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芜院的二楼
一间简易办公室里,几个保镖安静地站在角落。
楚亦琛放下手里的资料,便开始吞云吐雾。
缕缕青烟中,一道颀长的身影半靠在真皮沙发上。
衬衫皱褶,领口微敞。
原本服帖在脑后的黑发凌乱的散落在额前。
整个人看上去疲惫又消沉。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左禹言几步走进去,不由分说地扯掉了他嘴上还剩下半截的烟头,“你怎么还抽上了。”
沙发上的人毫无反应,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门口的冯安乐抿着唇看了片刻,放轻着脚步走了进去。
她默不出声地注视着他安睡的面容。
似乎不忍心破坏这一刻的美好。
但事与愿违。
弥漫在屋子里的烟味很快就让她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咳咳!”
冷眸赫然睁开,直视着一袭白裙的人。
楚亦琛眉头紧蹙,在看向身旁站着的左禹言时,眼里的寒意终是收敛了一些,“这什么情况?”
“我真的是和你结婚的冯安乐。我们第一次见面在LoseDromn,第二次见面是在操场上…”
“滚!”楚亦琛痛斥一声。
角落里的保镖架住冯安乐就往外走。
“你们放开我!”
“楚亦琛,你就不能听我说完吗?”她的双手紧紧抓住门把。
一张清秀的小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
结婚三年,她还从没发现这人原来是个暴脾气!
左禹言走过去挥退了保镖。
“我送你…”他话还没说完,冯安乐火速地朝沙发跑去。
楚亦琛烦闷地把桌上的资料扔在了她的面前,“冯安玏,二十五岁,两周前与云少祁高调订婚。一周前驾车出事故导致双亲当场去世。办丧期间独自去过开怀寺、看过精神科…”
听着他的话,冯安乐快速浏览着资料上的信息。
最后一页是诊断结果,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
她目光扫到‘精神障碍’几个字后失控地把资料撕了个粉碎,“不是这样的!”
自己遭遇的事情已经很让人匪夷所思了。
现在再来个精神病,这如何说得清!
“还有,我和她第一次见面也不是在LoseDromn。”楚亦琛抽出腰间的黑色手枪。
枪口直指冯安乐眉心。
他眼神阴冷地扣动扳机。
还未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子弹就从她的耳边呼啸而过。
是一把消音枪,枪口虽然偏离了。
冯安乐仍被吓得两腿发软。
活了二十五年,这是她第一次见真枪。
她缓缓转头看着墙上的黑洞。
这才惊觉身体的颤抖远不及心中恐惧的万分之一。
又是变脸,又是精神病,再加上自己一时口快说出错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点,
现在她知道,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再被相信了。
“阿言,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回A国。”黑色手枪被楚亦琛扔在了沙发上。
尽管他的心情已经糟糕透顶。
但面对一个患有精神病的女人,还是心软了起来。
左禹言把人扛在肩上,走出了办公室。
猝不及防的冯安乐无法挣脱。只能用力地拍打着他的肩膀。
“楚亦琛你这个混.蛋、大骗子!你说过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会喜欢的。”
“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我真的是你老婆…”
歇斯底里的吼声消失在办公室的门外。
她盯着快速走动的脚后跟,声音带着哭腔。“左禹言我求你,带我回A国好不好!”
只要回去,就算楚亦琛不相信。
她也有办法获得其他人的信任。
然而左禹言始终不言不语,迈着修长的双腿没有半点停留。
到大门口,四周的路灯已经亮起。
他把肩上的人放下了下来。
清澈的瑞凤眼里装满着不解,“这冯安乐还没死呢,你就赶着来冒认,会不会太心急了点?”
“没死?”
