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鸢尾花之庭
小说：灵异
作者：寇冬
角色：德雷斯科,伊涅斯塔
简介：绚丽掩盖腐烂，花瓣遮住哭声。
若有什么比高墙的爪痕更令人畏惧，一定是彩窗后不为人知的锁链。
若有什么比野兽的吐息更令人作呕，一定是塔楼上早已腐朽的王权。
有人不懈守护着已经四分五裂的同族，有人垂死维系着已经支离破碎的信仰，有人沉默潜伏着等待终结传奇的时机。
还有的人在装饰华丽的坟墓之上，敲响钟声——俯瞰着这片大地上无尽的斗争。
书评专区
《鸢尾花之庭》Chapter 1-4 故友重逢免费阅读
“……先祖有句话怎么说的？似乎是遥远的东方谚语——风水轮流转，我真是没想到你就是传言中潜伏在霍普港附近的瘟疫术士。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我亲爱的格尔德？”
德雷斯科·莱特雷一边叹气，一边收起剑，径直找了个地方，坐在一边喘着气。而他对面的，正是刚摘下羊头面具的格尔德·卡德拉佐（Garde Calderazzo）。
实验室的外面就是他们刚才战斗过的地方，这里是庄园的地窖；可无论怎么看，这里都是标准的瘟疫术士的实验室——阴暗的地下室，微微散发着光线，还在缓慢沸腾的不明液体。瘟疫术士标志性的山羊头面具，正挂在那个穿着长袍，戴着防护手套的年轻人的脖颈下。
被称为是格尔德的青年，打量了他好一会，才叹着气，摸索着找到黑布盖住那些不明液体后，打开了地下室的灯。灯光闪烁着照亮房间时，德雷斯科那双凌厉的眼眸微微眯起，湖绿色的眼眸中有着些许不满。
“谁告诉你的？我明明已经用了化名，而且还伪造……不，拿到了贵族的头衔。怎么会有人怀疑一个每天醉心于音乐和园艺的男爵是瘟疫术士？”
摘下面具放在一边的男青年，皮肤看起来有些苍白；但是那摘掉长皮革手套和护臂后露出的手臂的肌肉线条，却隐晦地向每一个第一次认识他的人诉说着这个人有着怎样优秀的身体素质。
德雷斯科翻了个白眼，根本没有理会好友的问题。
“裁判所的工作还需要你伪装成瘟疫术士？”
“瘟疫术士只是……误会？”格尔德灰色的眸子无奈地眯起，“现在的圣权骑士们多少也会些法术……多年不见，你越发变得喜欢大惊小怪。”
“这是我大惊小怪吗！”德雷斯科指着他盖起来的那些瓶瓶罐罐大叫，“老兄，你跟我说这叫误会？活尸？地窖？缝合怪？你倒是搞点不会被人察觉的东西啊！这比你去港口当水手扛活还离谱！”
“原本我只是单纯地研究大地术士的常用法术，恰好发现了自己似乎挺对瘟疫之神的胃口，也没想引人注意。”金发灰眸的男人看起来一脸无辜。
误会解除，格尔德摸索到墙上的机关，打开地下室通往地面的正确暗门，放下梯子，示意德雷斯科先爬上去。
“天，我亲爱的，你真是疯了，好好的圣权骑士……老梅司塔斯会气的从坟墓里爬出来。”
德雷斯科嘟嘟哝哝地瞪了面无表情——或者说一脸无辜的格尔德，；后者眨巴着他那双如同温顺狼狗一样的灰色双眸，看着自己的好友骂骂咧咧地走到梯子前方。
“除非有死灵术士进入他的坟墓后说服他出来，再把他那已经快要碎成渣的老骨头补一补，不然我想我没机会见到愤怒的先祖……”
“我没想让你真的回答！”
德雷斯科再次翻了个白眼，格尔德也紧随其后爬出地下室，反手盖上了地板。他摇动手中刚拿的铃铛，却没有回应。
“别摇了，之前那个活尸管家已经被我打碎了。”德雷斯科挠了挠自己的红发，看起来毫无悔意。
格尔德瞥了一眼理直气壮的德雷斯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自己的友人虽说不是那么太正义感十足，还经常搞一些小动作，但若是骑士团相关的工作，他都会毫不留情地认真完成。“肃清可能是瘟疫术士的埃利姆·瑞贝尔斯男爵”恐怕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却万万想不到这个瑞贝尔斯男爵就是自己。
