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点左右外出跑业务的同事们陆续返回，个个累得狗一样。
“你们回来了，今天收获怎么样？”叶辰关心问了一句。
王洁脸上的妆都花了，她一进办公室就把高跟皮鞋脱掉换运动鞋，一边哎呦痛叫着一边抱怨，“别问了，跑了一天，不但订单没拿下还免费给别人当了半天丫鬟，端茶倒水伺候，就差喊他爷了， 哎呀！这年头挣个钱也太不容易了！当个采购经理就高高在上摆架子，说到底也不过一样是给资本家打工的，都属同一个阶级的，人艰不拆，何必为难人呢？”
叶辰真诚安慰她，“没关系，东边不亮西边亮，说不定什么时候时来运转就订单滚滚了。”
王洁勉强笑道，“好啊，还是叶哥说话贴心，什么时候也让姐沾一沾你的好运呗。”
昨天大家都以为叶辰买彩票中奖了，发了一笔横财，只是叶辰没有多说，大家也不好继续打探细节，暗地里只有羡慕的份。
李响接过话题，“王姐，你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的，何必当业务员跑腿呢，我劝你还是趁年轻找个好男人嫁了，像这种受苦受累的活就让我们男人干好了。”
王洁的年纪大概25岁，来天科工作3年了，业绩不好不坏，勉强苟且过日子，容貌嘛其实也一般，不过中等姿色，真想嫁给有一定经济基础的男人也不太容易。
王洁嗤笑一声，“这年头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与其嫁人当免费保姆还不如我自己好好跑业务，说不定哪天自己就能买房买车了呢。”
“还是王姐有志气，在下佩服！”
李响被怼回来，不敢再接话。
他出身江州本地工薪家庭，家里兄弟两个，只有一套房子，他哥一结婚，他和父母就被哥嫂撵出来租房子住了，日子也是过得苦哈哈的，胜在性格乐观开朗，也还能苟且过一天算一天。
结婚五年需要养家供房的中年男人江攀则苦着脸，“唉，不知道怎么回事，上次我去明华和他们采购经理谈的时候订单细节都敲定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去了却让我吃闭门羹，这都第二回了，难道非得老大出马不可？”
江攀提到的老大自然就是业务经理刘茂了。
其实叶辰就职的天科本来就是500强企业，产品质量够硬，很多采购商都很认可，只是他们这些小业务员一般负责前期去跑腿，等订单谈得差不多的时候，刘茂就会横插一杠和对方的采购经理勾结，导致对方的采购经理后期找理由不签合同，直至最后刘茂亲自出马把合同搞定，最后这种订单的业绩和提成也就大部分算在他自己名下了。
这种暗箱操作，像叶辰这样的入职3个月不到的新员工是不太懂的，业务部的其他老员工大概明白其中一些弯弯道道，但也是敢怒不敢言。
现在外面的工作岗位竞争激烈，他们能进入天科工作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了能在业务部苟且过日子，逢年过节还少不得给刘茂送礼，这样碰到小订单才能自己签下，保住工作。
“你们在聊什么呢？”一个流里流气模样的小青年背着包进了办公室，他的办公位在最后一排。
他一进来大家都噤声了。
他是业务经理刘茂的小舅子朱科，要是在古代算外戚了，权势大得很，虽然只有初中学历却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个假的名校毕业证，就凭刘茂的关系混进了天科，嘴巴还把不住门，经常在销售部嘚瑟炫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平常刘茂不来公司，他就充当刘茂的耳目，负责监督这几个业务员，谁也惹不起，否则一个小报告打上去，就会被刘茂扣绩效评分，这年头没有人愿意和钱过不去。
“怎么都不说话了，你们几个今天业务跑得怎么样了？一会都发报表过来汇报一下！”
朱科狗仗欺人的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翘着二郎腿，一边手机里刷着短视频看美女直播，一边从包里掏出一包槟榔一颗接一颗往嘴里塞，大声咀嚼起来，吧唧吧唧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
狗屁官不是，真就把自己当根葱了?！
大家都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声，却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今天出去跑的情况在电脑里汇总成日工作报表发给朱科。
几分钟后朱科收到了王洁等人的工作汇报却没有看到叶辰的。
他脸色一暗，怒气冲冲走过来拍叶辰桌子，“你小子怎么回事，刚才耳聋了吗？你的日工作报表怎么还没有发给我?”
叶辰抬头看了眼这狗仗欺人的外戚，扬了扬手中的交接清单，淡声道，“我正在整理工作交接。”
“你这是准备不干了？”朱科转念一想，嘲笑道，“呦，原来你是被开了？对了！三个月的试用期也快到了，你前面两个月都没有完成业绩考核，被开了也正常!”
想到这里，他舒心的走回自己的办公位继续看直播啃鸡爪。
王洁几个惊愕地看向叶辰，目光里多了几分不舍和同情——叶辰这小子虽然才入职不久，但平时和大家都相处得很不错，有时候还主动帮大家倒茶擦桌子。
不过叶辰刚中了彩票大奖，估计起码半年内不愁吃喝，自己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是小心为妙。
只是想到叶辰因为业绩考核没达标被炒鱿鱼，大家心里滋生了份唇亡齿寒的悲哀——也不知道哪天自己也被炒鱿鱼了！
“10分钟后过来开会，记得带上这周的工作计划表。”刘茂站在业务部办公室门口吼了一句，大家立刻收回思绪，手忙脚乱的把今天早上做的周计划表打印出来。
10分钟之后，大家都坐在会议室里挨个汇报工作，每个人的表格都是统一模式，只是业绩有高有低。
李响信心满满的用鼠标指向投影屏上自己的工作表格客户一栏，\”我觉得这周有信心能拿下这个客户，今天我们谈得差不多了，最迟星期五应该可以起草合同了。”
刘茂点头，“恩，不错，看来你这边进展得还算顺利。”
刘茂以为叶辰马上就要滚蛋了也就免去了他的周计划汇报，装模作样的问了朱科，“小朱，你那边客户什么情况？”
朱科立马端正坐直，一副上进好青年模样，“报告刘经理，我今天跑了5个客户，有3个有意向签合同，还有2个让我明天过去谈细节，大概下周五可以得到进一步的消息……”
在销售部，论滑头论口才，朱科自然是排第一位的，他汇报工作确实是最在行的，最有水准的。
每次都抻着三尺城墙厚的脸皮，神在在的来这套固定模式——跑了几个客户，有几个有意向，很快就能成交……
要是外人第一次听这样的工作汇报，肯定会误以为他是个业务小能手，似乎他工作报表上的客户都具备巨大的采购能力，和他的私人关系也非常好，成交签合同只是早晚的事。
朱科每一周的工作汇报都充满了正能量，带给人好像丰收在即的期望，堪称销售部工作汇报的标兵，但没人敢学他这一套，后台不够硬，来这种虚的迟早被扔出去！
只有刘茂知道，朱科每个月业绩都是零蛋！他为了帮小舅子保住工作私底下可出了不少力气。
所以朱科每个月会有1-2个订单成交，全都是刘茂私下给他拉来的订单。
半个小时的工作汇报完毕后，唯一的女业务员王洁被留下来训话，理由自然还是业绩没达标。
十几分钟后，王洁披头散发从会议室跑出来，脸上还带着泪痕。
这种情景还是第一次被叶辰看到，他虽然年轻，也懂得职场上有一种上司喜欢骚扰女下属。
叶辰便在心里给刘茂记下一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