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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康师爷听伴儿说武儿又在街上跟人打了起来,于是赶紧带了几个衙役前来,不想等赶到时,武儿早已经把胖大虫收拾的服服帖帖了。

这康师爷是武儿最尊敬又喜爱的长辈,甚至比她父亲还要尊敬一些。说真的,武儿对她父亲,总有一种隔阂感,不仅她父亲那些官场的事情她看不惯,就是日常生活那些事情,武儿也跟他多有不合。倒是这个康师爷,行动温文尔雅,处事有理有据,深得武儿尊敬与喜爱。

当伴儿跑回去送信说武儿又在街上跟人打架,这个做父亲的县太老爷毫不动情,倒是这个外人康师爷着急忙慌,赶紧纠集了几个贴身衙役,出门去看。仅这种阴差阳错的事情,在武儿身上一再发生,所以武儿对自己的父亲实在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康师爷的所作所为都需要她父亲的默认才行得通顺。

这康师爷是前朝的举人,因不想着做本朝的官,便给自己留了个自由之身,当着浪迹江湖漂无所依的儒生。后来因大病一场拖欠了店家的住宿饮食之费,得武儿她爹的救助,因此上常怀报恩之心,跟随在其左右,常常提醒县太老爷做些救民于水火之中的好事善事,也算是替恩人积一些阴德。当然,这县太老爷做官日久,早已经习惯了做些混账事,对康师爷的一些建议往往充耳不闻,康师爷也不好过于激情。可是,康师爷见到武儿这个小丫头,觉得她正义凛然,是个好苗子,所以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想着把她培养好来报答这老爷的救命之恩。

怎么说呢,这县太老爷本性并不坏,只不过贪财好色,误了许多事情,尤其是在财上面,丝毫容不得别人干预,康师爷屡次劝导,始终没有效果,后来只好听之任之了。

武儿的母亲早死,所以武儿个性有些走怪路,康师爷早就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在这方面更是对她细心体贴,武儿自然感触颇深,所以他们两人的感情倒更像是父女。

武儿的武功,也是在康师爷的一手安排下学成的。当时,康师爷四处打听武林高手,下重金为武儿聘得了几个好师傅,因此武儿的武艺深得名家真传,像胖大虫这种货色,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只不过,胖大虫这次吃了亏,虽然嘴上认了输服了软,实际上内心深处还是诸多不服,他早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如何扳回这一局呢。这是后话了。

康师爷因为县里财务亏空的事情,多次劝县太老爷早做打算,可是这老爷自以为上面有人,又觉得亏空一事是朝廷上下随处可见,所以根本不放在心上,因此康师爷也是有劲儿没处使,只能在酒足饭饱之后空叹息几声,惹得老爷大不高兴。

每当这个时候,老爷总会说:“你这个书呆子,只知道仁义礼智信,殊不知那些条条框框,就是给你们这些没用的书生念经讨饭用的。那些东西,除了捆绑你们的脑子,根本毫无用处。大丈夫要是受束缚于这些死规矩,还能干成什么事情。你再休劝我。”

康师爷早就领教过了老爷的犟脾气,而且,老爷的歪理是一套又一套,自己有时候都无法反驳,因此只能随他去了。

康师爷在追随老爷这段时间,确实看到了以前自己没有看到的许多事情,他也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像圣人所描述的那么好,如果用圣贤书来做人做事,确实有诸多不便,结果也往往不如人意。就拿自己发誓不在本朝考试当官这件事来说,他越来越发现这个决定并没有太大的意义,表面上看好像体现了他对前朝忠心耿耿的爱意,其实这爱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有一天武儿无意间跟他说了一句话,让他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那一天,县太老爷收到一份皇帝的手书,于是聚集家人一起跪拜接旨,武儿不大情愿,随口就说:“放着城外流亡的难民不管,天天搞这些没用的臭规矩,说什么忠君爱国,我看你们都是假惺惺的伪君子。”

康师爷比别人更敏感于武儿这几句话,他想到,自己这大半生一直坚守的那个阵地,到底有没有意义?前朝已经亡了,假如前朝不亡,他又是怎么个出路呢?他能获得一官半职嘛?假如得了一官半职,那然后怎样呢?他是要效忠于皇帝一人?还是要服务于天下百姓?武儿说得对,那么多城外的难民,谁在乎过他们的死活?旧朝没人在乎,新朝也没人在乎。效忠于前朝天下也还是这样的天下,效忠于本朝天下也还是这样的天下,自己这半辈子的坚持,实在毫无意义。不如就当一个潇洒自由的快活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善事,一辈子也算没白活。他跟着这县太老爷,也着实做了一些好事,有时候县太老爷要干些糊涂事,他总是尽力去劝说,他想,这也就够了,自己的善良也算是发挥了一些作用。

以康师爷的能力水平,其实就是当个道台巡抚都绰绰有余,如今却阴差阳错地服务于一个糊涂的县太老爷,这大概也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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