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卦”一道，卦由心生，心明则卦明，运气行法间，凝练卦形，凌空击出，百步内、凝而不散，借气驭之。
我一路上反复回想方才爷爷虚空凝练的卦象，殷实苍劲，犹如实物，虽是凝气而成，可击中那水鬼后，却并未立即消散，反而在其身上深深地打出了印痕。与其相比，我昨夜凝练的那道卦，不但歪七扭八，薄如蝉翼，随着身形移动时掀起的微弱气流，不到数息，便散于无形。
正当我在回想时，爷爷在前头突然停下了脚步，说道：“快些走，家中有事。”
我们加快了脚步，到了家中已是三更。见院门外有一年轻小伙来回踱步，见我们走近，他赶紧起身拱手，向爷爷行了一礼，哽咽着说道：“严老，我爷爷亡故了。”
爷爷听罢，身形一个不稳，往后噔噔蹬退了几步，还好被我及时伸手搀住。
那小伙我小时便认识，名叫方守义。他爷爷，是隔壁村方家村的家主，方敬山，也是爷爷的至交。以前听爷爷说过，这方敬山博学多识，精通奇门，一身山术雷法颇为了得。
“何时亡故的？”
“傍晚的事，奶奶唤我来知会您。”
爷爷一声长叹，久久说不出话来。而方守义，也在一旁站着，一言不发。我也替他难受，却不知怎么安慰他才好。
过了许久，爷爷才回过神来：“你回去转告你奶奶，我明日便去吊唁。”
守义点了点头，转身便出了门。
此时爷爷看起来万分失落，整个人瞬间憔悴了许多，回到屋中，坐在太师椅上呆呆地发愣，我给他沏了茶，他也半天没喝。不难看出，他心里十分难受。
“早点睡，明日陪我去方家走一趟。”过了良久，爷爷才有气无力地说了这么一句，说罢便回房了。
次日上午，我和爷爷来到了方家村，虽说有大半天的路程，但我们脚程颇快，傍晚前便赶到了。
只见从村口开始，白帆就挂了起来，进了村，一路上都是披麻戴孝的方家族人，直到到了方家大宅，见到守义正在门口迎客。
“严老，奶奶等您很久了，赶紧进屋吧。”
爷爷点点头，正了正衣襟，示意我跟他一起进去。
方家大宅我小时来过，十分气派，比我们村保长的房子还大。在这年头没点家产可置办不起如此宅院，听爷爷说，这整个村都是方家的，村民皆是方家族人，而方老爷子便是族长。
我和爷爷进得屋内，看见灵柩就在灵堂前停放着。爷爷凑上去扶着灵柩看了好一会儿，热泪盈眶，才开始上香。而一旁有一名长者女眷，冲爷爷回了一礼。
“严大哥有心了，敬山有话留给你，还请屋里说话。”那女眷便是方家的族母，守义的奶奶。说罢领着爷爷往后屋去了。
我站在外头正不知该做什么，突然守义在我身后拍了拍我：“明礼！你都多久没来我家了，还以为你把我这兄弟给忘了！”
我看着他也是无语。昨夜还哭丧着脸，今日便这般没溜，自己爷爷遗体在一旁躺着，说起话来却似没心没肺一般。不过好歹我是客，还是跟他道了一声节哀。
他这才恢复了一副哀容，给我回了一礼。
“听说你爷爷把本事都教你了，你给我卜一卦吧！”守义冷不丁地说道。
“好……你要算什么？”
“啊？算什么？我没想过，你先算呗……”
我被他这么一说也愣住了，卜筮讲究不问不卜，他都不知道自己想卜什么，我还这么起卦……
“要不这样，来，你来，”他把我拉到大门口：“你就算一下，下一个进门的是男是女！”
我觉得卜这个也太无聊了，可既然他提了，那我也就试试看，而且都是同龄，心里也有点想显摆显摆。
我心意一动，得了一个天地否卦。
否卦上乾下坤，各有阴阳，可若按照所卜之事来解，阴阳共存，难定男女。总不见得下一个进门的是半男半女吧……这下可有点难住我了。
看我思索良久，守义的眼神渐渐有点轻蔑起来。这下让我有些着急了。难得在这小子面前显摆一番，要是卜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丢了脸面了。早知道卜这么无聊的事，方才便不该起这卖弄之心。
正当我着急时，看见两只麻雀一同落在了树枝上，顿时灵机一动。既然互有阴阳，则表示阴阳同至。若安男女同至来解，天地否卦含泰极否来、否极泰来、互为因果之象。则同至男女应为夫妻。而上乾下坤，坤为内挂，故而本是两人同至之象，女的却不知为何可先入其内。
我将结果告知了方守义，方守义听完一脸期待地蹲在了门口，看着像要验一验我卜的结果准是不准。
不一会，外头一男一女吵吵嚷嚷地往门口走来，女的边走边在埋怨男的什么事，结果将将要进门时，那女的狠狠地用肘顶了那男的一下。
果不其然，男的刚要跨进门，突然被一顶，腰上吃痛，一个踉跄，往一侧横跨了一步才稳住身子，而便是这一步，让他落了后。此时，那女的已一脚跨进院门来。
“你神了，跟你说的一摸一样！”方守义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你怎么算的？教教我！”
我摇摇头，告诉他这是家门传下来的，教不了，急的他抓耳挠腮的。最后实在没办法，死命拉着我，说是要到外头给我劈道雷看看，用他们方家的雷法和我换。
“不光是你，我爹这几年也教我法门了，”守义一边往外拉着我，一边说道：“瞧那树，我把它劈了给你看看！”
哪有办丧事时拿雷劈树的……
“哥，你别瞎闹！”正当我不知道怎么脱身时，一道清脆的嗓音在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