“那我的活尸女仆呢？”
“一个没留——你怎么还会死灵法术？还有把尸体缝起来套上女仆装？你可真是个变态！”
“那是用新鲜尸体改造……难道又要去一趟奴隶市场吗……”
格尔德想到这里，露出困扰的神色，心里恨不得立刻将德雷斯科身上的东西全部扒下来卖个精光补贴自己。他拎着发小的衣领来回晃动，德雷斯科身上的护甲因为碰撞发出乒零乓啷的响声。
“那些尸体制作保管起来都贵得要死……而且这是我要打入当地术士协会的身份！你现在要建议我装死吗？”
“就是因为你用了个连尸斑都没遮好的管家，才会被人发现是禁忌类的大地术士！如果你没被发现，我就不会因为路过这里还被人找上门委托！你这伪装水平，大地术士都会因为你那惨不忍睹漏洞百出的法术离你远远的，好避免被你牵连！”
不过毕竟两个人都是成年人，金发灰眸的年轻人很快就冷静下来，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那你的监视任务是什么？”
“圣裁所机密，无可奉告——你呢？骑士团，还是女皇？”
德雷斯科用着死狗一样的目光看了好友几秒钟，对方立刻会意：“女皇的骑士——恕我失礼。”
“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这些的，格尔德？我以为你会是那种……”德雷斯科拖长了声音，放松下来懒洋洋地看着他，“比较谨慎的人？以前的你向来会争取隐匿的同时避免各种麻烦。”
“起初只是觉得这样的伪装更加有效，不过我发现大地术士的一些法术如果活用的话也不会那么可怕，有些甚至比圣殿的法术更加高效。”
格尔德说着，脱下身上的黑色长袍，露出下面整洁干净的衣服。他们坐在一片狼藉，血肉横飞的会客室里，彼此都冷静的很。没有女仆，没有管家，格尔德也没什么可以招待友人的。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开始收拾血肉横飞的庄园公馆。好在如果是沾染了大地之力的物品可以通过祈祷抹消存在痕迹，不然他们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处理堆在大厅的残肢断臂。处理这些对于这两位圣骑士来说，如同印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一般。一边做着净化工作，格尔德侧头去看自己的好友。
“我住在公馆里很出乎你的意料吗？”
“是的，让我大吃一惊……你这样能收集到多少信息，嗯？”
德雷斯科一边擦着墙壁，一边叹息着释放祈祷法术。就算是发动法术，一些灰尘污渍之类的还是会留在墙上或者地板上。圣殿的法术都是用来攻击，防御，净化用的，打扫房间这种法术，圣殿应该在创立之初就没想过要研究。
“比较多，有些地方如果不是以贵族身份前去的话，是无法知晓的。”
说到这里，格尔德的眼神骤然犀利起来。德雷斯科感受到了那股压力，立刻扭过头去看他。
那灰色的眼眸慢慢眯起，格尔德沉声吐出了两个词：“奴隶市场。”
霍普港不仅仅存在直通向其他领地和通往大陆的航道，还有好几处专门用来避开陆地上圣骑士和圣殿祭司盘查的暗港。这些奴隶的去处不仅仅是各个工厂主的血汗工厂，一些虚弱或者已经死掉的奴隶，会被瘟疫术士买下来作为实验材料。格尔德作为瘟疫术士的时间并不长，而且钻研的方向也仅仅是解除黑暗法术和反制瘟疫法术。那些他所操控的活尸，也全部都是奴隶市场买来的尸体，用作实验——因为人已经死了，所以格尔德在虔诚祈祷后，才在他们身上动刀子施加法术。但是其他的活着的奴隶或许不会这样幸运；和圣殿的统计数据有着极大差距的是，现在的瘟疫术士并不全是来自于“黑暗森林”一边的混血种或者是原住民，绝大多数的瘟疫术士是捷戴特公国的人。这些人最后都会供职在大大小小的领主的领地中，用于审问折磨一些特殊的犯人。当然，像是“埃利姆·瑞贝尔斯男爵”这样的人也不少，一些小贵族也会自己研究大地法术，用途各有不同。
