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琅的小院里,云娘在确认儿子没事之后,心虽然放了回去,但是看着儿子额头染血的纱布,内心愤怒的小火苗止不住的燃烧!
“翠翠,去把阿琅的二叔、三叔、四叔、五叔都请到这儿来!”
云娘一拍大腿,豁然起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娘报仇从早到晚!
黄毛丫头翠翠一听,顿时竖起两条淡淡的疏黄眉毛,气势汹汹的跑了出去。
我靠,干啥子?这架势,还要打?
秦琅连忙道:“娘,我真的没事了,不用打打杀杀的,真的闹出人命,会很麻烦的。”
云娘英眉一竖:“麻烦?我们秦家庄怕过什么麻烦?射阳县各个庄子哪年不斗?哪年不出几条人命?一县十五庄里,咱秦家庄子虽然是出了名的儒雅随和,与人为善,但也不是好欺负的,阿琅你放心,娘亲一定给你了这出口恶气!”
“出了名的儒雅随和,与人为善?”秦琅小小的脑袋里冒出了大大的问号。
“少爷,夫人说的对啊,械斗这种事情在咱射阳县见怪不怪了,只要赋税缴足了,官府老爷们是懒得管这些事情的。”秦虎头憨笑着补充道。
“没错,况且今年天气干旱,地里庄稼吃水不足,粮食一旦没了收成,别说缴秋赋了,没了收成,冬天就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所以啊,阿琅,这仗免不了的。”
云娘说完微微叹了口气,儿子到底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有些事情还是懂的太少,但是没关系,只要老娘在一天,就没人能欺负秦家庄子,更没人能欺负我的儿子!
秦琅神情茫然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啥,我刚到这儿没多久,得缓缓,这里平常都玩这么大?朝廷官府统治路数这么野的吗?聚众械斗都不管?
秦琅怀疑人生的空档,没过多久,小院外就响起了吵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人未到,声先至。
“二狗醒了?哈哈哈,我就说咱老秦家的种命都硬的很!阎王爷哪里敢收!”
随后,五个穿着青色布袍的汉子,拎着棍棒乌拉拉的冲进了小院,直奔秦琅。
秦琅突兀的看到五个锃光瓦亮的光头,浑身肌肉虬结,凶神恶煞的汉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为首的汉子一脸络腮胡,正是老二秦守仁,一上来就重重的拍了拍秦琅的肩膀,笑的很猖狂,都能看到乱颤的小舌头。
二狗?秦琅隔着额头一脸黑线,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二狗是秦琅的小名,大离王朝有给小儿起贱名的习俗,究其原因,主要在于长辈对小儿钟爱怜惜之至,惟恐不得顺利健康地成长,遂有意标示卑贱,用逆反方式掩饰亲昵热忱的感情,相传这样可以使孩子平安长大,避开妖鬼索命。
秦琅被拍的龇牙咧嘴,也只能黑着脸挨个叫人,二叔、三叔、四叔、五叔、六叔。
“没错没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虎头以后肯定能福星高照!”面相算是最和善的三叔秦守义摸着自己的光头笑着附和道。
秦家六兄弟,陈父是老大,皆以族谱“守”字为辈分,除去陈父外,冠以“仁义礼智信”为名,而秦琅的父亲则叫……算了,领盒饭的不重要。
“既然二狗没事,那咱和韩家庄子的事情,那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我们秦家虽说是以礼传家,但也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块头最大的四叔秦守礼猛的一拧手中儿臂粗的棍棒,瓮声瓮气的道。
“……”
秦琅震惊的看着几个频频晃动表示赞同的光头,这……秦家的门风有些看不懂啊。
“嫂子,你吱个声,咱老秦家,你脑子最灵光,这事怎么个章程,你拿主意,我们兄弟几个照办便是!”
模样最为老实敦厚的五叔秦守智第一个跳出来表明了态度,说完还冲着其余几个弟兄憨憨一笑。
个子最高的六叔秦守信则狞笑着道:“韩家庄子有几个家伙还欠着咱家的冬粮,一直拖欠了几年,如此不守信,正好一并算上!”
秦琅打量着几位叔叔,对仁义礼智信这几个字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云娘将满身大汉的儿子拉了出来,淡淡的道:“劳烦几位叔叔点齐咱们庄子上的青壮,先去村口,我随后就到,我倒要看看,他们韩家庄子到底哪儿来的胆子。”
“好嘞!”
