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天碰见那白衣女子，又过了五天。
北镇抚司内，锦衣卫千户姜锦泽觉得有些头疼。
他刚刚接到了指挥使万通的命令。
南镇抚司佥事薛航要和他一起办理这个案子。
本来北镇抚司负责办案，南镇抚司负责监察，本是毫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
两拨人平时也是相互看不顺眼，南镇抚司嫌弃北镇抚司的都是粗人，北镇抚司嫌弃南镇抚司的都是绣花枕头。
作为指挥使的万通平时对这种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大家都会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本来多一个人就是多一分助力，但是，问题就是出现在这个薛航身上。
忠国公世子薛航据说就是一个纨绔子弟。靠着祖上的荫蔽不知怎么成了锦衣卫佥事。
前几天南镇抚司成立了一个神秘事务所据说就是为他而设的。
“老大，你说头儿是怎么想的？”唐小旗凑到跟前，“这是让您听那个薛航的命令吗？”
“那个纨绔知道怎么查案吗？怎么可以让老大听他的话。”高百户说话声音很大。
唐小旗急忙拉他，让他小点声。
姜锦泽在官位上确实是低薛航一级，但是万通的意思还是姜锦泽在主导这个案子，一切主要听姜锦泽的。
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正在这时，就听见有人通报：“万大人来了。”
就见万通领着一个穿着飞鱼服的少年走了进来。
姜锦泽连忙上前见礼。
“这就是我说的薛世子。他和你一起办这个案子。”万通介绍道。
这还需要万通亲自引荐，真是好大的面子。
万通是万贵妃的兄弟，平素是眼光甚高。一般人他是瞧不上眼的。
这个薛世子究竟有何本事？姜锦泽仔细打量对方。
只见那是一个尚未弱冠的少年，五官俊秀，眼睛大而有神，就是双颊上有一丝不太正常的红润。四肢修长纤细，让整个人看起有些孱弱。
这个岁数看起来也太小了吧。姜锦泽暗自思忖。
而且细看下，这个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看见过他。
“姜千户，薛世子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万通这话虽然是给姜锦泽说的，却是笑看着薛世子。
真是很古怪。
临走，万通还将姜锦泽拉到一边，又仔细叮嘱了一番，让他一定要看好薛世子。不可以让他涉险。
这让姜锦泽越发肯定这位薛世子不太正常。
朱欣妍则是完全没有注意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正沉浸在能名正言顺出宫的喜悦中。
自从上回出宫被捉到后，朱欣妍索性央求万贵妃让她也能名正言顺的追查水鬼娶亲的事。
朱欣妍本以为会很难达成，没想到万贵妃真的答应了。
朱欣妍不知道的是：万贵妃觉得唯一女儿在剩下的几年应该活的随性一些，便去求了官家。
官家也许不是一位英明的君主，但绝对是一位仁爱的父亲。
尤其是对万贵妃的孩子。
由官家出面，帮助公主的活自然落到了万通的身上。
这些姜锦泽是不知道的。万通觉得也没有必要告诉他。
知道了反而是会让姜锦泽放不开手脚。
毕竟带着一位公主怎么办案？更何况他们也许合作不了几天。也许很快这位天家的公主就烦了也说不定。
就这样，一位南镇抚司的佥事，一位北镇抚司的千户，就这样开始了他们的合作。
看着比自己矮半头的薛世子，姜锦泽觉得还是把话说明白比较好。
“薛大人，有些话···”
“薛航。”朱欣妍纠正道。
“薛大人。”姜锦泽坚持这么称呼，“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姜锦泽本来想说明白办案的时候要听他的，但是看着一团孩子气的薛世子，觉得对方大概就是来玩的，刻薄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于是话到嘴边又变了话题。
“姜大人，您觉得真有水鬼吗？”朱欣妍微微一笑。
“下官觉得没有。”姜锦泽答道，“有的只是人们的捕风捉影，以讹传讹罢了。”
“那么姜大人，那些花娘都是怎么死去的？”朱欣妍又问道。
“据下官所知，他们应该都是溺死的。”姜锦泽回答的中规中矩。
朱欣妍觉得不爽，姜锦泽也算是回答她了，但是似乎又什么都没说。
她觉得没趣，也看出对方似乎有些小看自己。实在没必要和他大眼瞪小眼，便告了辞。
从北镇抚司出来，朱欣妍转身去了百艳坊。
熟门熟路来到白玲玲的房门口，刚想推门而入，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姐姐，我走了。”一个嘶哑的声音。
朱欣妍听见这句话，估计是白玲玲的客人。
其实像白玲玲这样的头牌一般是不卖身的，他们主要靠卖艺。能成为她们的入幕之宾一般都是非富即贵。
