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佳元走后，卫舒廷的脑海里还回放着她走时说的那句话，他只觉胸口轻轻一颤，漆黑的凤眸怔怔地望着地上那摊血。
那是混合着顾佳元胳膊上和他右手的血迹，顾佳元给他上药时，他下意识地握紧了那把没有刀鞘的匕首，手掌被硬生生豁开一个大口子。
他扶着轮椅缓缓滑到桌子旁边，伸出左手拿起那个小瓷瓶，紧紧攥在手里。
这一夜，顾佳元又做了噩梦，梦到的还是原书中她惨死的下场。
她从噩梦中惊醒，发现宝珠正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宝珠紧紧盯着自家姑娘左胳膊上缠着的纱布和渗出的一片干涸了的血迹，便问道：“我昨夜本来是等您回来再睡的是，可是昨儿个太累了，所以… …”
她补充道：“姑娘，您胳膊是怎么伤的？是偏院… …”
顾佳元忙捂住宝珠的嘴，淡然一笑道：“我昨儿个送完饭收拾碗碟时不小心摔了个碟子，划伤了胳膊，你莫要给母亲说。”
宝珠竟也傻傻地信了顾佳元的鬼话。
顾佳元伸了个懒腰，下了床。
光脚走到梳妆台前，怔怔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宝珠见自家姑娘光着脚在地上行走，忙将绣鞋拿到顾佳元跟前，轻声说道：“地上凉，小姐不可光着脚行走。”
顾佳元声音哽咽，说：“傻丫头，这冬日里屋子里烧着地龙，地上怎会凉。”
宝珠没有反驳她，但仍然一脸认真地给她穿上鞋。
“宝珠，我先去沐浴，你帮我把要穿的衣服备好，还是要素净一点的。”顾佳元说完便朝净室走去。
宝珠应声后便帮她准备衣裳和绣鞋去了。
顾佳元在净室拆掉纱布，伤口还没有完全结痂，她将左胳膊放在浴桶外边，没有碰水。
沐浴完毕之后，又自行上了药，重新用干净的纱布将伤口包扎好。
方才上药的时候，她疼的呲牙咧嘴，以至于她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虎，为了让小病娇乖乖上药，竟然自己出手伤了自己。
这下倒好，疼的只有她自己，那小病娇还不领情。
想想昨夜，她还是有些后怕的，她掏出小瓷瓶的时候，明明看到了小病娇眸中泛起的杀意，但是她竟然破天荒地活着出了偏院，说明小病娇此刻的人性还没有完全被泯灭，还可以攻略。
“姑娘，奴婢瞧着今儿个外边的天晴了，便选了一件薄点的梅花纹纱袍，您看可以吗?”宝珠将昨日她们在外面逛街买回来的那件梅花纹纱袍拿了出来。
“嗯，好看。”顾佳元浅浅一笑。
更衣完毕后，宝珠看着铜镜中的自家姑娘，细声问道：“姑娘，今儿个梳什么发髻?”
顾佳元微微皱了下眉，低头认真地在首饰盒里找了一支缠枝玉钗递给宝珠，说道：“用这支簪子挽发吧，梳什么发髻都行。”
宝珠乖顺地给她梳了个长乐髻，将玉簪斜插在乌发里。
顾佳元又涂了昨日新买的玉肌膏和面脂，她朝宝珠指了指妆奁中的瓶瓶罐罐，说道：“你也涂些，女孩子要从小保养，皮肤才能光滑细嫩。”
宝珠连忙摆手，姑娘昨日买的这些东西贵着呢，她可不敢随意乱用，虽说姑娘待她百般好，但是主子就是主子，她不能仗着姑娘宠她就随意僭越。
顾佳元知道宝珠介意什么，于是挖了一大坨面脂涂到她脸上，并温柔地帮她涂抹均匀，柔声说道：“好用吧，还有一股白菊的香味呢。”
宝珠低着头，双眸蕴上一层水雾，哽咽道：“姑娘，快到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了，我们该动身了。”
两人这才收拾好东西，动身前往桑枝院。
顾佳元委实不想去顾老夫人那里，但是顾老夫人毕竟是侯府的长辈，原身的亲祖母，好像心眼也不是很坏。
她作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最终向现实妥协，安安分分地去请安了。
顾佳元规矩地向顾老夫人行礼道：“元儿拜见祖母，祖母安康!”
顾老夫人经过昨天的事情，便对她这个孙女儿有了很大的改观，忙招呼她坐。顾安瑜和顾允成还没来，倒是顾楠锦，乖乖顺顺地坐在椅子上吃糕点。
顾楠锦见二姐姐朝她这处看了过来，便拿了一块糕点，起身走到顾佳元跟前，软软糯糯地说道：“二姐姐，吃糕点，甜的。”
顾佳元轻轻揉了揉顾楠锦的头发，说了声“谢谢”。
顾佳元坐在椅子上，见小姑娘赖在自己这里不走，还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看得她红了脸。
顾楠楠甜甜地说了句：“二姐姐生的真好看，像天上的仙女。”
顾佳元被小姑娘这句话整破防了，她有些怪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顾老夫人，谁知顾老夫人正笑意盈盈地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
顾老夫人觉得她往日没有好好关心自己这个嫡亲孙女，今儿个锦儿这么一说，才仔细地瞧着顾佳元的容貌。
这孩子从前些日子九死一生之后，像是脱胎换骨了般，一改往日艳丽浮夸的妆扮，每次过来桑枝院请安时，妆扮都很素净，但又不失清丽，真真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孩子一分坚毅像侯爷，三分温婉像她母亲夏氏，剩下六分美艳倒是像她小姑姑琳琅。
想起小女儿顾琳琅，顾老夫人的眸子暗了下来，脸上多了几分愁容。琳琅狠绝地将廷儿那孩子撇在人世，自己倒躲在天上享清福去了。
想起偏院里那可怜的孩子，顾老夫人湿润了眼眶。怕被孙女们笑话，忙用帕子拭去泪水。
顾佳元无意间瞥到了这一幕，心里不是滋味，说到底，她也只是一群孩子的祖母，是个女人。顾育恒少年时，常年在外征战的时候，是她独自帮儿子撑起了整个镇北侯府。
顾老夫人失神地望着顾佳元，久久回神，问：“元儿，你胳膊怎么了?”
顾佳元见状，忙往下拉了拉袖子回道：“昨日用饭时不小心打翻了盘子，被瓷器割伤了，无碍的。”
宝珠亲眼见证了自家姑娘编瞎话时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实在是佩服。
顾老夫人命徐嬷嬷拿来一个小瓷瓶，说道：“这是去除疤痕的药膏，有效的很，女孩子家身上不能留下伤疤，你拿回去，等伤口结痂后，每日取出一勺，在疤痕处涂抹均匀，不出半月，疤痕便会消失。”
顾佳元也不扭捏，行礼道谢之后，接过了瓷瓶。
这时候，顾安瑜和顾允成也来了，向顾老夫人行礼问安之后，坐在了前面的椅子上，顾安瑜转身的时候还恶狠狠地瞪了顾佳元一眼。
顾佳元不以为意，她之前以为顾安瑜是什么厉害角色呢。
现在才发现她只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和才情便目中无人的纸老虎而已，她懒得和这种人计较，前提是不触及她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