妃势力不小，在这里她拿你没办法，回了北燕她有的是法子折腾你。”
“我记下了，皇姐放心。”慕容羽乖乖点头。
“父皇母后…..身体还好吧？”
“父皇还是老样子，不是卧床就是炼丹….母后在得知你的消息后，晕了过去大病一场，直到我们出发还没好利索……”慕容羽一直盯着慕容曦的神情，生怕自己说错话。
慕容曦静默了一会儿，手指无意识的敲着茶案，随后轻松笑笑“难过也是这一阵，只要太子皇兄平安无碍，母后那里就不会有大问题。”
“……皇姐以后有什么打算？可要随我回北燕？”
“嗯，没什么打算，玩一玩、逛一逛。你要是没什么事做，去帮我打听一个叫水云阁的江湖势力，越细越好。具体的我改日在和你细说。这个时间点，阿瑶要是发现你不在驿馆，还不一定怎么发火呢，抓紧回去吧。”
慕容羽看了看天色，起身道“那皇姐早些休息，小五明日再来看你。”
“你身份特殊，不能总往这跑。我们用赤羽卫联系。以后要是在外面见到我，记得喊我墨姑娘。”
“好，我知道了，皇姐”
慕容羽一走，慕容曦顿觉满身疲惫。
其实不怪慕容羽满心疑问。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北燕明曦长公主对西秦黎王情根深种，难以自拔……慕容曦直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这个谣言是哪里传来的。
慕容曦躺在床上，用手捂住眼睛。
她喜欢楼澍吗？是喜欢的。当年西秦北燕两国联军共抗匈奴，那年慕容曦才十七岁，那时的楼澍也没有现在这般难相处。边疆生活艰苦且枯燥，不似京都般繁花似锦、处处有趣。她对一个容貌惊艳、武艺高超的男子动了心实在太正常不过。
问题在于，她不是寻常人家养在深闺的少女。她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就想要非他不嫁，她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他。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不由得她去做选择。北燕有人容不下她，而西秦恰恰又想打压楼澍的气焰……这场姻缘里，没有人问过他们的意见……
再后来，楼澍的冷漠，让她心中仅有的那些情意荡然无存。她对楼澍百依百顺，不过是因为她的血肉早就被消磨在了北燕皇宫，一副行尸走肉哪里有心思去和他针锋相对呢？她所做的，不过是想让身边的人过的好些罢了……
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慕容曦翻身换了个舒服的睡姿。从此之后，她与楼澍，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等到次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嘶”慕容曦揉了揉腰，昨天把慕容羽从房顶上拽下来的时候，用力过猛，她好像扭到腰了。
如果不是她昨天迷路，借着月光恰巧看到房顶上的慕容羽，今天还不一定发生什么呢。
慕容曦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她准备在客房里歇一天，左右没什么事情做。为此她特意换了一身轻薄的石榴红色的散花百褶裙。待在房里也能舒服些。
不过慕容曦没想到，当一个人流年不利、诸事不顺的时候。即便你闲在房里，麻烦也能自己找上门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慕容曦还以为是伙计来送饭的，没想到一开门，眼前店小二脸色煞白，看着她支支吾吾半天被说出一句囫圄话。
“起开，话都说不明白，要舌头有什么用！”店小二被猛地推开，慕容曦眼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慕容曦看到来人，眼神一凝。
眼前的男子手腕上缠着夹板，脸上虽然带着笑，眼中却满是恨意和幸灾乐祸。
“小姑娘，还记得我是谁吗？”
男子分明就是她在城外遇到的，被她拧断手，打劫了银票的那个。
慕容曦皱皱眉没有说话，警惕的看着他。她注意到不仅店小二吓得要死，周围客房也没有一人探头来看。偌大的客栈，此时就好像只有眼前这些人。
“杨公子，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小姑娘，您看，长的不错吧。”
断手男满脸堆笑，讨好地对他身后的一个锦衣公子说道。
“嗯…是不错”杨志祖眼睛死死地盯着慕容曦，眼中迸发出光亮。
慕容曦听到这句话，嘴角莫名一抽，她怎么觉得这个……公子的声音，这么、这么阴柔。
“你，叫什么名字？”杨志祖指向慕容曦，眼神淫逸中带着狠绝。
他手下的那一群小喽啰模样的，已经将二楼的楼梯堵得满满当当，对于杨志祖来说，这个女人已经是他手中的鱼肉了。
慕容曦从小到大，见过世家子弟无数，就是那种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也见过不少，唯独没看见过眼前这样的。声音诡异不说，浑身上下还散发着呛人血气。
慕容曦五感灵敏，这人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了，像是经年累月沉积而成，寻常人见他就跑不是没有原因的。确实太渗人了些……
“你听不到本公子说话吗！名字！”杨志祖眼底发青，瞪大眼睛发怒的样子，颇有几分青面獠牙之相。
“你问我就得告诉你，你谁呀？”慕容曦没好气道。
“你问我是谁？”杨志祖突然一笑，那笑容让慕容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像，更像了！这双眼睛，可真像呀……”
慕容曦下意识一咧嘴，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她既不怕流氓、也不怕强盗、但是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男不男女不女的，实在是让她有些…..看着怪吓人的。
“你告诉她，我是谁”杨志祖用下巴指向身旁吊着胳膊的男子。
“听好了，这是当朝一品公齐国公的大公子，亦是敏静公主的外孙。我们杨公子看中你，是你的福气！识相的，赶紧说的我们公子爱听的….兴许能多得我们公子宠幸两日”
“原来这位公子身份竟如此显赫”慕容曦一脸了然的点头，紧接着话锋一转道“可即便如此，我若是不愿意。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你们还敢当众抢人不成？”
“不愿意？光天化日？哈哈….本公子这就抢给你看看……”杨志祖眼中泛着邪光，语气温柔却让人感到胆寒。
“放肆！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慕容曦大声喝道。
众人被慕容曦的气势震慑了一下，瞬间变了脸色。杨志祖很快反应了过来，轻蔑一笑，狠厉道“给我上！抓住她！拔了她的舌头，看她还有什么能耐！”
楼梯上的人就要往上冲。
慕容曦脑子里可没有杨志祖身份尊贵，她动不了的概念。眼瞧着这人离她最近，快步向前，对着胸膛便是一脚。
上二楼来的楼梯口，正对慕容曦的房门。杨志祖脚下无力，如果不是身边人扶着，险些被顺着楼梯口踹下去。
慕容曦想着再加一脚，直接给他踢下去。还不等她动作，一记掌风猛地朝她面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