当然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白玲玲的任务目标。
朱欣妍退后三步，避免和里面的人撞上，同时也想看看白玲玲的这位客人是何许人。
但是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出来。
正在犹豫是否多等一会儿，就见门开了。
白玲玲诧异的看着朱欣妍，随既莞尔一笑。
“薛世子来了。请进。”
白玲玲让朱欣妍进屋，上坐。便吩咐侍女去拿新酿的桃花酿。
朱欣妍却是走到窗边，挑了帘往外看。
窗外那个湖非常平静，看不出来那里居然淹死了那么多人。真是有些唏嘘。
忽然有一丝奇怪的味道若隐若现。
朱欣妍顺着味道寻去，就在窗边的架子上有一袋东西。
顺手拿起来一闻，就是这个东西。
白玲玲笑着走过来，媚眼如丝：“这是一袋蘑菇，我没见过这种蘑菇。”
她显然不愿多谈，很快转了话题，“你这小冤家为什么今天有空到我这里来？”
“那天的那个花娘查得怎么样了？”朱欣妍开门见山。
“那个花娘名叫方萃，是百花楼的新进的花娘，据说还蛮受欢迎的。”白玲玲立马回答道。
“那有什么异常吗？”
“这倒没听说。倒是···”
“倒是什么？”朱欣妍催促道。
“听说她以前是礼部一个小官的女儿，说是那个小官因为一点小事得罪了万达，被他寻了一个由头，扯了罪名判了死刑，家里的女子都卖入贱籍。”
这话，白玲玲说得极为小心。她虽然不知道这位薛世子与万贵妃的真实关系，但是还是小心为妙。
“与万贵妃的弟弟万达有关啊。”
万贵妃专宠这么多年，家里的人难免专横跋扈。这些她早已见怪不怪，连她不都是在抱万贵妃的大腿吗。
但是按照白玲玲的说法，草菅人命就未免太过分了。
“还有别的异常吗？”朱欣妍继续问道。
“没有了。”白玲玲摇摇头。
“她有什么相好的吗？”
“她才来这里两个月，还没有什么入眼的恩客，与谁也算不上相好。”白玲玲又侧躺在床上，无意间流露出美人的姿态。
只是可惜，同为女性朱欣妍的注意力完全没有在这上面。
没有相好的，说明情杀可能性不大。
她一个罪臣之女 ，除了寻芳客，没人再会在她身上花心思。
万达？他估计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整个事估计他都记不得了。
最有可能的是她根本不是特定目标。
她是杀人凶手随机选的。
这两个多月死了五名花娘，要说她们有什么共同的特点，真是只有都是花娘这一点了。
不对，两个月？
“你说方萃来这里多长时间了？”欣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两个月。”白玲玲回答道。
“有什么问题吗？”她有些不解。
“没有什么问题。”朱欣妍答得有些漫不经心。这是巧合吗？都是两个月。
这是听见门外一阵吵杂。
“几位官爷，玲玲现在有客人呢，实在不方便，要不你们过一会儿再来。”老鸨的声音很好听。
门还是被哐当一声推开了。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锦衣卫千户姜锦泽。
看见朱欣妍在此，明显就是一愣。
“不知薛大人在此，失敬。”姜锦泽抱拳，但是神情似有不屑。
朱欣妍看了看正半躺在自己怀中白玲玲，很是无语。
这白玲玲也真是太会随机应变了。
紧跟着进来的老鸨看到屋里的情景，连忙说道：“我说吧，官爷，你看这······”
“薛大人，卑职到此也是公务在身，还请海涵。”姜锦泽说得不卑不亢。
说完，就径直走向窗边，打开窗户，往外看去。
这样的态度有些无礼。
她腹诽道：也不知道这人办案得罪多少人。
但是表面装得非常大度,说道：“请便。姜大人。”
这话基本上就是对着空气说的。
“世子~~”白玲玲用甜的发腻的声音对欣欣说，“吃块苹果吧。”
说着还将切成小块的苹果用叉子送到朱欣妍的嘴边。
朱欣妍一口吞掉，夸了两声好吃，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站在窗边的姜锦泽。
那天朱欣妍就是在那个窗户翻回来的。
也就是一小会儿，姜锦泽一抱拳，说了声告辞，就走了。
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她很是疑惑。
“世子~~~你说这位姜大人发现了什么吗？”白玲玲还是用那甜死人的声音。
朱欣妍抖了抖，连忙推开白玲玲。
“美女，人都走了，你不用演戏了。”
“讨厌~~用完了就把人家推开了。”白玲玲笑着一扭腰，又去床上躺着去了。
白玲玲这个人非常懒，是能躺着绝不坐着。
自从和朱欣妍混熟后，就是一刻也不想装了。除非必要，她永远是躺在床上。
但是这也不能阻碍她成为师兄手底下最成功的情报探子。
不仅是白玲玲，整个百艳坊都是师兄的产业。
看这姜锦泽的样子，他们两人还真是自己查自己的啊。人家压根儿没有想带她玩儿的意思。
朱欣妍就知道，万通肯定觉得她的想法就是小姑娘的一时兴起，算不得数。
说什么一起查案就是忽悠着她玩呢。
还得自力更生。要不万贵妃那边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