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东宫
洛水中抓了一条半斤重的傻鱼。
尽管有了驭土术的加持，鱼虽傻挣扎的力气倒不小，依旧耗费了不少时间才吃下肚里。
吃过早饭，冯修彦跑回酒肆听着歌舞浅睡到半夜。
刚响过三更鼓，漆黑的房梁上点起了两盏绿油油的小灯笼。
伸懒腰、打哈欠、舔毛。
梳洗打扮完毕，冯修彦二探紫微宫。
这次倒是学乖了，放弃走端门的念头。
直接从南市紧靠洛水的慈惠坊过了桥。
自紫微宫东侧直接跳墙进了皇城。
其实不过是某胖橘自以为的皇城而已。
此处确切说应该是东城，只是与皇城建在一起罢了。
面对气势恢宏的建筑群，除了喵喵叫着表达某国粹，再也找不到别的词汇。
这么大的皇宫，去哪里可以找到传说中的女帝啊。
殊不知紫微宫东侧最大的殿宇群落，便是东宫。
冯修彦只管朝着最漂亮、华丽的殿宇找去，径直闯到东宫里。
很难想象，此时普通人家均已睡下。
高官显贵通宵达旦宴饮享乐。
偏偏眼前的这位帅气小哥居然在读书。
在冯修彦的价值观里，大家同为男子。
我可以承认你好、你行、你厉害，让我喊你靓仔绝对不行。
可是面前这位小哥着实惊艳到他的审美了。
与其说是小哥，不如说是小正太。
其实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而已。
只是猫形态的冯修彦，看什么都是巨大化造成的认知误差罢了。
按理来说，这般大小的孩子，用可爱来形容更贴切一些。
可眼前这位却是真正的眉目如画、唇红齿白。
却没有丝毫男生女相之感。
大概是因为气质不同吧，不过是宽袍大袖的坐在那里手捧书卷。
那种蓬勃的朝气，堂皇的贵气却扑面而来。
难怪老话说“三代出一个贵族”。
冯修彦不知道这个男孩是谁。
但是可以穿着华丽的衣裳，自己住在一个偌大的房间里，那一定是一位大人物。
心气儿不免为之折服。待回过神来，偏又是满满的不甘心。
想来这小子这个点儿了不睡觉，不会是看什么志怪话本一类的吧。
心中起疑，好奇心驱使冯修彦悄悄挪步上前，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书让对方着迷。
轻轻巧巧跃上了书案，待在烛台的另一侧。
避过灯影，安静的跟着看了起来。
感谢从前跟着爷爷用毛笔练过大字，此时虽说吃力一些，居然也看得懂。
这却不是什么书，而是唐太宗李世民的一些实录。
此时正讲到太宗身藏鹞鹰，与魏征计较。
警醒玩物丧志的一段儿。
当时就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这可是实打实的珍贵文献呐。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男孩居然抬手翻页。
冯修彦赶紧伸爪按住对方的手，等自己看完再翻篇。
看完之后，收回按住对方的小爪子，男孩也安静的又翻了一页。
翻了几页，对方居然不动了。
正看得精彩呢，情急下伸出小爪子打算自己翻书看。
书页翻不过去便急得喵喵直叫。
叫了几声便忽然止住了，这才回过味来，顿觉不妥。
抬头望去。男孩瞪着惊恐的双眼，“啊”就是一嗓子。
冯修彦转身就逃。先是一个内监慌忙请罪闯了进来。
看到夺路而逃的冯修彦，慌慌张张怪叫了一声“枭”。
话音刚落，几个披甲武士手拿兵刃大步追上去。
冯修彦都快疯了，明明在洛阳城生活得有滋有味。
为什么宫里全都和神经有问题似的，任何人但凡见了自己都是喊打喊杀的。
武士眼看着追不上，抽出羽箭朝着他逃走的方向射出两支也就罢手。
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追猫，而是回去向殿下请罪。
男孩儿仁厚，自然知道这件事情可大可小。
如果传到家长耳朵里，眼前几人个个没有好果子吃。
随即轻描淡写答应众人遮掩此事。
冯修彦灰头土脸的几个起落逃出皇宫，火气却是越来越盛。
东面紧邻东宫的是道政、道光、清化、立德、承福五坊。
大唐追认老子，也就是李耳为李姓始祖。
