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蓉怔怔的看着他，望进他眼底看进他心底。
这一刻两人的眼底都只有彼此，就像是从前。只是里面不再是爱意浓浓，有的只是他的心狠和她支离破碎的感情。
丛蓉笑了：“是该换了。”物是人非事事休。
余漠带着凌姗姗离开，“我希望回来的时候家里换了样。”
既然都分手了，何必留着过往睹物伤情，可是那又为何非要将她困在这里，为了凌姗姗吗？
丛蓉深吸一口气，平了平自己的心情。
“丛小姐……”沈铭泽将毛巾递给她，“其实先生他是……”
“让你看笑话了……”丛蓉接过毛巾压在脸上，“铭泽，你有爱的人吗？”
“我爱过余漠，我不想后悔。”她的声音很轻很浅，几不可闻，沈铭泽还是听到了。
“可是我已经后悔了……”
沈铭泽伸出的手硬生生的收了回来，人在心死的时候，语言是最苍白无力的安慰。
他看着他少爷从冷心冷情的人变得有血有肉有情有义，可是却也在一夕之间回到了过往。不管余漠他承认不承认，丛蓉始终是牵制着他情感的人。
既然如此深爱，为何要这样的彼此折磨？！沈铭泽摇摇头，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丛蓉跪在地上捡着那些破碎的玻璃片，双眸干涩，瘦弱的背脊像是被无形的东西压得更弯了。
沈铭泽有些看不下去，蹲下身：“我来帮你吧！”
丛蓉没有说话，她的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胃里翻滚的厉害，她难受的握紧了拳头，尖利的玻璃碎片直接刺破了皮肤，疼痛紧随而来，却依旧没有让她舒服一点。
“丛小姐，你手指流血了……”
丛蓉起身，脑袋一阵发晕，她踉跄的抓住沈铭泽，才勉强稳住了身子，耳朵里嗡嗡作响，她闭上眼等着那一股眩晕过去。
“丛小姐，丛小姐……”
半晌后，她才睁开眼，面前是沈铭泽担心的脸。
“丛小姐，你脸色不太好看，你先去休息一下吧，这边我来收拾，放心吧，先生去老太爷那边了，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的……”
一个尚且只是认识的人都能这样对自己，可是余漠呢……丛蓉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转头看着男人的眼睛，认真的说：“沈铭泽，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从小到大她的生活从来不平顺，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学校以至于在社会，她受尽人的冷嘲热讽，可是没有一样能把她击垮的。
就算是余漠，也不可以。
她转身反倒是坐回了餐桌，自己开始了早餐，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孩子。
她不能让她的孩子跟着她一样受罪。
沈铭泽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轻声离开。
余漠并没有走远，里面的对话他也听得清楚。
为什么在报复了那个女人以后，他并没有好过一点？为什么听着她的话，他的心会跟着抽痛呢？
她明明才是那个最可恶的人，为什么反倒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为什么……
“漠哥哥，我们走吧！”凌珊珊挂了电话，甜甜的朝着余漠笑。
余漠点了点头。
“妈妈说我跟着你，她很放心。”凌珊珊说，“你是不是之前有跟她打过招呼啊？！”
“上车吧，爷爷还等着呢！”余漠绅士的替她开了车门。一路上余漠的话很少，凌珊珊倒是并不受影响，她的心情很好。
“我希望是个男孩子，长得像爸爸一样挺拔帅气。”
她看了眼认真开车的男人，脸微微泛红，“如果是女孩子的话也很好，会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
“姗姗……”余漠突然开口，“你不必因为孩子一定要跟我绑在一起，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不要让孩子成为你的负担……”
凌珊珊脸色一白，“漠哥哥，你……你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如果没有这件事情，你现在应该还在上着大学，过着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可以恣意的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恋爱、结婚、生子……”
