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村子里大部分人已经熄灯睡觉，村子里乌漆麻黑。
还好快到中秋节了，月亮圆圆的。
李二狗抱着子阳，来到张瞎子家，推门走了进去。
他不敢开灯，保不齐谁半夜醒了出来尿尿，看他在张瞎子家里翻腾，就坐实自己是小偷了。
开不开灯也影响不大，张瞎子还在时李二狗总来张瞎子家串门，张瞎子把钱藏在哪里他都知道。
张瞎子家粮食也不多，在厨房放的半袋子米也生了钻虫（一种黑色的小虫子）。
看着米，李二狗直流口水。可是这是生米，在张瞎子家焖饭肯定会引来左邻右舍的怀疑，拿回三丫家做吧，又讲不清这米的来历。
李二狗犹豫了一番，只好作罢。
他继续翻着张瞎子家的碗架子，只在里面找到了一个长了一点点绿毛的馒头。
虽然现在子阳不哭了，李二狗还是支楞着耳朵小心翼翼的听着外面有没有动静。
撕下长毛的馒头皮，没等李二狗把馒头掰碎，子阳就抢到手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灶台旁边放了一根发蔫的青萝卜，李二狗拿着放在了嘴里。
萝卜硌的牙疼辣的胃疼，李二狗几次想要放弃还是进了肚子里。
和子阳填了填肚子，李二狗又抱着子阳回到三丫家那个破败的棚子里。
李二狗是被一阵踢门声吵醒，他把被子给子阳好好的盖了盖，慌忙穿着衣服出门去了。
门外是老罗酸臭的脸。
“你是老糊涂了怎么的，大门我锁上你用钥匙打开，可以，你回来时再锁上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家丢了什么东西你连命都赔不起！”
李二狗低着头红着脸，就像被训斥的小学生。
他用手挫着衣角，衣服兜里三丫给自己的大门钥匙像火一样滚烫。
“厕所满了，你把粪挑了！”
老罗发泄完，又扔过来两个土篮子（装土的大大的竹筐）。
“铁锹在厕所旁，你用那个木板车拉到地里去。整利索点。”
交代完任务，老罗昂首挺胸的走了。
李二狗轻轻推开门，子阳还在熟睡。幸好老罗刚才没有吵醒他。
拿着土篮子，走到厕所后。
里面的恶臭让李二狗一阵犯晕。
“没事的，在家我不也一年要清理茅厕一次吗？”
李二狗出声安慰着自己。自己要是能为三丫家做点什么，三丫和子阳就不会那么不受待见了。
忙叨了一早上，厕所终于清理的差不多了。
身上的臭衣服没法换，李二狗只好放下土篮子来到张瞎子家。
出来时手里拿着刚脱下来的衣服，身上新穿了一身张瞎子的旧衣服。
李二狗小心翼翼的出来，背影却被张瞎子的侄媳妇看到了。
“你大爷几天不了，我看背影不太像了，感觉整个人瘦了一圈。”
媳妇对着张瞎子的侄子张明说。
张明心中起了疑。自己和大爷家就隔了一家，那家人还搬去城里好久不回来一次。
张瞎子就算再神出鬼没也不会这么多天才看到一次吧。
李二狗慌忙的回了三丫家，这出来一早上，就怕子阳醒了到处乱跑。
回到棚子里，子阳正坐在木板床上，好奇的扣着糊窗户的塑料布。
地上用砖搭的简易桌子上放着一个小不锈钢盆，虽然已经被刷的干干净净，还是能看到狗咬的牙印。
里面的饭菜已经有些凉了，不知道三丫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子阳，来。”
李二狗照顾着子阳，子阳则乖巧的坐在了李二狗的怀里。
李二狗含着眼泪用筷子给子阳喂饭。
越想眼泪越多。这一早上的挑大粪，唤来的仅仅是一顿狗食。
子阳什么都不知道，张着嘴巴啊啊啊的催促着李二狗，毕竟这白米饭可比邦邦硬的发霉馒头好吃。
吃了早饭，把狗盆送到了三丫屋子里，又在老罗的白眼下，和三丫要了点洗衣粉。
用绳子把子阳捆在背上，李二狗拎着发臭的衣服向小河边走去。
秋天小河里的水变少，人要蹲着身体前倾才能够到里面的水。
背着子阳不好操作，李二狗只好把子阳放下，让子阳挨着自己蹲着。
“水深别乱跑啊，你等爷爷一下，爷爷马上就洗完了。”
李二狗撸起袖子，把衣服放在冰冷的河水里揉搓。
小河河水两边浅，中间深。
看着子阳学着自己够水玩，李二狗也没那么在意。
冰冷的河水让手不听使唤，洗了没多大一会儿就抽了筋。
少了手的束缚，衣服顺着河流飘走了。
李二狗赶忙起身追衣服，没走几步，听到身后扑通一声，子阳落到水里去了。
眼看着子阳掉进了河道中最深的位置，李二狗急的直跳脚。
也顾不得追衣服了，撸起裤脚进了河水之中。
两边浅的地方还能看到水底，中间深的地方的水是暗绿色的，什么都看不见。
李二狗走到深水处，河水没过了腰。
手不停的在水下摸索，怎么也摸不到子阳的影子。
子阳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李二狗慌忙的跑回了岸上。顺着河岸边跑边喊子阳的名字。
也不知是心里太过着急还是衣服裤子都湿了的缘故，李二狗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千斤重，每走一步腿都打颤。
这条河在几年前淹死过小孩子，也是落在了深水区，人打捞上来时，浑身都紫了。
自己还是疏忽大意了。
李二狗叹着气，越走越走不动。
衣服在村口的一户人家房后停了下。那户人家为了方便洗衣服，向水里扔了三根木头桩子。
衣服随着水流撞在木头桩子上，卡在了上面。
李二狗看着衣服在木头桩子形成的漩涡里打着转，突然浑身又有了力气。子阳会不会也卡在木头桩子上了？
李二狗拖着老腿，跑到木头桩子旁边刚要跳下去，一个白嫩嫩的小手从手里伸出，拽住了还在转圈圈的衣服。
李二狗不敢相信的看着水面，子阳扯着沉甸甸的衣服，就像踩在楼梯上一样，一步一步的从河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