只有打入他们的社交圈中，自己才能够获得足够的情报。格尔德的伪装算不上到位，却也获得了一部分瘟疫术士的信任。通过他们的邀请，格尔德才能够找到没有被圣殿标记的几处暗港和车站，以及带有拍卖性质的奴隶市场。
德雷斯科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你是个代表圣殿实行制裁的圣权骑士，却会如此亵渎尸体”这件事上——事实上，他毫不犹豫地相信，格尔德之所以能够做出违背天神教典的事，正是因为他对神和圣殿的忠诚。如果这样做能够拯救更多人，他知道他的挚友就算是再怎样愧疚都会忍住自己的负罪感去做这种事。眼下，他已经被格尔德的叙述震惊了。
“霍普港是隶属伊涅斯塔（Iniesta）伯爵领的港口……听你的意思，你是把整个伊涅斯塔伯爵领都跑了个遍？”
“总要有人去追查那些奴隶最后到底会去向哪里。”格尔德金色的睫毛随着他眼睑的垂下而微微抖动着，“包括你乘坐的火车在内……那个车站其实也是一处暗港，专门用来接收从内陆和伊涅斯塔公爵领与黑暗森林交界处的村落搜来的混血种劳动力。很难想象吧？帝国的人们体面地在前面的车厢里睡觉，但是那些混血种的村民和一些完全是被拐骗而来的无辜百姓，被拐带到遥远的港口。”
格尔德的表情并不好，他绷着脸，一边净化地上的断肢一边继续说：“混血种或者是黑暗森林的原住民们，有些是被骗来做苦工的，有些则是自愿的。这些人大多数是男性，听信了工厂主或者是奴隶贩子说的帝国的繁华，结果被打上奴隶烙印，没日没夜在工厂里工作——但是即使有专门负责镇压的术士和黑骑士，能力也有限，无法对付那些强壮的混血种或者原住民。”
德雷斯科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这似乎能解释为什么他们还要从莱茵斯通境内拐带人口：“所以……”
“麻痹他们，德雷斯科，让他们感觉不到自己是卖身为奴——让他们去残酷对待另外一帮人就够了。”格尔德灰色的眼眸中充满毫不掩饰的怒火和杀意，“拐卖女人，甚至一些年幼的男孩也不放过，被充当为性奴隶，为那些混血种和原住民发泄兽欲用，甚至是工厂主自己也豢养性奴，还会举办派对和贵族们进行所谓的……‘交流’。”
德雷斯科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鸡皮疙瘩从背后蔓延到了脖子处——在女皇的治下，居然有如此淫乱荒谬的行径。这不能不让他想到伊涅斯塔伯爵领之上的那位女大公。
捷戴特（Jadeite）的统治者，女皇的三女儿，被发明家和工厂主交口称赞，亲自出海开辟到明国航线，被明国的皇帝盛赞为“翡翠明珠” 罗莎琳德女大公（Archduchess Rosalind）。早年的女皇鼓励海员和海盗们出海开辟航线，甚至远征可以作为跳板进军明国的“极东之国”，不代表她也可以允许自己的亲生女儿出海。在帝国，罗莎琳德女大公可以说是声名狼藉，任何一名贵族都不会想着与她结亲。一方面是因为她那对于新鲜事物来者不拒的态度让保守的贵族们颇为犹豫——而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本应该是被挑选的婚约者，罗莎琳德女大公生活作风行事却放荡不堪。她几乎做了所有可以让女皇气到晕眩的事情：给自己的男宠赐予下级贵族的头衔，授意手下伪造弟弟的领下的宣称，多次暗中支持贵族们蚕食弟弟的领地。罗莎琳德鼓励征战，鼓励炼金术和蒸汽技术，保护大地术士在捷戴特领内的‘正当’权益，允许各城镇自治组织自己的安保团——不把圣殿和帝国放在眼里，还开出各种条件将骑士们招来自己的公国，立志培养不逊于哥哥爱雷森公爵（Duck Alison）在施尼斯托姆（Schneesturm）公国的雪境部队的自己的战力。无论是她的哥哥，弟弟，还是旧王室拥有领地的王族，亦或者是其他的侯爵，都对她这样疯狂的行径感觉到不可思议。可是经由她的治理，原本发展平平，原名为索尔（Sol）公国的捷戴特公国，发展为整个博罗米西亚大陆上最为繁盛富裕的地方。
