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大婚，该是本朝重中之重的事情，再加上皇帝极为重视，自然是比当时还是二皇子的燕见成亲要体面隆重。
极少数几个人知道，司轻竹也拜过一次堂，与二皇子一起，但这事儿太子不知、皇帝不知便好，没有多重要。
大婚当日，司轻竹点名了要司凝与她做伴，在身旁照应着。虽说司凝比司轻竹大一点，但是名义上，司凝是二小姐，是司轻竹的妹妹。按照民间嫁娶的习俗，确实也有未婚的妹妹陪同，一旁端茶倒水，以示对姐姐的尊敬。
但司轻竹只是不爽那日太子对司凝的眼神和关注，她又清楚得很，现如今司凝是有夫之妇，该身怀有孕，太子总是权力滔天胆大妄为，也不敢对自己兄弟的正妻有什么动作。
而此时的司轻竹虽说娇纵蛮横，却也没有什么极坏的心眼儿，她的想法，也只不过是想那司凝当下人使唤，想看她出丑，想羞辱她一番罢了。
燕见本是不答应的，虽说怀孕是假，但司凝不是未出嫁的妹妹，如此一来，也拂了自己的面子，更何况，他想起那日太子望着司凝的眼神，没有表露太多情绪，但他不能赌，不能拿着司凝做赌注。
司凝答应了，她虽然不知道燕冕是什么样的人，虽然也会对燕冕那日直勾勾的眼神有所害怕，但她了解司轻竹，从小到大，这人就没受过什么委屈，父母对她皆是有求必应的，自己若不答应，怕是她再使什么小性子，她生气事小，丢了皇家颜面事大。
再者说，按照燕见与司凝两个人商定的日期，现在司凝腹中的“胎儿”也刚刚足月，正是需要小心照顾的时候。她这一来二去，非常容易“露馅儿”。
太子大婚，国之重事，流程也是最为繁琐的，甚至说，比皇帝立新后都要复杂得多。
司凝就跟在司轻竹身边儿，从丞相府开始，司轻竹换喜服她在旁边儿伺候着，凤冠是她亲自给戴上，司轻竹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司凝不愿去分辨，只觉得，这个嚣张跋扈的“妹妹”，在此刻，除去这副楚楚动人的容貌，也有几分是可爱的。
……
等到了大殿前，司凝才知道，还有几句祝语要自己说，她这才明白，原来司轻竹在这里等着她。
司凝第一次来到这朝堂之上，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君主，难免有几分的紧张。
当今圣上也不过四五十岁的样子，长相还好，威严中不失有几分温和，如果单单看这个面相，应该也是一位知人善任的明君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
司凝只得走一步看一步，如今她已经站在这朝堂，就等着内务府的小公公招呼到自己，等大婚之礼进行到某一步，代表“太子妃”的母族兄弟姐妹上前祝贺。
等到这时，自己还能不能保留这条命，就不太好说了。不过也还有转机，自己腹中的“胎儿”或许还能保自己一命。
“姊妹上前祝辞。”司仪官老太监一声吆喝，声音虽说不算很高，但也彻底地吓醒了正在发呆思考中的司凝。
祝词是写好的，祝辞人只需要照着念一遍儿，若是随便换一个见过世面的正常人，自然也都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司凝不行，却又偏偏是她。
司凝在前愣了几秒，没有接小太监送过来的卷轴，蓝心在后边儿提醒，道:“王妃，王妃。”
声音微弱，但也足够司凝能听到。她咬了咬牙，伸手接过面前的金色卷轴，一步一步往大殿中央挪动，虽说面上还是波澜不惊不疾不徐，手里紧紧攥着的卷轴早已变得皱巴巴，被手心的汗打湿，她还是很紧张，也许更多的是害怕。
“且慢。”司凝被这突然的一声打断她听得出来是燕见的声音，缓缓回过头，看到燕见走出人群，此刻正看着自己，面露微笑。
“王妃身体有恙，已失声多日，本不适合做这个祝辞礼官，但考虑到姐妹情深不能推辞，还望父皇恕罪。”
皇帝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但始终未开口降罪，整个喜殿不闻一丝声音，仿佛置身冬日的寒冰之上，喘口气都要掉落深渊。
司轻竹在红盖头下，没有人看得到她的表情。她轻轻地扯了扯嘴角，透过盖头看了正站在自己前方的司凝。
突然司轻竹跪了下来，也不知是良心发现，或者高抬贵手放了司凝一马，道:“是我不体恤妹妹，皇上要罚便罚我吧。”闻言，殿内几乎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包括太子。
不是在替丞相府二位小姐求情，而是“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道理人人都懂，太子大婚本是喜事，也是千挑万选的好日子，谁都不想横生枝节。
皇帝见状也平复了心情，他本就没有真的要降罪于凌王妃，更何况是大喜的日子，如今群臣正好给了台阶，他轻轻地咳了一声，道:“罢了，王妃有孕在身尽早回去休息，不重要的规矩省了便省了去，太子这边儿莫要错了良辰。”
……
司凝走出殿中还觉得腿脚发软，后怕连连。她能侥幸逃过这次，不是司轻竹高抬贵手大发慈悲，而是皇帝不跟她计较。司轻竹这人本身心肠不坏，以前在丞相府中，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司凝从小没了母亲，便不与她计较，受了欺负也只能忍着。
如今，司凝只觉得她陌生，像是自己从来不认得司轻竹。
她默默的停下脚步，扯了扯身边儿陪着自己一同出来的燕见，比划到:“她可能……并不是只想看我出丑。”
“什么意思？”燕见不解。
“她可能知道要我上前祝辞。”司凝手忙脚乱地解释，“以前的轻竹只是娇纵惯了，我只是以为她想要捉弄我，但没想到她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哼。”燕见冷吭一声，他不是不愿相信司凝，只不过这本来就是司凝执意要答应去做什么祝辞喜官，差点坏了自己多年的计划。
“说话要讲究证据，司轻竹现在是太子妃，莫在背后嚼舌根，当心自己的脑袋。”
燕见没说什么好话，说罢甩了衣袖，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留下司凝一个人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