“不要说了。”
凌珊珊打断他的话，难道他就这么不愿意跟她在一起吗？
那个丛蓉就那么好，就算知道她那么算计他，他还是放不下她？！
凌珊珊难受的咬了咬唇，“漠哥哥，我喜欢的其实就是……”
“到了。”车子稳稳的停在余家老宅门前，车门被拉开，“下车吧！”
余老爷子早就在里面等着了，见到凌珊珊，年迈的双眼顿时闪着光，“姗姗啊，快，快来做！身体怎么样了啊？”
凌珊珊甜甜的喊：“余爷爷，我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就是容易疲倦。”
“还叫余爷爷？”余老爷子佯怒。凌珊珊倒是反应很快，乖乖的叫了声“爷爷”。
余漠这才有说话的时候：“爷爷，你叫我们来有什么事？”
“你这小子……”余老爷子瞪他一眼，“没事就不能叫你来了？我就是想见见我这未来的孙儿媳妇。”
凌珊珊不好意思的笑了，脸上掩饰不住得开心。
“爷爷——”余漠皱了眉，“还没有的事情，您别自做主张。”
“早晚的事情。”余老爷子坐回自己的太师椅，竖起了眉，
难道你想余家的孩子没名没分？还是你想要余家的孩子叫别人爹？！”
余漠沉默，“您这样对姗姗不公平……”
“余爷爷，”凌珊珊摇摇头，“你不要逼漠哥哥，漠哥哥心里有蓉姐姐，我不想勉强他，其实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漠哥哥也不会和蓉姐姐闹矛盾……”
凌珊珊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她哑着声音，
“孩子，孩子我会对他负责的，我不想因为孩子的原因让大家都为难，这不是我想要的……”
“姗姗！”余老爷子瞪了眼，
“你不用自贬，你是好女孩，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爷爷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丛蓉那个女人，我本来也打算撮合你和余漠的，现在也不晚，只是不知道你看不看得上我家余漠。”
“爷爷……”余漠叫住他，“你不要太武断了，这是两厢情愿的事情……”
“漠哥哥，我愿意为你生儿育女。”
凌珊珊有些激动的打断他的话，她终于说出来了，可是余漠的表情为什么依旧是淡淡的呢？
凌珊珊咬紧了唇。
“你听见了吗？”余老太爷看着余漠，威严的跺了跺拐杖，“等会珊珊的父母就过来了，一起商量一下你们两个的事情。”
显然爷爷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珊珊还小，先订婚吧！”余漠突然开了口。
他脑袋里面有点乱，丛蓉就像是一颗毒瘤，不定时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明明发誓不要再被她虚假的外面所蒙蔽，但是心却不由自己控制的要去想她，想她以前的巧笑倩兮，想她以前在自己面前的小女人，想她即便是很委屈很受伤她也从来不流泪。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临出门前，她对沈铭泽说的话字字清晰的出现在耳边，余漠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一句话，他的心会酸酸的抽搐。
明明那样打击她了，那样正中她的傲慢，为什么她却依旧能理直气壮的不低头？
余漠很矛盾，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被切割成两个了，一个恨不得将丛蓉抽筋扒皮以泄心头之恨，
一个却自欺欺人的不想去接受现实，只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里他和丛蓉依旧谈着纯洁的恋爱，一帆风顺，宁静而美好。
所以，他舍不得放手，就算丛蓉再是不好，他也舍不得放手……
可是他又不能原谅她的欺骗……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沈铭泽，余漠接了起来。
“先生，丛小姐晕倒了。”余漠想也没想挂上电话就跑了。
“余漠，你个臭小子，你给我回来。”余老太爷大声喝道，“事情还没定，你往哪儿去？”
余漠挥挥手，“你们定就行。”
“漠哥哥……”凌珊珊一脸尴尬，这是他和她的事情，他到底是有多敷衍啊！凌珊珊心底又是气又是妒忌。
“算了，珊珊，不管他了，等你爸爸妈妈来了我们定就行了。”余老太爷倒也看出来小姑娘的心思，笑着圆场。