“怎么,你把亦琛调查了个透彻,就没查查她的死活吗?”左禹言随口反问了一句。
她来不及回答,大门就自动合上了。
门外的身影不知道站了多久,都不肯离去。
随着轰隆声响起,一架直升飞机缓缓上升。
冯安乐抬头望去,一股强烈的无助感涌上心头。
只见她眼眶渐红。
豆大的泪珠顺着眼尾悄无声息地参进了耳边的发根里。
飞机越飞越远。
直到完全隐匿进了黑暗里,站在大门口的冯安乐才转身离开。
街道上热闹非凡,灯红酒绿,她如同失去灵魂般游荡在人群里。
推推挤挤到了十字路口。
人流分散,恍惚的身影愣在原地朝着黑漆漆的天空大喊了起来:“你干脆直接让我摔死算了。”
中气十足的声音让周围的路人纷纷望去。
见是一个赤着脚,蓬头垢面的小姑娘,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人行道上的绿灯不停地闪烁着。
冯安乐魔怔地迈出脚步向前走去。
“大小姐,你可不能寻短见啊。”老吴在川流不息的车辆中拉住了她。
从紫芜院离开时,他就一直在不远不近地跟着,不敢离开。
“你要是也跟着去了,逢年过节的时候,给先生和夫人烧纸钱的人都没了。”
老吴深知自己是个粗人,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只得拉着她走向了停在路边的白色轿车。
待冯安乐坐进后排,他小跑着拉了驾驶座的车门。
白色轿车迅速启动,消失在街头。
车内偶尔响起老吴安慰的声音。
后排的冯安乐安安静静地坐着,没有搭过一句。
其实在路口她没想过死,只是想让车撞一下。
希望能把这一切都给撞回去。
白色轿车一路疾驰,经过几条街道后驶入了冯氏庄园。
或许是刚办完丧事的缘故,这个豪华的庄园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下车后的冯安乐赤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上。
看着两边石柱上还未取下的白色忌花,秋水无尘的杏眼里毫无波澜。
“大小姐,您快穿鞋。”佣人附身递了一双拖鞋在她的脚边。
冯安乐抬脚穿上便走了进去。
“大小姐。”
“大小姐!”
没搭理纷纷弯腰问好的佣人,她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一般来说这种豪宅的一楼都是住的佣人。
凭着这个想法,她朝着二楼的台阶走去。
现在的冯安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护照回A国。
“安玏。”
一个熟悉的称呼让台阶上的人影停了下来。
大厅里站着一个中年妇女,从穿着来看像是佣人,又有些不像。
“陈姨想和你聊聊。”
她愣神间,大厅里的人又开了口。
冯安乐看了看窗外昏暗的灯光,返回了大厅。
与其漫无目的去找,倒不如先向这人探探情况。
奢华的大厅里,两人对立而坐。
陈姨是冯家的管家,冯夫人生前一直把她当姐妹。她也视冯安玏为己出。
此时,她从脚到头的打量着面前的人,心里难过不已。
冯家的产业遍布全国,把控着B国的经济命脉。
冯安玏是冯家唯一的女儿,身份高贵,从未这般狼狈过。
就算是办自己父母的丧事,也是穿得端庄贤淑。
“云少爷和清儿小姐的事,你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陈姨起身翻出柜子里的医药箱,处理着她指节上的瘀伤。
冯安乐目光闪了闪,本不打算说话。
见陈姨动作轻柔,还是开口解释着:“我不是你口中的安玏。”
“你还在自责先生和夫人的事吗?”
自责??
自责什么?
她听不懂,也不想听懂。
“我的护照在哪里?”冯安乐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目的。
陈姨动作一顿,随即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护照?你要去哪里?还是好好和云少爷谈谈吧,逃避是不行的。”
“先生不在了,公司你也得学着管管了。”陈姨语气里透着责备,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止。
把手上的伤处理好后,又卷起了她的袖口。
“云少爷?”冯安乐垂眸看着手臂上交错的伤口,脑子里却浮现出了那个陌生的男人。
“先生出事前这么器重他。从未嫌弃过他孤儿的身份,哪知他竟和清儿小姐…”
“陈姨,我先上楼了。”冯安乐摆了摆手打断她,起身往台阶走去。
那个云少爷和什么清儿小姐怎么样也不关她的事。
再待下去这乱七八糟的事估计得说一整晚。
“明天是去开怀寺上香的日子,还去吗?”陈姨冲着背影问道。
“不去。”这种时候的冯安乐哪里还有心情去烧香。
她快步走上了静悄悄的二楼。
从第一间房开始翻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