这位无上天尊乃道家始祖，太上老君。自然道教大兴于唐。
冯修彦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清化坊。
老远就闻到淡淡沉香，这个必须熟，附近定然有道场。
小猫咪哪有什么深仇大恨，与其生闷气不如寻找神通妙法。
自我安慰过后，重新打起精神嗅着香气追逐机缘而去。
此间是一处道观所在，显然还是清化坊的主角，观名与坊名相同。
占地广阔，香火也旺盛。
没来由的，踏入道场便感觉战战兢兢。
动物的天性让冯修彦感觉此时如芒在背。
斗眼儿也没敢用出来，唯恐冲撞了什么。
正踌躇不定，考虑是去是留。大殿里闪出一个道人。
一截枯枝扎了发髻，一身大袖收口的藏青道袍。
袍子上一个褶皱都没有，显得很精干。
右手握铜胎七星剑，左手抓着一枚枣木“五雷号令”。
出言大声呵斥：“哪里来的不开眼的精怪，真真好胆。竟敢来天尊道场撒野。”
冯修彦整个猫都傻了，这是在说本橘座么，这是在和我说话？
那道人看向冯修彦，见他不动弹。
“哼哼，念你本善，有心放你一马。既然执迷不悟，这却怪不得道爷了。”
高举五雷令掐诀念咒：“乾坤有道，天地借法。急急如律令，敕！”
话音刚落，凭空响雷。
一道拇指粗的闪电径直劈在冯修彦趴的屋檐上。
要不是自身也有术法加持，堪堪躲开雷霆。只怕立时就成了熟肉。
如今只恨猫仅有四条腿，跑得太慢。
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奔逃，天雷劈得小心肝直颤。
只等冯修彦没了命的狂奔不见了踪影。
道人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将挂在发髻上，悬于双目间的一片碧玉柳叶摘下。
随后转身回到屋中，安抚好道众。自顾喝茶闭目养神。
原来那碧玉柳叶亦是一件法器，想来有了此物才能看出冯修彦的不凡。
“世界为什么对小猫咪充满了恶意，简直欺猫太甚啊。”
前脚弓箭伺候，后脚天雷都出来了。
不是没想过回头一口火球吐过去找场子，只怕到时候全洛阳的道人追着自己打杀。
这叫什么事，白白忙活了一晚上。
几乎跑了大半个洛阳城，半点儿腥味没尝到，只剩下挨揍了。
柿子要挑软的捏，心情不好的源头都是因为那个看书的小子。
想到这里，冯修彦找准方向。说不得了，今晚还要二进皇城。
轻车熟路回到东宫，或许因为之前疏忽之过。
此时守卫个个精神饱满，密切注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这自然难不住冯修彦，猫儿的优势便是体型小目标小。
避过守卫跳到窗户上，用爪子轻轻一勾，顺着缝隙钻进屋里。
没想到这么晚了，小书虫还没休息。
用黑布蒙了纱灯，在一侧开了小口照明，显然是偷偷读书。
为太宗故事所吸引，不由自主的又跳上书案，与男孩一起看了起来。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男孩打着哈欠，轻轻合上太宗实录。
神色平静的对趴在书案上的冯修彦拱手致歉。
“这位猫兄，之前实在是唐突。皆因为母后不喜猫，宫中更是禁止养猫。”
听着带有童音的声线道来，显然能唤作“母后”的，一定是武姐姐。
只是没想到人家孩子都这么大了。
冯修彦听对方讲述，才想起来还有这一出。
虽然不是历史专业，但是趣闻、电视剧中亦有过这些桥段。
武则天击败王皇后、萧淑妃。
萧淑妃曾诅咒，武氏来生为鼠，自己转世为猫。定然要食其肉，饮其血。
也因为此事，武则天越发不喜欢长安，更加属意洛阳。
并且明令禁止宫中养猫。
流放王、萧族人，并改其姓氏。
王改为“蟒”，萧改为“枭”。
这么想来，宫里喊打喊杀，内监大喊“枭”。这一切便解释得通。
男孩告罪，并轻轻抱着冯修彦来到窗口。
“宫中凶险，猫兄以后可切勿再来了。”
冯修彦顺势跳到窗外，回头看了对方一眼转身离开。
只是心中的那副“女帝抱猫”传世名作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