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已经出来的时候,时间也是进入了夜晚。
夜晚的新城灯火阑珊,光暗并存。
市中心既有着三四十米高的高楼大厦,又有着幽暗拥挤的羊肠小巷。
路边小摊在这种地方可谓是随处可见,烟雾缭绕的路边烧烤肆意的占据着路边的人行道,我和书子不得已,只能在车辆横行的马路上小心翼翼的行走着。
在这里,那些有钱人的子弟晚上都会和人飙车,至于酒驾,那更是见多不怪。
万一一会儿一辆车辆飞驰而来,到时候你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好容易摆脱了几处花红酒绿的,我带着书子终于是来到了一处七绕八绕的羊肠小巷中。
“馄饨!刚出炉的馄饨拉!六毛一碗,最后两碗!不好吃不要钱!”
“嗨!刘大爷!来两碗馄饨!”我咽了几口口水,对着卖馄饨的刘大爷喊道,随手排出一张皱巴巴的一块钱,又在口袋里摸索了很久,才有找出两毛钱放在案板上。
“呦!小仁啊!今天这是怎么了,家里遇帕帕了?”刘大爷看到我,心里一乐,继续叫卖着道“得了,咱们又不是外人,你的两碗馄饨,一块钱得了!”
遇帕帕,就是新城地区的方言,意思就是来好运的意思。
我倒是没什么,呵呵一笑,收回两毛,拉着书子找了一个凳子稍微稳固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
上次吃馄饨,应该是在三年前了,那是我第一次拿奖学金,按照人们那边的规矩,是要请客的,我家穷,极其需要这笔钱,没办法,我就带着同学来这里吃了一顿。
当然,我们考古系带着导师就四个人,而他们对我也挺照顾,所以也就没怎么在意吃的啥。
“喂!胖子!你说,当初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听说你是过失致人死亡?”
借着酒劲,满脸通红的书子搂着我的肩膀打了个饱嗝问道。
“嗦喽嗦喽——”我摁住馄饨便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咽,汤清油香,再加上几朵飘在上面的小葱,色香味俱全,别提有多美味了。
“香啊!”我沉浸在馄饨的美味之中,假装没听到书子的话,反正他已经醉了过去。
高档食物,我真的是吃不惯。
一个荷包蛋,配两瓶红酒。
再加上半块蛋糕。
这能吃饱个什么,光去喝酒了。
本来我是带着书子来吃碗馄饨醒醒酒的,没想到他直接是醉了过去。
“唉——”
“……”
“……”
1984年,春。
时间回到了十年之前,那年,我16岁。
当时我还在省城和我的养父母在一起。
由于文革刚刚结束不久,国家刚恢复了高考,我天生好学,自己在小的时候就已经将不少机械学,电学自学成才了,通过考试之后,我也是被保送到了省城大学的附属高中。
在当时,那可是光耀门楣的事情,而父母也是希望我能考一所好大学。
而那年,我希望能通过高考,考上政法系,改变一些事情。
“陈仁,你不叫陈仁,你叫郝仁!你以为改个名就能瞒天过海了?记住,所有人都要记住,郝仁的亲生父亲,当年可是逃兵!”
“你这是干什么呀!嗯?狗皮挂狼皮?还真觉得自己是狼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能来这里!一定是因为有人给你打通关系的!但我,作为年级长,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野种留在我的学校的!”
“你!给!我!滚!”
“国家是人民的国家,不是你的!”
那些一直都嫉妒我的同学们立刻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少了我,就相当于少了个竞争对手。
不管我如何据理力争,声音都是那样的弱小。
当时的我,毫无疑问,是年级里的第一名,当时的政策就是第一名能保送省城大学。
我清楚的记得,第二名的父亲是一个镇的镇长,为了能把机会留给自己的孩子,那个镇长托了好多层关系才找出的黑料。
至此,我便无缘了高考。
后来我被养父母给了点钱从家里赶了出来,我毫无办法,只能走回了新城找已经八旬的爷爷。
可我作为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总不能让一个老人养的吧?
我没有十八岁,又没有身份证,在当时,正规的阳光工作肯定找不来,于是在饿晕了两次之后,终于是找到了一家黑工地,工资一块一天,虽然要比正规的工地少不少钱,但总算能吃得饱饭了。
工地里的工作很累,我当时虽然有些虚胖,可身上是一点力量都没有,再加上吃不饱饭,经常打碎东西,不过还好,也是上天见怜吧!那个黑工头也是见我可伶,没怎么追究。
我和其他烂人一样,16岁就能找了对象,上了炕,想要个小孩,然后等到成年了就结婚,搬砖,过日子……
幸福的人千千万,而不幸的人,总是千差万别。
正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我没想到,我后来成了替罪羊,入了狱。
黑工地,为什么叫黑工地,因为里面的人大多都是毫无证照的游民。
一年后,也就是1986年。
我自学的建筑物爆破学也是派上了用场,而且我也已经多次成功的拆除了几栋房屋。
为了减少成本,我也就成了工地的爆破师。
当时的中国刚刚改革开放,所以这些事情也是很少有人管,除非发生命案。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1986年4月11日午夜,随着两声剧烈的爆炸声,原本偏左的一个支撑物晚爆炸了两秒,导致房屋突然向着右侧划去,而右侧的空地,当晚正有两名工人在施工。
最后,导致他们二人瞬间被压成了馅饼。
后来我才了解到,这次的工地爆破事故的元凶并不是我,而是黑心老板的儿子。
因为他在海外学的是房屋爆破学,所以根本不信任我的计划,在爆破的前一刻私下里更改了我的计划,导致了这起事故的发生。
而那时,馨儿正好也是第一次发病,急需用钱,我没办法,成了替罪羊,而那个黑心老板答应我,承担了馨儿第一次将近一万的住院费用。
我的人生陷入了低谷。
“判处被告陈仁,犯过失致人死亡罪,伪造假证罪,判除有期徒刑六年,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新版宪法未成年人保护法,再加上原告家属对被告的宽量,最后判决,被告人陈仁,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立刻执行!”
随着锤子落下的那一刹那,我扭过头,缓缓地在众人的眼光中走了出去……
“……”
“……”
我接过书子没吃完的馄饨,立马狼吞虎咽的将馄饨吃了个干干净净,连底料都没留。
打了个饱嗝,我扶着书子回到了他家。
当我回家时,已是入夜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