余漠开着飞车往别墅赶，听到丛蓉晕倒，他的四肢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条件发射的就奔了回来。
家里之前的脏乱已经没有了，也正如他临走前要求的，有些东西已经换掉了。
丛蓉就那么坐在地上，身子半靠在沙发上，脸颊苍白，额头上有些汗粒。
沈铭泽正端了一杯水过来，准备喂她。
“先生……”见到余漠，他停住了脚，
“您早上离开的时候，丛小姐就有些不舒服，然后……整理房子整着整着突然就……”
余漠抬抬手，让他退了下去。
他的心缩成了一团，女人闭着眼，眉头紧锁，像是很难受，不知道是因为做了噩梦还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她的脸颊上还有一道血印，是他早上心狠的结果。
余漠弯身，微微探手想要去触碰她的脸，丛蓉，你可知道，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你，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骗我。
丛蓉突然睁开眼，正好望进他的眼底。
她有些意外，随即眼眸里满是防备，她往后仰了仰，扶着沙发起身，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余漠的手指尴尬的被晾在半空中，他收回手，起身，“沈铭泽说你晕倒了。”
“那是我为了试探你。”
丛蓉很镇定，“你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假装晕倒的，是为了博得你的同情，是为了试探自己在你心中的位置，以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有翻牌的机会？”
她一口气说出一串的反问句，看着他的眼睛里满满的讽刺。
余漠握紧了拳头，“丛蓉，你不要逼我。”
丛蓉笑了，“余漠，我晕倒是装的，沈铭泽打电话给你也是我预料之中的事。”
她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因为，我要你回来亲眼看着这些你丢弃掉的东西在你的面前被销毁。”
她指了指壁炉边上的大纸箱子，里面是他和她曾经相爱的点滴，那些他让她换掉的所有东西。
她也要让他知道，覆水难收，丢掉的东西可以找回来，但是被销毁的东西是怎样都回不来了。
她当着他的面将箱子打开，然后将那些东西一件件的丢进壁炉里面，火焰映得她双眸闪闪烁烁，是火光还是泪光？
她的心在这一刻变得出奇的宁静，无悲无喜，不爱不伤。
余漠沉了脸，心底五味杂陈，明明是他要丢掉的东西，为什么不舍的反倒是他了？
就像他明明是想要她难过，为什么自己却并没有跟着好过一样。
她丢的好干脆，舍弃的好决绝。
对他是不是也是这样？
因为他知道了她的真面目，所以不再具有价值了？！
还是她想要重新锁定目标，再找一个更好的？！
余漠越想越是生气，人在生气的时候总是会失去理智，说出一些伤人伤己的狠话，再是冷静自持的人也逃脱不了。
余漠也笑了，笑得冷漠，笑得讽刺，
“谢谢你干脆的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没有了这些牵绊，珊珊也会自在得多。”
丛蓉也笑：“但愿如此。”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和凌珊珊就要订婚了。”
丛蓉的心咚的一下沉到了海底，脸上却依旧笑得丛蓉：“恭喜你。”
“谢谢。”余漠微笑，迈步上楼。
丛蓉笑，她是不是应该走了。
“别想着离开。”余漠站在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要见证我们的幸福。”
何其残忍。
丛蓉笑，她现在除了笑，似乎再也找不到别的表情来面对他一次一次的刺伤。跟他比起来，她果然还是太弱了。
“丛小姐，你这又是何苦。”沈铭泽摇头。
丛蓉苦笑，“我和你家先生注定了今生无缘。”
就算是没有凌珊珊，他和她也未必能走到最后，余老爷子已经不止一次的找过她，让她离开余漠。
以前坚信余漠爱自己，坚信自己的爱情无坚不摧，现在看来那不过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坚持罢了。
太累了，她放弃爱了。她现在一心一意想的是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她走过的路不会再要她的孩子再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