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赵仕荣和李素梅睡梦中被惨叫声惊醒，点了蜡烛慌忙披了件外套起身。
“大小姐疼疼疼！求你轻点了我错了！”清落正抓着带头的丫鬟往赵仕荣房间走去，她一直用力捏住丫鬟的手腕，那力道之大让丫鬟忍不住连连求饶。
另外两个丫鬟双手被绳子绑住，一前一后跟着清落走。
三人脸颊通红，略浮肿，似乎是被掌嘴了。
赵仕荣正在房门口询问李管家发生何事，清落把那三个丫鬟踢到了赵仕荣面前。
“爹，就算是我说要几个丫鬟，你也不用大晚上送过来吧？”
“怎么回事！怎么脸都红了？”李素梅斥责道，“你这是在府里动刑了！？你疯了吗？”
“大娘子，你且先喝口茶，歇着。我找的是我爹！”
“你……”
赵仕荣铁青着脸：“放肆！你真是愈发目中无人了！”
清落不屑：“你大半夜派下人来抓我，还在这里假惺惺说我放肆，你的为官之道就是把白的说成黑的吗？”
赵仕荣气急了，他抬起巴掌就要往清落脸上扇去。清落迅速把身边丫鬟拉到自己面前，那一巴掌结结实实挨在了丫鬟脸上。
“爹，有话好好说，别打人啊！”清落坏笑道，“看来我前几日提的事情爹爹你并不满意，这是想了法子要把我关起来了？”
“你目无尊长，有违孝道，理应家法处置！若不是为保全你名声，岂会半夜派人请你过祠堂？”
“哼，如果不是做贼心虚，怎么会用五花大绑这种办法？”
随着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文峰和清雨都过来了。
“大晚上的净不让人好好睡觉。”清雨小声嘀咕。
“怎么了大姐？你快跟爹道歉啊……”文峰不明就里，对着清落道。
“道什么歉！”一阵雄厚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原来是祖父赵德进过来了，“谁在欺负我孙女？”
赵仕荣连忙道：“爹，你怎么过来了？”
赵仕荣将清落如何当众顶嘴的事给赵德进讲了一遍，却唯独不提深夜唤丫鬟去绑自己女儿的事。
赵德进听了赵仕荣的描述，分外生气，他走到清落面前，狠狠斥责清落：“你怎如此没有家教！真是丢尽了我们赵家的脸！”
除了文峰外，众人皆露出了看戏的表情。
“祖父，大姐知错了，她只是……”文峰上前想替清落辩解。
赵德进瞪了文峰一眼，令其闭嘴，又道：“今晚你也别想睡了！把东西都搬到我的院子里来！以后你就住我那，我要对你严格管教！另外罚你一个月不许出我赵府大门！”
“是，祖父。”清落装出抽泣的腔调。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这算哪门子惩罚？搬到祖父院子去住，简直是享清福啊！况且清落向来不爱出门，让她出门那才是惩罚呢！
“爹，你这是……”赵仕荣本想说些什么，但他一想到赵德进有心包庇，那他也没办法，于是只好打住。
“对了，素梅，你明天把府里的丫鬟派多几个过来，我要选几个机灵的替我盯着清落。”
“……”李素梅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爹。”
众人散去后，李素梅叫住了文峰。
“以后不许你再与那个赵清落来往！你听见没有！”李素梅生气道。
“为什么！大姐她对我很好！而且我跟着祖父学武功，很开心！”
“呵，她前几日顶撞你母亲，今日顶撞你父亲，如此不孝之人算什么姐姐？若不是你祖父护着她，她还能姓赵吗？”
文峰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是拗不过母亲，只好答应了下来。
“我不与大姐来往，我与祖父来往不就好了。我只是恰巧在祖父院子里碰到了大姐。”文峰心里想，他已经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折服了。
第二天，当红霜在老爷子院子里瞧见清落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竟说到做到了！
以往的清落，安静少话，不喜笑。现在的清落，明媚爽朗，大胆勇敢，且竟然能一跃成为老爷子身边的红人，令人惊讶。
“你，你，还有你。”清落选了三个人做丫鬟，红霜也在其中。
“你们俩把院子打扫下，红霜，你跟我来。”
清落现在的屋子比原来的大了一倍。关了门，红霜赶紧给清落泡好了茶，倒了一杯送上。
“红霜，我的眼里揉不得沙子。在我手下做事，必须忠诚护主。凡我安排，莫问为何，照做便可，你明白吗？”
红霜还想问问清落为何没有了记忆，为何整个人变化这么大，清落这么一说，话便无法问出口了。
红霜点点头。
清落给了红霜一锭银子，道：“你放心，你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吃亏的。这银子你收着吧，就当做是之前给我提供情报的谢礼，不必拒绝，收了便是。”
“谢过大小姐。”红霜心里高兴极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清落让红霜再具体讲讲自己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红霜十岁进赵府，那时清落刚好七岁。因大娘子授意，府里上上下下都当清落是个透明人，因此清落从小就是个沉闷的人，总是窝在房间里，鲜少出来。一开始文峰和清雨还会对清落示好，后被大娘子多番训斥后就再也不敢与她有接触了。
原本清落还是有同桌用膳的资格。但有一次晚膳，赵仕荣因被皇上斥责了，心情特别烦躁，那清落又哭丧着个脸，训斥她也毫无反应，赵仕荣嫌见到她晦气，便把她赶回了房间单独用膳。从此，清落就再也没跟大家一起吃过饭了。
清落八岁那年，大娘子就下达了让清落自己挣月钱的命令。清落那时吃穿用度就跟下人一样，这命令一下，那真是比下人还不如了。一个小孩能干多少事，能挣多少月钱？吃不好、穿不暖、睡不好，还常常被下人使唤，清落整个人看上去病恹恹的，毫无朝气，真正成了府里最为晦气的人。
晦气的人，上不了台面，连到人前侍奉都没有资格。
“我春节、中秋、冬至是怎么过的？”
“小姐一个人在房间过的……”
“我娘，就是我那个亲娘，从来没有回来看过我吗？”
“没有……”
红霜佩服清落的韧劲，也心疼她的坚强。
清落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魂珠，那魂珠冰冰凉凉的，仿佛再炽热的体温都无法将它焐热。
出身低微并不是赵清落的过错，这一切错误的源头都是那赵仕荣酒后乱性。那李素梅若要怨恨也该发泄在赵仕荣身上，与她赵清落有何干系？
既然都不打算疼爱这个孩子，为什么又要生下来，让她体验冬天的刺骨严寒，春天的阴湿晦暗？
这傻孩子，即便在绝望中，也从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人。仅凭这一点，这赵家就配不上她。
可为何，你不能再坚持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