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野人
荒野素来是庶人们所恐惧的，不是因为野兽，而是未知。
这里面没有什么国人老爷，没有什么村宰，更加没有乱七八糟的各种官吏。
简而言之，荒野是不受控制的，野兽和人类大体上是奉行一种规则的。
人越老也越畏惧荒野，不过，作为年轻人的扬谷此时背着行囊却是百无禁忌得大踏步，穿着简陋的衣衫，腰间别着那把青铜剑，手里拖着一头袭击他的大蟒蛇。
踩着下雨过后泥泞的山地，他大口呼吸着带着湿润气息的空气，又摘下了一片不知道是什么树的树叶咀嚼着，直到树叶苦涩的味道蔓延满口腔。
“果然啊，我还是个闲不住的！”
看似枯瘦的身体却散发出惊人的热量，震慑得周围的虫豸野兽不敢靠近，当然也可能是那条死蛇的原因。
身为一个穿越者，扬谷总是有一种神明的视觉，这种没来由的高傲让他哪怕生活在最底层。
所以，在旷野中，他认为远远比在阡陌分明的村子里要惬意。
也不知行走了多久，一个类似人头的巨大石头突兀的横亘在了树林之中，表面光滑，上面卧着一只寻找食物疲倦了的松鼠。
把蟒蛇放在地上，扬谷用嘴贴近右手食指，吹响了一个嘹亮的指哨，这在雨后有些寂静的树林中显得有些突兀。
扬谷坐在松鼠的后面休息，不多时，一声截然不同的指哨声从林子深处响了起来，扬谷又吹响了三次，持续时间三长一短。
没过多久，三个中年汉子从林子中钻了出来，他们不同于穿着麻布的庶民，身上裹着的，是兽皮混合树皮，以及少量的乱七八糟的布条。
至于鞋子，自然是没有的。
看到他们，扬谷跳下石头。
“牧春，牧夏，牧秋你们来了？牧冬呢？你们兄弟四个不是形影不离么？”
最为壮实的牧春面露悲伤：“冬他前两天去摘果子，摔下山崖死了。”
这些人是‘野人’。
野人不是那些挥舞木棒嗷嗷叫的长毛怪，而是为了躲避赋税而逃进山林的人。
他们往往躲避进荒野的深处，或是狩猎，或是开垦土地耕种，或是…劫掠旅人！
牧家三兄弟所属于的野人寨子：长木寨耕猎之余就是干这最后一种营生的。
他们数十人出动，往往神出鬼没，至于国人老爷们，他们懒得管这些鬼都不如的东西。
这类野人很多，让单独行商颇为头疼，其中就包括刘螂之流的小商贾。
不过近些年那些商人都学聪明成群结队了，这就让那些野人的日子也难过了很多。
扬谷之所以认识这些人就是因为被劫掠过，但他凭借一口天花乱坠的扯淡全身而退，之后更是逐渐熟络经常交换货物，充当商贾的角色。
面有菜色的牧秋拍了拍扬谷的肩膀，尖声细气得开口：“谷，这回有盐么？我想换一点…”
扬谷摆了摆手，指了指后面巨大的蟒蛇尸体：“有这个，你们换不换。”
顺着手指方向，三人看到了脑袋被砸烂一半的二丈长的大蟒，眼中流露出失望，摇了摇头。
牧秋扯出生硬的笑容：“我想要盐，井盐，岩盐也行，蛇肉，不想要。”说完就要拉着兄弟二人离开。
扬谷拉住他，呲出一口白牙。
“别着急，这蛇送给你们了，带我去见你们首领，我有大生意做。”
牧秋闻言刚准备开口拒绝，之前不言语的牧春拦住了他，扛起了蟒蛇。
“你想加入我们么？寨子是不能随便让外人进去的。”
扬谷摇摇头，他重复道：“我可是有户籍的百姓，带我去见你们首领，我有大生意做。”说完他就毫不设防得对他们张开胸膛。
“好兄弟们，你们应该快断粮了吧，要不完也不会要这说不定会带毒的肉，你们的盐也快没了吧，如果在没有进项，你们就准备去茅坑里刮屎盐了吧。”
牧春面无表情，并不想回答扬谷的话。
“我反正就是一个人，弱小可怜又无助，拿了剑也不是你们的对手，你们把我带进寨子里如果发现我在吹牛，大不了弄死我。”
扬谷一顿，满脸堆笑得看着失去了舌头的牧夏一眼。
“你在犹豫什么？我如果没吹牛呢？我这大生意足够你们无忧无虑吃上几十年。”
似乎为了加强说服力，扬谷把腰上挂着的青铜剑扔给了牧春，牧春连忙接住，这把剑能换不少粮食。
“这种事对你们完全没有害处的，尔等见过那灵稻堆积成山么？见过盐巴能细得像是灰尘，白得像是飞雪么？肉食有什么好吃？你们可曾吃过国人老爷们吃的面条？”
