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劝你还是别打赌，免得难堪。”
“你是不是怕了？”
“既然如此，不要耍赖！”
“耍赖我管叫你爹！”邢捕头打死都不信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儿能破什么案子。
高县丞咳嗽一声：“好吧，邢捕头你来协助他，出问题拿你是问。”
“慢着，”章无句说道：“就这样让我戴着铐子办案吗？”
高县丞撇嘴思索片刻：“暂时给你三天自由身，王主薄，把案卷拿来给他看看。”
“不用了。”这个案子他已经烂熟于心。
半年前，闰州城南李家井村发生一起离奇的火灾。
当天正是致仕黄门侍郎李兴漁的孙子新婚之日，据说新娘是范阳卢氏女子，貌美贤淑，远近闻名的美人。
因为是高门望族嫡女，又因为李兴漁曾在朝中为官，前来庆贺的亲友特别多，一直到闹到半夜才散席。
送完客人，新郎回到洞房，熄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新房突然起火，火势迅猛。
半个时辰后，大火被扑灭才发现新房已经完全被烧毁，更糟的是新郎新娘都没有逃出来。
后来在废墟里找到一具烧焦的尸体，和一个烧得面目全非的人头。
当时的县令正是父亲章知行，马上带领仵作、衙役赶到出事现场勘验。
经勘验，门后一人倒地，身体已经烧焦，为男性，后胸有一处贯通伤，根据前后刀口大小推断系被人从背后偷袭，一刀致命，剔除焦黑部分，发现伤口有大量残留血痕，
死者口腔和鼻腔无灰，显然是先被杀死，之后被烧焦的。
另，床边有一人头，烧得不辨男女，依稀可见耳垂有穿孔，推断为女性，头颅脖颈创口整齐，为非常锋利的利器斩断，伤口有少量血痕，不能推断确切死亡时间，从口中无灰断定，被火烧前已经死亡。
“高县丞，现在案子到哪一步了？”
章无句坐到高县丞桌边的圆凳上，活动着重获自由的手腕。
他突然感觉脚下被硬东西咯了一下，悄悄抬脚一看，竟是一块碎银子，微微一怔，余光扫一眼没人注意，假装提鞋弯腰捡起来攥在手心里。
几个下属正看看高县丞的脸色，高县丞眯着眼假装平静。
邢捕头脖子一挺：“根据现场勘察，我们推断是情杀。”
“依据呢？”
“假如是为财杀人，家里没有物品丢失，再说也犯不上杀人放火；若是仇杀，按理说应该是取走头颅，留下身体才对，没有扛走身体留下头颅的道理，所以排除仇杀的可能。”
“嗯，有几分道理，不愧为老捕快。”章无句点点头。
邢捕头傲娇地仰起头：“哼，只不过是我办案经验丰富而已。”
“邢捕头想过没有？既然是情杀，那么谁是凶手？那颗头颅又是谁的？假如是新娘的情人是凶手，难不成连新娘也杀了吧？”
“这个……”邢捕头翻起白眼挠挠头。
“二郎你的意思呢？”蒋县尉问道。
章无句说道：“说得口干舌燥……”
主薄会意一笑：“奉茶。”
小吏上茶，章无句轻啜一口。
“糟糕，我的一两银子丢了！”邢捕头突然皱眉失声喊道。
章无句心里暗爽，不动声色。
“你们陷入误区，是因为两个问题没搞清楚，第一，那颗头颅是不是新娘的？第二，杀人动机是什么？”
章无句说完，等着众人的反应。
高县丞一下睁开眼睛，转头看着章无句。
蒋县尉眼睛一亮，端着的茶杯停在空中。
主薄捋着山羊胡频频点头。
邢捕头从地面收回目光，结巴着问道：“动……动机？冬天冻死的鸡？”
高县丞瞥了一眼邢捕头，终于开口：“二郎，依你之见，破案的方向在哪里？”
“首先确定头颅是不是新娘的，然后再推断是不是情杀。”
“可是只剩下三天时间了，再说那颗头烧得面目全非，怎么断定是不是新娘的头？”邢捕头的目光从章无句脸上转移到脚下。
“这个简单，从案卷内容看，找到头颅的地方并没有发现贵重的金银首饰，李侍郎的孙媳妇大婚怎么可能没有这些东西？”
几个官僚身体一震。
“勘察现场时，家父问过李家的人，救火时没有人进入房间……”
“就是说，那颗头颅不是新娘的？”高县丞毕竟多读了几年书。
章无句微微颔首：“可以初步推断新娘还活着。”
众人似乎看到了曙光。
“案发现场物证湮灭，但是，新娘就是一个活物证，一个大活人，半年时间已过，不可能不留下哪怕一丢丢痕迹，只是…还没有被发现。”
“整个闰州县我们都翻了几遍了！”邢捕头表示不服。
“案发后有没有人报官，家里丢失女尸的？”
蒋县尉一怕大腿：“李家失火后几天，邻村有人报官家里的坟被掘了。”
“被掘坟的是男是女？”
“这，这，”蒋县尉看一眼高县丞，低头说道：“当时忙于这个案子，并没有理会。”
章无句站起来：“要证明刚才的推断是正确的，必须去那家坟地看看，死者是不是女子，头颅是否还在。”
高县丞眼睛一亮：“邢捕头，快带二郎去！”
半夜挖坟掘墓的事还是免了吧，我胆子小……章无句摆摆手，“我就不去了，昨天夜里发烧浑身乏力，要早点休息了。”
高县丞站起来：“也好，王主薄，你给二郎煎副驱寒的草药，再给他抱两床被子，让他发发汗。”
邢捕头还在低头在地上踅摸。
“邢捕头，还不快去！”高县丞低声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