秦守仁几个叔叔干脆的答应一声,转身提棍便走。不一会,秦家庄子传来刺耳的锣声,整个庄子顿时沸腾起来。
小院里,秦琅瞅着这动静,心中有些揣揣,上一辈子到底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事情闹这么大,真出了人命,还不得牢底坐穿?这官府真的不管?
云娘看着忧心忡忡的儿子,拉着儿子的手宽慰道:“阿琅,放心,娘亲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别的地方或许不行,但是在这里,足够了!”
老娘说的很霸气,秦琅想了想道:“娘,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行,你伤没好,这次娘不会轻易善了,万一起了混乱……这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娘承受不住。”刚刚还霸气侧漏的云娘提到了儿子受伤的事情,眼眶说着说着又红了。
秦琅脑海中回忆了一下以前老娘的行为举止,随后摊了摊手,无赖的道:“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偷偷去。”
正准备擦拭眼泪的云娘动作一顿,随后颤抖着指着秦琅,气的直打哆嗦:“你这个没了心的臭小子,翅膀硬了啊?专门拿捏为娘是不是?你是不是想把娘气死?”
“我就看看,不参与。”
“不行,刀剑无眼。”
“我躲在后面,情况不对就跑。”
“不行,飞来横祸说不准。”
“你是不是怕打输了,我在场,你面子没地方放?”
“一派胡言!论打架,娘怎么可能会输?”
“那输不了,我去又怎么会出事?”
“……”
云娘胸脯气的跌宕起伏,想反驳,却想不出词,老憋屈了。
最终一跺脚,气呼呼的走出了小院,丢下一句:“虎头,你护着他,少爷要是再出了事情,我扒了你的皮!”
秦虎头:“……”
秦琅笑呵呵的拍了拍神色无辜的健壮少年,笑道:“莫慌,少爷我有分寸,走,跟上跟上。”
赵家庄子村口晒场,乌压压的站满了膀大腰圆的汉子,全都拎着一人高的棍棒,各个看上去龙精虎猛,气势十足。
云娘一到现场,顿时吵杂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所有的目光立刻都集中在了云娘身上。
几个白发苍苍的族老和闻风而来的老弱妇孺都默默的等待着什么。
韩家庄子断了自家庄子水源的事情全庄子都已经知晓,用武力解决似乎得到了全村人的支持!
远远缀在后面的秦琅啧啧称奇的看着这一幕,老娘一个妇道人家竟然有这等威势!
云娘走到队伍的最前方,从秦守仁手里接过一柄三尺青锋剑,随后站上高台,目光凌厉的扫过每一个人。
整个晒场落针可闻,沉默的气息笼罩着。
“铿锵”
云娘缓缓拔剑,阳光照射下,剑身耀眼夺目,一股莫名的肃杀气氛缓缓蔓延。
随着云娘目光一一扫过,一众汉子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他们明白即将要去做什么事情!
“暴力果然是个很容易让人肾上腺激素飙升的东西啊,可亢奋过头了可不是什么好事。”人群后方,秦琅砸了砸嘴,他明显感受到了晒场上那种氛围,每个人眼睛似乎都开始发亮了,有的人的身体都在轻微的颤抖。
老娘就是在酝酿众人那股激昂的情绪,而她此刻就是这股情绪的调动者,驾驭者。
这股情绪很有讲究,有一个缓慢攀升的过程,在战斗的一瞬间要达到顶点,然后蓬勃爆发,瞬间摧垮敌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就是这个道理。
秦琅的理解就是:要学会攒怒气!
“各位,我们秦家庄子历来与人为善,从不欺压他人。但近日,韩家庄子的人不仅断了我们的赖以生存的水源,还打伤了我们的人,这是想致我们于死地!你们答不答应?”
云娘举剑斜指青天,清丽的声音响彻整个晒场。
“不答应!不答应!”
四叔秦守礼第一个振臂呼应!
“不答应!不答应!”
旋即整个晒场响起一片怒吼!
秦琅撇撇嘴,四叔这托当的轻车熟路啊。
“出发!”
云娘长剑一转,直指东方。
整个队伍立刻在秦守仁几人的带领下了呼喝着,呼啦啦的涌出了村口。
“老娘还挺像那么回事的。”秦琅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自己应干不了这事,太中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