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慕，嘲讽，献媚，打量，种种视线夹杂在一起。
方氏下巴抬得高，十分骄傲的接受着他们的目光。
孔岚仙只当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村民来见状元郎的风姿，她眼底闪过嫌弃，捏着帕子娇气的咳嗽了一声：“这么多人……”
丫鬟是个有眼力见的，立马出来清路：“让一让，在别人家门口杵着干什么？”
姜玉皱眉，想要说些什么，但村民们确实把门口堵住了，嘴皮动了动，没发声。
张耀抬头看向刚进门的一男一女，目光在孔岚仙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通身名贵，就连绣花鞋上的点缀也是珍珠，对比之下沈家小女身上穿的麻布衣衫洗得发白，发间只用一根木簪子。
他心里暗叹或许沈家小女选择和离是对的，即使为平妻，两人家境悬殊，在姜玉眼中槽糠怎么能比得上高枝？
“叔你来了，我们进屋坐，”姜玉看到张耀以为是恭喜他高中的，礼貌招呼。
“不了，就在院子里，正好让都大伙做下见证。”
“见证？做什么见证？”
张耀的表情古怪：“见证你和沈珠和离啊。”
姜玉愣住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向沈珠：“你要和我和离？”
方氏一下子拉下脸，呵斥道：“你又要搞什么！我儿金榜题名大喜的日子，由不得你胡闹！”
沈珠从屋里拿出纸笔放到石桌上，她抬眸望了姜玉一眼，泪珠瞬间夺眶而出，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尽万般委屈：“我不想去京城，更不想当平妻，你也不可能放弃你的仕途，我们相识一场，和离是最好的结果。”
姜玉脑子发懵，定定看了她半响，察觉到她似乎不是在说气话，眼皮狠狠跳了跳，语气放软：“珠珠你心里有怨言我知道，但我只求你有什么事情心平气和好好说，不要让乡亲们担心。”
是不想让乡亲们担心还是不想让乡亲们看笑话？
沈珠忍住想要讥笑的冲动，越发卖力表演，一张巴掌脸上满是泪痕，尽显绝望：“长痛不如短痛，我心意已决。”
“珠珠，我是担心你，和离对女子来说，要承受的担心太多了，”姜玉看着眼前的女子突然感觉到几分陌生，以前不论发生什么，阿珠从未这样决然的对待过他，难道真的是这次仙儿带了回来伤了她的心？
孔岚仙压住内心的狂喜，担心的劝说道：“是啊妹妹，你要想好了，离开了玉郎，你下辈子该怎么过，你家中病重的娘亲与尚公子又该怎么办，不如随着我们进京，那里有大夫医师，病情实在严重，也可以让我家里人想想办法把宫中的御医请出来，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不要一时说气话啊。”
此话一出，虽然没明说，大家都察觉到了姜玉带回来的女子家境绝对不一般。
怪不得是娶平妻，而不是纳妾，原来是攀上了高枝了啊……
考上状元郎是结束同样是开始，若是有人能扶持一把……
“不必了，我这人平生不喜欢麻烦别人。”沈珠拈起手帕擦拭着眼睛，她迈出了这一步就不能回头。
“珠珠……”姜玉轻唤着她的名字，清隽的脸上闪过难过：“你是在说气话对不对？”
他不想和离，也做不到拉下脸面去求她。
沈珠默默与他的视线错开，眼里的泪将落不落，声腔哽咽：“如果你真觉得内疚，就把之前我给你去京城的盘缠还给我吧，你知道的，家里很需要这笔钱……”
张耀面色一骇，看向姜玉的眼神中夹着不喜。
娶平妻，纳妾没问题，好歹是位状元郎，地主家还三妻四妾呢。
关键在于，就这么着急吗，非要高中后就迫不及待的带回家？
其他村民不是很赞同沈珠和离的做法，但更看不过拿着沈家的血汗钱去谈情说爱，还没经过妻子同意就又有了一位平妻的姜玉。
孔岚仙做梦都没想到这个村姑这么好对付，还没到京城自己就先败下阵了。
这样也好，省去了很多麻烦。
姜玉表情僵硬，半响没说出一句话。
“好好好！你要和离就随你，想嫁我儿的人多了去！”方氏尖声叫喊，手舞足蹈的样子有些滑稽。
沈珠点点头，泪眼汪汪的望着她，心想钱呢，赶紧把钱拿出来啊，光嘴巴动算怎么一回事。
倒是孔岚仙把腰间的荷包摘了下去，吩咐丫鬟递给沈珠，眉眼间浮上惆怅：“妹妹要是执着如此，我们也不强求，但妹妹要慎重考虑，不如这样，和离书暂时不签，留一个月时间你好好想想。”
闻言，姜玉的脸色总算好了一点。
一个月珠珠的气也该消了吧，彼此也有一个台阶下。
张耀看向沈珠，见她紧紧抿住唇不说话，心里了然。知道今天肯定和离不了。
青梅竹马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遗忘。
屋子内，李春梅焦急如焚，坐立难安，她担忧的问道站立在床边的少年：“阿宴，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腿部残疾，走路不方便，阿珠刚才进来让她暂时不要出去，但又没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尚斐宴侧目，回答道：“姜玉中了状元，带了名女子回来，要娶平妻，沈珠不肯，闹着和离。”
他三言两语，语气平平，扔出好几个惊天消息，震得李春梅急得半死，哪里有女子提和离的，可一想到姜玉要娶平妻，又没了主意，不知道出去该说些什么。
姜玉曾经许诺过一生只娶沈珠一人没错，可今昔不同往日，他成了状元郎前途光明，她女儿就是一位老百姓……
李春梅犹豫不定，殊不知院子里已然炸开了锅。
沈珠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把剪刀放在了脖子上，尖锐的刀尖陷入了肌肤，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出，她望向姜玉，平静的语气中藏不住的狠厉果断：“你娘说我不知足，我这样的人就只配当妾，嫁到你们姜家能成为平妻是天大的恩赐了，千万不要得寸进尺，妄想独自霸占你，但是你曾经明明与我发誓保证过，答应只娶我一人，说我愚昧，异想天开都行，我只认当初的你。”
“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把孔小姐带了回来，我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有本事，我也深知即使我同意，随你进京，往后的日子我亦不会过得开心。事已至此，我说的清清楚楚，为什么你们还不肯放过我？”
“姜玉我们相识一场，你难道真的要逼死我吗？”
沈珠满脸是泪，眼中透出的坚韧没人敢小瞧她。
因为他们知道，真的会刺进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