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桃漪也说不清。
刚毕业时,夏成蹊见她找工作不太顺利的样子,便让她不用工作呆在家里便好。
他那番话不单单是温柔的安慰,反而隐约有些强迫的意味,很是反常。
桃漪并不介意,相反,她还挺喜欢的。
于是她就把成为优秀的全职太太为己任,即使有请家政阿姨,她也会做做饭、打扫卫生,养养花。
直到某次她心血来潮做卫生间的大扫除时,在下水道的水漏下发现堵了一团头发,她找了夹钳取了出来,发现上面粘连着奇怪的血迹和皮肤组织。
很显然,这是属于人类的。不是她做的,那只能是夏成蹊。
夏成蹊,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毕竟被她发现还好,被家政阿姨发现的话,可能她还得多处理一个尸体了。
桃漪仔细地清洗了一遍卫生间,然后查看了水表发现本月用水量已经明显居高了。如果附近发生杀人失踪案,正常情况下警察一定会调查附近可疑人员家里的用水量。
于是她便把容易堵塞的部分埋在了花园里那颗绿樱三角梅根系深处,任其自然降解。当然为了不显得太奇怪,她给整个花园翻了翻土,再添了些新品种。
好吧,桃漪自己也得承认,过于冷静的她,大概也是个心理变态。
之所以自称心理变态,是因为她还没有把行为付诸实际。她总会有很多正常人大概不会有的想法,也就是所谓的反社会人格,但她能用理性强行压制住,无事发生的话只是显得共情能力低了一些罢了。
不过,为了夏成蹊,她应该随时可以付诸行动。
可阿姨做的鱼香肉丝很好吃,她还挺喜欢的。于是她只得每日都在阿姨来之前仔细检查下卫生间,避免被发现。
她作为未来优秀的全职太太,自然要把家里的麻烦统统解决了,卫生间事件也一样。
衬衣手袖处的血迹,下水道里连着头皮的头发,带血肉的指甲,各种皮肉组织,她都处理得一干二净。
有时候桃漪会觉得夏成蹊似乎没有那么爱她。
大概,是因为她太爱他了。
他一定做不到,像她这种抛弃一切的去爱某个人吧。
甘愿沉沦,甘愿沦为共犯。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桃漪查不到夏成蹊半夜幽会的第三者是谁。
她试图假装睡着后偷偷跟踪他,但总会沉沉睡去。
哪怕因为噩梦惊醒,哪怕大汗淋漓,也会困顿得忘记目的,翻个身便很快睡去,直到清晨醒来。
很显然,夏成蹊给她下了药,但她不知道下在哪个环节,或者哪几个环节。
虽然很难,桃漪只得一点点尝试和辨别。她昨天没有喝他睡前给的热牛奶,今天晚上不用她常用的那双碗筷,明天就换只牙膏牙刷。
终于有一天,她成功避开了全部环节,在那个夜晚,没有沉沉入睡。
半夜,夏成蹊果然轻轻起身,虽然没有睁开眼,但她能感觉他在黑夜里盯着她,让她有几分紧张。
啊,要是被发现的话该怎么办呢。
她为这个想法感到紧张而兴奋,浑身不自然的僵直,手脚冰冷。
桃漪感到身边的床微微塌陷,接着却是夏成蹊在她额头上落下了个温润的吻。
让她有些意外。
桃漪等他离开后缓慢的睁开眼,静静等了一刻,才光脚走出卧室。
虽然地板有些冰冷,却能最大程度保证不发出声响。
就在她在保持安静又尽量快速下楼时,却听到楼下传来夏成蹊说话的声音,她不禁屏住呼吸停下脚步,扶着栏杆向下看去。
夏成蹊站在窗边,没有开灯,只有惨白的月光倾泻下来,在地板上勾勒着抽象的痕迹。
月光下,明明只有他一个人,他却在说话。
不是打电话,也不是自言自语,而是对着空气,语气激烈。
如果是其他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一定会觉得夏成蹊有精神病吧。
但桃漪知道,他不是。
夏成蹊一定是在和谁,她看不到的谁,在说话。
鬼、妖怪、神明、外星人什么的,都有可能。
她深信他在和谁说话,只是不知道对象。
出轨、杀人之后,她又撞到了夏成蹊的第三个秘密。
只是对桃漪而言,这和杀人出轨比起来略显微不足道,当时的她并没有试图探究。
这也使她日后万分后悔。
因为她的未婚夫夏成蹊,在第二天的清晨没有叫醒她,没有在她额头落下早安吻。
通俗地说,他消失了。
夏成蹊消失的那天清晨,桃漪是被饿醒的。
这是前所未有的。醒来的桃漪,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感到十分奇怪。更奇怪的是,她转完整个二楼也没有看到夏成蹊。
她恍恍惚惚地踱下楼,问在准备午饭的阿姨:“王阿姨,我先生呢?”
王阿姨笑了笑:“妮子睡糊涂了,你不是一个人住吗?”
这玩笑可开得大发了,她随手指向一旁的木质杯架:“怎么会,你看,那还有我和他的情侣杯呢。”
就是那种很老土的,印着两人合照的杯子。
然后,桃漪愣住了。
杯架上哪有一对杯子,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透明玻璃杯。
她环视四周,觉得熟悉又陌生。
因为,一切和夏成蹊有关的东西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觉得桃漪疯了。
毕竟她像个疯子一样,联系上所有她知道的夏成蹊的朋友,打听他的消息。他们避她如蛇蝎,说着可笑的敷衍话,是真是假她一听便知。
她知道,他们在骗她。
可夏成蹊就像被抹去痕迹一般,除了桃漪,似乎谁也没有了关于他的记忆。
从自以为的众人皆醉她独醒,到希望一次次破碎,最后甚至她自己都开始怀疑。
也许她真的疯了,这一切全都是自己的幻想,她从来没有过一个青年才俊、温柔体贴的未婚夫。
所有的一切,浪漫的不浪漫的,就像少女情窦初开的一场梦。
桃漪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回到了自己家,整日哭哭啼啼,一蹶不振。
她妈妈终究是看不下去,带她去医院检查,一天的诊断下来,说她有轻微的妄想症和抑郁症。
所有的诊断书放在桃漪的面前,好像盖章定论般告诉她,没有夏成蹊这个人,一切都是妄想症作祟。
可桃漪还是觉得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例如她曾经居住的巨大别墅,例如她账户里多到可怕的数字,那都不是她可能轻易拥有的。
医生给桃漪开了很多药,一日三次,每次都是一大把各色药丸。
好在,她有经验,只尝一次就能知道哪颗是安眠药。
她表面上好好的吃了,转身便吐了出来倒进厕所,只是唯独留下了那颗安眠药。
终于,安眠药存够了量,她统统吞了下去。
熟悉的困倦感袭来。
闭上眼前,桃漪脑海里浮现了最后一个念头。
其实这药有点噎人,还有点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