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齐，我也要两串韭菜。”
青年扭头说了句，瞄了眼烤架旁的苏铭，目光微凝，这个少年给了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却又无比从容，跟曾经的他有些像，很孤，遗世独立一般。
可是与自己这个逃亡者又有什么关系呢？
深深看了眼少年的背影，他自嘲一笑，又收回目光。靠在椅子上，青年眸光流转，眉宇挑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加五块。”
中年人沙哑开口，拿过身侧的小本本，又记了一笔。
仔细看看，上面一个个的正字，排满了一整页，可惜一个都没被划过。
“伤心了老齐，我跟你谈感情，你居然跟我要钱？”
青年不开心的咕哝，嘴里塞得满满的，像是要化悲愤为力量，吃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新来的老弟多大了，有点面生啊！”
青年突然问道。
“15，第一次来这儿。”
听到有人问自己，苏铭也不抬头，眯眼看着偶尔跃起的火焰，随意回了句，
“老弟才十五？不像啊！”
这话说的扎心。
“老哥多大？”
苏铭不动声色。
咽下嘴中的肉，又喝了口水，把杯子往桌上一墩，青年傲然回答。
“十八。”
呸，老不修。苏铭翻了个白眼，无比嫌弃。
“失敬失敬，愿老哥永远十八岁。”
他送出最诚挚的祝福。
“嗯，彼此彼此，也祝老弟永远十五。”
青年挥挥手，表示都是小意思。
烤着串的中年人默默叹了口气，俩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啊，人世间最诚挚的祝福也莫过于此了。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呐。
就是不知何时吃席，到时候我去给你们烤羊肉串，一天给个千把块就够了。
可惜作为一个实诚人，他是不会表现出来的。男人把铁盘递给苏铭：“您的羊肉串好了，请慢用。”
“好嘞，谢谢老哥。”
苏铭接过，拿起一根，也不嫌烫，就往嘴里塞。
尝了一口，苏铭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满意笑道：“不错啊老哥，这手艺，没得说。”
男人点点头，继续开干。
被食客肯定厨艺的感觉还是很让人开心的，这或许就是他坚持这么多年的原因吧。
“老哥在这儿开店可惜了啊，换个大的美食街，肯定火的一塌糊涂。”苏铭遗憾道。
这么多年来他也算走南闯北了，可这份手艺，他还是第一次尝到，秒杀他所吃过的所有烤串，真的绝了。
他甚至从中吃到了蜂蜜的味道，而且肉烤的恰到好处，鲜嫩多汁，用心了，绝对用心了。
男人肃然的脸上终于有了波动，嘴角漾开一抹笑容，他沙哑开口：“呵，老弟过奖了。”
“老弟，我跟你说，以后吃烧烤来这儿就对了，想当年我刚来时就被这一口吸引了，五六年没舍得挪窝啊。”啃着鸡翅，回想起当年刚来时青涩的样子，青年眉飞色舞。
“是吗！”
啃了口烤串，苏铭冷淡的应和一句，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感觉这人人设崩的有些快。
再说了，老阴阳人跟自己套什么近乎？
被噎了一下的青年还想挣扎一下，可又挺丢面，张张嘴，最后还是乖乖闭嘴，话题再次终结。
眸光撇了下青年，苏铭总觉得这人怪怪的，看着这人，他眼中总是会出现出另一道影子。这让苏铭不禁脸色微变。
望着炭火的眼神都变得微妙起来。
“您的烤韭菜和鸡翅也好了。”
中年男人把盘子放到苏铭面前，打包好的也放到一旁。
“好的。”
苏铭点头，微低着头，慢斯条理的啃着烤串。他眼神不断变幻，星火在其中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感觉无趣的青年站起身，走到柜台旁，在架子下站了会，选来选去，伸手拿了瓶二锅头。
“老弟喝酒么？”
他开口问道。
“不喝。”
苏铭回了句。一抬眼，就看到他手里的家伙，砸吧下嘴，心中深感佩服。大雪夜的喝二锅头，还是凉的，这老哥也是个妙人啊。
“行吧！”
青年耸耸肩，提着酒，拿着酒杯走回去。
“大晚上发什么疯？”
手上顿了下，男人眉头微皱，开口斥道。
青年没回话，拧开瓶盖，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杯来一饮而尽。
“嘶，啊！”
“咳咳咳咳。”
他只觉酒水入口火辣，又苦又涩，顺着嗓子眼，直上大脑，顶的他难受，眼泪鼻涕哗的下来了。空气中青年脸和脖子肉眼可见的涨红。
“嘿嘿。”
不怀好意的笑笑，啊呜一大口，苏铭舒心的摇头晃脑。人呐，就是贱！
中年男人忍俊不禁，却也不理他，权当给他个教训。几十岁的人了，不能喝还硬上。
脸色通红的青年拧上瓶盖，略显尴尬，咕嘟喝了一大口水给自己压压惊。
这玩意劲有点大啊，差点把自己送走了。他提着酒瓶瞅着，有些心惊。
男人微微摇头，走上前伸手拿了两罐啤酒，顿了下，眼睛看向苏铭，问道：“小兄弟喝酒吗？”
“免费的。”他补充一句。
“不喝。”
苏铭挥挥手，再次拒绝。两人有故事也有酒，可他曾经答应过人的，不再喝酒了。他想再坚持坚持，能撑到哪天算哪天吧。
既然两人有话聊。苏铭也就不在这里讨人嫌了。他与两人不一样，他是真年轻，没那么多故事。
也就经历过沙尘暴，顺便穿了个越，还喝过基因药剂而已。没什么值得夸赞的。
站起身，苏铭把没吃的串放到打包袋里，笑道：“那老哥你们聊，我就先走了，老哥多少钱？”
中年人也没强求，深深看了眼苏铭，摇头道：“今晚就算了，今天是我在此地开店20周年，老哥请客，老弟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带些人来。”
“老哥恭喜。”
苏铭肃然起敬。
这年头能在烧烤行业能坚持二十年的，也是真正的热爱了。小店迎来送往之间，春夏秋冬交错，时光荏苒，送走了一代代宣平第一初中的学子，它自巍然不动。算是宣平老记忆了。
“老哥给我一罐吧。”
苏铭把东西放下，开口道。
男人微愕，看了眼苏铭，眼神确认一遍，转而笑笑，手中的啤酒朝苏铭一抛。
抬起手，苏铭稳稳接住，啪嗒，拉开拉环，咕咚咕咚几口干掉。
他对两人示意一下，把空的易拉罐放到桌上，提起打包袋，推开门，悠哉悠哉的走进了风雪中，过了拐角，消失在纷飞的雪夜。
屋内的两人看了看雪中消失的身影，又看了看桌上的空易拉罐，面面相觑，旋即莞尔一笑，这老弟也是个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