——谁有能想到，这份繁华和富裕，是基于对其他生命的残酷利用和压榨之上呢？
“我大概猜到了圣殿派你前来是为什么。”德雷斯科冷哼一声，眉头蹙起，手下更加用力地擦着地板。活尸的碎片已经被两个人彻底净化掉了，剩余的灰烬也被收集起来，等待格尔德埋葬到后花园中。
格尔德已经恢复平静，灰色如同阴天的眼眸，看向自己的好友：“和你的任务有关吗？”
“事到如今再隐瞒我觉得也没有必要——我奉圣殿和女皇之命，追查一名白衣典祭的下落。”
说着，他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张照片递给格尔德。
令他想不到的是，格尔德的表情，居然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动摇。他死死地盯着照片看了半晌，才再度看向德雷斯科：“这是……”
“你认识他？”德雷斯科把照片揣回怀中，“在捷戴特公国的领内消失，作为他养父的爱尔摩森大主祭已经因此病倒了。无论是作为女皇的臣子，还是作为圣殿骑士团的副团长，我都有义务找到他。况且，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圣殿派出的使者做了调查，可当地的相关人员口供全部一致，一口咬定爱尔摩森典祭是在与黑暗森林那边的人交涉时失踪。由于事发地是邻近伊涅斯塔伯爵领的埃尔蒙德（Almond）侯爵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能从这里开始。”
说到这里，德雷斯科对着自己的皮箱抬了抬下巴：“不管他们说的是不是实话，我都有必要去一趟黑暗森林问个清楚。即便爱尔摩森典祭并没有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失踪’——更直白一点说是‘叛逃’，他们搬出黑暗森林也必定是事出有因。运气好的话，我想去里面找原住民打听一下典祭的下落。”
“拎着武器去找原住民？”格尔德的表情并不是很赞同。
“只不过是小小的防身手段，正如你所说，这里的术士也不少。”德雷斯科轻描淡写地说，“无论如何，从霍普港这边的黑暗森林边缘可以在不惊动另一边的埃尔蒙德的前提下进入森林。当然，听完你说这一番话，我觉得我有必要先去奴隶市场看看……也包括你说的拍卖场。”
“拍卖场最近都没有，除非是有‘特别珍贵的货物’，比如明国拐来的楚楚动人的少女之类的——我想你不一定爱听这种话。”
“对，毕竟我的先祖据说就是大陆人和博罗米西亚人的混血。”德雷斯科耸耸肩，把手中的抹布摔在地上，“听你的意思，另外一个有戏？”
“色阶为绿蔷薇的圣殿骑士团副团长莅临霍普港的事情想必已经被镇长知道了，我也不确定午夜奴隶市场会不会照常营业……运气好的话，你今晚就能看到这边的人口买卖，我正好也需要再买一些尸体进行伪装。”
说道这里，格尔德停顿了一下，才看向德雷斯科：“你要去吗，奴隶市场？”
迎着好友平静而潜藏着忧虑的灰色眼眸，德雷斯科从鼻孔喷出一股气，碧绿色的眼中射出坚定的光芒：“当然……罗莎琳德女大公治下的‘盛世’，我这女皇的恶兽当然有义务前去游览评判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