说到这里，牧春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挣扎的神色，扬谷微笑得拍了拍他高大宽厚的后背。
“牧春，你们之前受不了放牧才成的野人，你们有这魄力，为什么不敢和我做这个大生意呢？粮食够了，像冬这样的孩子也就不会死了。”
能击垮一个人的从来不是那些莫须有的形而上的东西，只有饥饿和暴力。
任何人都不可能在两者面前保持昂扬，英雄也不行。
何况三个快饿死的野人。
最先屈服的是只能“啊啊啊”的牧夏，然后是牧秋，两人的争吵让牧春屈服了，他确保周围没有追兵后，带着扬谷进了寨子。
牧春握着青铜剑，一路劈砍新生长出来的荆棘，有些疑惑地询问。
“这把剑很贵么？”
“不贵，大概只购买五个奴隶。”牧春闻言收起来青铜剑，改用手拨开杂草。
扬谷不像他那么吃力，闲庭信步一般走过了陡峭的丘陵和四处遍布的陷阱。
总有些身处温室的人会大力赞扬美好的森林，并认为树木越多越好，可他们真进入这里就会发现这里就是一片绿色的地狱而已。
藤蔓会肉眼可见的长，毒蛇会垂涎滴进你的眼睛，野兽会突然窜出把你开膛破肚。
当然，野人们认为这些和赋税比起来没什么。
路不远，只是格外的崎岖，并且充斥了天然的遮掩。
但一处“寨子”还是出现在他的眼前，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野人的聚集地，简直就是他穿越前纪录片中的原始人的复现。
男男女女都在忙着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务农，制作石器，打猎等等，多数衣不遮体，个别甚至光着身子。
想必牧家三兄弟的衣服之所以这么“完整”也是大家一起凑的。
他们的聚集地外有一道矮矮的“拒马”，是用枯树枝和鹿角之类的东西拼在一起的，扬谷在外面等待，旁边是拿着削尖木棍的“卫兵”一脸警惕看着他。
赵家三兄弟迎着一路失望的目光找到首领，获得允许后才带着扬谷到了聚集地中心燃烧的火塘处。
这火塘是永远燃烧的，是宝贵的火种地，上面甚至还放着几只奇怪的动物尸体烤制。
而这里同样也是讨论事情的地方，众人一起参与，最终做出决定，再由首领定夺。
见到首领的时候扬谷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首领会是一个一丈的凶蛮大汉，或者是身上绘画着奇怪油彩的糟老头子。
可万万没想到，首领居然是个女人！
一个身上穿着麻衣以及一件破皮甲的女人，容貌一般，最关键是身材高大手上握着一个羊的头骨修饰的木杖。
牧春在首领的示意下吹响了羊角制成的号角，顿时，原本忙碌的众人放下手中的活计都赶了过来。
扬谷没有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仪式，直接了当得问了一句：“首领你是巫？”
女人点了点头。
“我的名字叫白，你可以称呼我为白巫，我侍奉伟大的‘牧野神’已经十九年了。你有什么大生意？”
同样是没有任何客套，开门见山。
生活在远古时代的人们，生活越是艰难，越是容易树立一个神明崇拜，并且会有巫祝这种职业产生。
他们通常兼任领袖，医生等等。
“系统，鉴定‘白巫’！”扬谷心念。
【检测完毕，义眼鉴定为“人类”！】
【‘白’， 能级：8】
【能级大于目标，获得目标信息。】
【阶位：无】
【属性：生命力：1，耐力：1，智力：1，力量：2，速度：1，幸运：2】
【天赋：无】
【功法：《巫女》】
【描述：传说中的牧野神的仆人，在树林中出生长大的少女，不知道虔诚还是愚蠢。】
扬谷心中倒吸一口冷气。
幸运2！
别的数值都不值得说，但她幸运恐怖的数值已然是扬谷之流的两倍！
“难怪被遗弃在森林里都没有被那些猛兽吃掉，果真气运惊人！”扬谷暗暗为其点赞。
他看着周围人聚拢的差不多了，顿了顿嗓子，开始回答白巫的话。
“帮我抓住一个人，那个人是一个卖草鞋的商贾，我要他身上一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