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为人，卢笙还是头一次跟“父亲”这种生物如此近距离接触。
前世，卢笙刚满周岁，老爸就因为一场意外离世了。
老妈生怕再找一个丈夫会对儿子不好，就再也没有嫁人，含辛茹苦一个人把卢笙养大成人。
前世的他连一声爸都没叫过，更别提感受得到父爱了。
今天冷不丁被老卢这么慈爱的摸着自己的头，他心底蓦地涌上一股暖意和幸福，心里也有了一种被人疼爱的依靠感。
“啧啧……有个老爹疼着的感觉真不错！”
造化弄人，前世的他没有父爱，而他灵魂所寄居在宋朝的这副躯体没有母爱。
通过自己现在这副躯体的记忆，卢笙得知自己的母亲陈氏在生产自己的时候大出血去世了，是老爹把自己给养大的。
至于那个背着老爹跟管家李固相好的贾氏，那是老爹前些年续的弦。
“笙儿，等过些日子招了安，咱们就能下山过安稳日子了，爹爹谋个一官半职，再给你请个先生好好教你学问，等你岁数大点，爹爹再给你找家门当户对的姑娘当媳妇儿！”
听老爹把招安后的事情想的那么美好，卢笙不由一阵闹心，他没法把历史上老爹的悲惨下场告诉老爹，更不能把这次跟李师师谈话的真实内容告诉老爹。
“爹爹，招安有什么好啊。梁山泊跟个世外桃源似的环境那么好，咱们每天都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这样的小日子多逍遥快活！”
老爹神色有些怅然：“好是好，可落草为寇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笙儿。”
“不想当土匪咱们可以当皇帝呀！同样被老赵家称为‘四大寇’人家河北田虎淮西王庆和江南方腊都能自立国号称帝，咱梁山泊凭啥不能？”
卢笙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当年看《水浒》时他很郁闷，梁山泊有那么多能征善战的英雄，为什么不自立国号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江山？为什么去招安当炮灰，弄的兄弟们死的死散的散？
“自立天下要有天时地利人和，在这三条上，咱们梁山泊一条都不具备。”
卢笙不以为然：“天时，咱们有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宿下凡，地利，咱们梁山泊离东京城只有六百里地，咱们快马加鞭，两天就能杀到东京城下。人和上，咱们一百零八位好汉和全山寨七八万喽啰兄弟齐心！为什么就不能立国称帝？”
老爹起身到卧房门口看了看，见自己和儿子、燕青住的这个小院里空无一人，这才关上房门回到儿子床前坐下。
“笙儿你看到的只是个表象而已。”老爹的声音压低了许多。
卢笙从床上坐了起来，好奇的看着老爹，继续听他老人家往下说。
“所谓108星宿下凡，只不过是为父和你公明世伯、军师还有公孙道长编的一个幌子而已。梁山泊的各路兄弟来自五湖四海，个顶个都认为自己是举世无双的好汉，如果以我们几个头领的名义来给他们排座次，排在前面的固然高兴，排在后面的难免会认为我们偏袒这个偏向那个。”
“如此很容易影响到兄弟们之间的团结，我们这才想出了在石碣上刻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宿下凡那一套，兄弟们大都是粗人，对神神鬼鬼的东西深信不疑。既然排座次是上天注定的，他们自然不会抱怨。”
“至于地利。梁山泊离东京城近并非是什么地利，乃是大弊。”
“what？”卢笙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忍不住飙了句英语。
好在老爹完全听不懂他在哔哔啥，接着自己的话头继续往下说。
“东京城驻有三十万禁军，咱们山东一带有厢军十余万，若是朝廷下令这四十余万大军一齐攻向梁山泊，笙儿，你觉得咱们有几分胜算？”
宋朝的军队主要分为两种类型，禁军和厢军，禁军是中央军，厢军是地方军。
方圆十多里的梁山泊寨子里现在一共住着近二十万人，能上战场的男丁和扈三娘、孙二娘、顾大嫂之类的极个别女汉子加起来差不多有8万人，剩下12万多都是他们的家人。
40万对8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杠不过。
“额，咱们的胜算几乎可以忽略吧……”卢笙弱弱的说。
“笙儿可知道，梁山泊离东京城那么近，为何朝廷却迟迟没有大兵压境把咱们斩草除根？”
“知道，如今朝廷对外跟辽国西夏干仗，对内镇压田虎王庆方腊，老赵家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工夫搭理咱们。”
老爹欣慰的捋了捋胡子，越看儿子心里越喜欢。
昔日里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喝玩乐浑浑噩噩的儿子如今不光为梁山泊办了一件大事，还挂念起梁山泊的命运来了！
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笙儿言之有理，不过你所言只是其一。”
“其二呢？”
“无论是辽国西夏还是田虎方腊，他们都在攻城略地，蚕食朝廷的地盘，他们的目的都是想灭了朝廷欲取而代之。他们想要朝廷的命，朝廷自然要与他们血战到底。”
“而梁山泊与他们截然不同，咱们一不攻城略地蚕食地盘，只占据梁山泊一地，二未自立称帝，从未表现出要同朝廷分庭抗礼之势，对朝廷并未造成任何实质上的威胁。因此，朝廷才一直没有对咱们斩草除根。”
“可咱们若跟田虎方腊似的攻城略地自立称帝，朝廷一定会迅速大军压境，将咱们斩草除根！梁山泊离东京如此之近，一旦几十万大军压境，梁山泊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过去看这段历史时，卢笙只对梁山泊众人向朝廷招安当炮灰一事恨铁不成钢，听老爹这么一说方知，原来梁山泊招安背后还有这些不为人知的无奈。
“自立称帝的天时地利都不具备，人和便更无从谈起了，表面上是天罡地煞兄弟齐心，实则是派系林立，兄弟各志。”老爹的这话更让卢笙错愕不已。
无论是《水浒》原著还是后来搬上银幕的各种版本，梁山泊的108条好汉自始至终都是兄弟团结一条心，怎么到了当事人卢员外这里，还成各怀鬼胎了？
老爹又捋了捋胡子“上山这几个月，根据为父和你小乙哥的察言观色，我们将梁山泊分为了元老派、公明派、降将派、三山派、登州派、无争派等六大派系。”
“元老派是梁山泊早期的‘白衣秀士’王伦和前任首领晁天王留下的一干人马，他们有豹子头林冲、赤发鬼刘唐、阮氏三兄弟、旱地忽律朱贵、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白日鼠白胜。”
“公明派都是宋公明的人，他们有吴军师、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美髯公朱仝、扑天雕李应、神行太保戴宗、黑旋风李逵、插翅虎雷横、镇三山黄信、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胜、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铁扇子宋清、没遮拦穆弘、混江龙李俊。”
“船火儿张横、浪里白条张顺、催命判官李立、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小遮拦穆蠢、病大虫薛永、通臂猿侯建、锦毛虎燕顺、矮脚虎王英、一丈青扈三娘、白面郎君郑天寿、摩云金翅欧鹏、铁笛仙马麟、神算子蒋敬、九尾龟陶宗旺、铁面孔目裴宣、火眼狻猊邓飞、玉幡竿孟康。”
“还有鬼脸儿杜兴、病关索杨雄、拼命三郎石秀、铁臂膊蔡福、一枝花蔡庆、活闪婆王定六、石将军石勇、锦豹子杨林、没面目焦挺、丧门神鲍旭、金钱豹子汤隆、笑面虎朱富、八臂哪吒项充、混世魔王樊瑞、险道神郁保四、飞天大圣李衮、鼓上蚤时迁……等等，这五六十号皆是宋公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