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阅人半生的张导，也很难对这段表演说出一个不好来。
在这一刻，他其实很想说，沈嫣这个角色就交给叶诗璇来演，可是编剧扯住了他，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导演不知道自己这个老伙计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收敛了自己的表情，清咳一声，让叶诗璇回去等消息。
叶诗璇不清楚为什么导演没有定下来，她方才明显看到他有意动，但是还是犹豫了。
叶诗璇不明白，但她没有多说什么，乖乖跟着宋烟走了。
车上，才跟宋烟仔细说了试镜过程，并且道出了自己的疑惑。宋烟在心里嗤笑，还不是苏云悠吹的好枕边风，那个编剧才会扯住了张导，这后续会不会操作一番换人都不清楚。
但她并没有跟叶诗璇直言这件事，而是让她稍安勿躁：“没事，张导选角谨慎，他可能打算把所有的试镜都看一遍再决定。”
见叶诗璇那副很好哄的脸，她再次正色起来：“不过，咱们也要做好两手准备，你今天回去整理一下之前揣摩角色时写的人物小传，以防万一。”
叶诗璇不清楚这个“以防万一”是什么意思，但因着对宋烟的信任，她还是乖乖回去整理了一个小册子，还加了很多自己新的理解。
三天后，这个“万一”就来了。
叶诗璇落选了。
她拿着手机失落地来找宋烟时，宋烟一副已经料到的样子，正在跟人打着电话，见到叶诗璇来了，说了两句就挂断了。
“烟姐，你刚刚……”叶诗璇试探性地问，“是在跟张导打电话吗？”
“是的。”宋烟直接承认了，“我看了你试镜的视频，发挥的非常好，对比别人的表现，按道理说没有落选的可能性，所以这个结果我不太能接受，打个电话过去问问老张。”
圈内敢叫张导“老张”的也就烟姐了。叶诗璇在心里想。烟姐真是神通广大，连试镜视频这种私密的东西都弄得到手，看来跟张导真的很熟。
完全不知道让系统开了个方便却被误会成跟导演关系很铁的宋烟，此刻正用手机快速地回复着消息，头也不抬地跟叶诗璇说：“把自己打扮一下，带上你的人物小传，跟我走。”
她抬眼看了一下叶诗璇，补充道：“妆容往娇艳那个方向画。”
叶诗璇秒懂，前去找造型师，让她给自己连带在眉心画了花钿，正是《天下》原著中，沈嫣刚出场时所形容的妆容。
宋烟：“她好聪明，我好满意。”
系统：“你对每个气运之子都说过这种话，渣女。”
宋烟：“阿统，你不懂，每个气运之子都是乖崽。”
系统：“那是世界意识捏的好，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最多是个干妈。”
宋烟不想接受乖崽其实不是自家的事实，直接把系统给闭麦了。
几个小时后，宋烟带着叶诗璇坐上了保姆车。
“烟姐，我们这是去见原作者吗？”叶诗璇问。
“嗯。”宋烟点了一根烟，“老张跟我说他本来是要选你的，那天编剧劝他再看看，他就再看了好多个，哪个都不如你，你就是他心中的沈嫣，可是他正准备给你发通知的时候，资方约他吃了个饭。”
“这个饭把你的戏吃黄了”宋烟淡淡道，“资方要空降一个人顶了你的角色。”
“那……那我们现在去找原作者……”斗得过资方吗？叶诗璇忐忑地想。
宋烟知道她的未尽之言，接着说：“你不用管其他的，这个剧本是个大制作，原作者也是个非常有名气的人，她是有资格指定演员的。你今天要做的，就是跟她聊聊，让她选你。”
“至于跟资方那边谈判，你不用操心。”
叶诗璇见她十拿九稳的样子，自己也跟着安定起来。
……
《天下》虽然是个恢弘的历史剧，但它的原作者花狸子，却不是什么老学究，相反的，她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
花狸子其实一直在关注自己这本书的选角，今天刚接到演员名单，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不一会儿就发来一条短信，对方非常有诚意地约她在家附近的咖啡厅见一面，想跟她聊聊《天下》。
对方将来意陈述的很清楚，她也明白了这是一个小演员想最后在她这个原作者这里挣扎一下。正因为没有欺瞒，言辞恳切，花狸子才决定答应这次邀约，她也很想知道，对方到底有什么底气，能让她答应出面跟资方剧方交涉。
发短信的当然是宋烟，她太知道花狸子这个人，能写出《天下》这样的大女主权谋作品的人，绝不是什么心思简单的，语气跟她玩花样，倒不如直接坦诚一点，用真心换真心。
果然，她赌对了，花狸子非常吃这一套。
所以，在进咖啡厅之前，叶诗璇问她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宋烟告诉她：“用真心换真心。”
没有作者会不喜欢认真读懂自己文章的读者，更别提这个读者，就像是她从书里走出来的角色。
事实上，花狸子就是这样的感受。
咖啡厅很安静，当门口的风铃声响起的时候，她抬头望去，叶诗璇正推门进来，摘掉口罩，慢慢走近她。
一步，两步。
走在了花狸子的心里。
她看着叶诗璇眉心的花钿，恍惚间想起了当年写沈嫣出场的时候，她不禁想，如果沈嫣真的存在，那就该长这副模样。
是娇艳的牡丹，雍容华贵，才当得起人间富贵花的美誉。
初印象到位了，事情其实就成功了大半。
宋烟并没有进咖啡厅，她坐在车上，远远看着咖啡厅里的两个姑娘，坐在一起又哭又笑，就好像故友聚会，半点没有第一次见面的陌生。
“我当时就在想，最后自杀的时候，与其说沈嫣是疯了，倒不如说她解脱了，她大仇得报，迫不及待地要去见谢珩了。”叶诗璇看着自己写的人物小传，感慨地说。
“她自由了。”
“是啊，她自由了。”花狸子很感动，“世人只道一朝报仇，她疯了，却不知道她其实清醒得很，她只是无措，那些爱和恨都积压的太久太久，一时间全部卸下来，她有些无所适从，但在她自刎的那一刻，她满心满眼都只有自由，那一刻她想的是——”
“我终于有了自己选择的权利。”叶诗璇接到。
“哪怕那是选择死亡。”花狸子说。
两个人对视一笑。
宋烟知道，作者这边算是成了，接下来……
就是她该去会会那群资方的老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