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人之夜
树高林密，秋风瑟瑟，零星可见猎人栖身的小茅屋。岳隐儿和剑奴来自南疆，虽也历练良久，但一来是女儿家心性很少关心行路之事，二来北方人烟稀少路途难辨，所以跟在叶亢身后一路踌躇满怀，又羞于相问。
叶亢见二人模样已知大概，笑说道：“姑娘不必担心，我和铁丁经常在这边玩耍，也跟着肥三在北邙山看过猎人狩猎，所以行路之事不必担忧，何况北门之外向来只有一条道，从北邙山间盘旋而过，过了北邙山向北就是北荒之地，其间道路众多，四方可去。”
“你难道以为花主和我不认识路？我们四方游历，从来没迷过路！跟着你是因为怕有追兵赶来把你抓了回去，不知好歹的小子。”剑奴嘟着嘴气呼呼道。
叶亢心想你们是从来没认过路吧，走到哪算哪，当然不会迷路。
岳隐儿轻笑着说道：“别听剑奴夸嘴，我们确实不认识路。既然公子识路，就烦劳带我们一程，到了下个村镇我们再自己打听回南疆的路途，到时必有重谢。”
“我只是一名乞丐，还是一名短命的乞丐，老是公子公子的叫着我不太习惯，就叫我名字吧。姑娘救过在下性命，带路实是举手之劳，不敢言谢。”叶亢漠然道。
剑奴见叶亢言语间颇有不恭正待发作，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看见那几个逃犯往这边来了，大家留心探查，抓住他们几个华府必有重赏。
“快跟我来”，叶亢情急间牵住岳隐儿小手就跑了起来，岳隐儿左手被紧紧牵住，虽觉有不妥，但是匆忙间也没做得理会。剑奴见了气火上头，但是怕被追兵听到声响，也只得默不作声跟着跑。
少年人步履轻快，不一会功夫就已到北邙山山脚下，只见山高入云，巨木凛然，抬眼远望似有潜龙临渊之势。追兵已远，叶亢心下稍安，才发觉岳隐儿纤细小手在自己手中握着已现丝丝汗迹，赶忙松开。
“看剑”，剑奴手握轩辕刺向叶亢劈下，岳隐儿急忙举手相挡，叫道：“剑奴休要无礼。”
剑奴见岳隐儿挡在叶亢身前，赶忙收手，跺着脚叫喊道：“花主，这个小子忒是无礼，竟然敢轻薄于你，今天我得宰了他。”
岳隐儿柔声道：“女孩子家家不要动不动就打呀杀呀的，叶亢也是情急之下才……才那样的呀，你不要胡闹。”
叶亢也赶忙辩解道：“我不是故意的，请姑娘勿怪。”
剑奴嘟着嘴不说话，心里想着怎么找机会把这个小子给宰了。
天色渐晚，北邙山山路坡陡路险，不宜夜间行路，叶亢引着二人找到个小山洞准备休息一晚明早再做打算。剑奴找来干枯树枝点起了火堆，从包袱中取出干粮递与岳隐儿，岳隐儿分出一半递给叶亢，剑奴见了嘟着嘴生闷气，心想苗疆各部族大好青年都想着能娶花主为妻，但是花主对他们都不理不睬，这个叶亢只是个小乞丐，又没甚本事，花主却对他有说有笑，难道这小子有邪术？
月色皎洁，三人吃过东西但一时并无睡意，叶亢虽然本是内敛之人，但少年人好奇心重却是难免，向岳隐儿问道：“姑娘不远千里从苗疆到了洛阳，就是为了找灵珠么？”
岳隐儿轻抚秀发柔声道：“你我虽相识不久，但我知你是外冷内热之人，且有侠者之心，索性也不瞒你。我和剑奴四方游历，确是为找寻五灵珠，灵珠关系我苗疆万千生灵安危，更关系到我娘和我的命运。”
叶亢忍不住插嘴道：“几颗珠子而已，有那么神奇么，休长老交与你那颗颜色灰暗，不仔细看我都以为是块石头。”
剑奴张嘴正待大骂，看到岳隐儿眼神制止，强忍了下去在一边冷哼哼。
“你有所不知，轩辕刺虽是神物，但是神物认主，魔神蚩尤死后此剑戾气益重，所以轩辕黄帝才命巧匠打造五灵珠来压制，剑珠合一，相传可以呼雷引电，称雄天下。”
“光凭一把剑就能称雄天下那怎么会有这么多战乱纷争、朝代交替呢。”叶亢不解地问道。
“可能只是传说吧，很久以前五灵珠就已不知所踪，苗疆空有轩辕刺，虽也是锋利异常，但无灵珠点缀，只能算是把利器，难称神兵。”
“五灵珠都是一般模样么，灰白色，像石头一样。我以后见着了也想办法弄到手给你。”
剑奴实在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以为大街上买菜呢，到处都是？我们部族圣女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我和花主也四处奔波这么久，要不是你们丐门那老头，花主和我也是一无所获。你小子有什么本事，竟敢说帮花主找到灵珠，我呸你的。”
“你别怪剑奴，她一路上跟我也吃了不少苦，找寻灵珠确实不易。部族大祭司跟我们说过，五灵珠分别是定金珠、雷木珠、天水珠、离火珠和厚土珠。休长老给我的是厚土珠，颜色灰白，可以召唤引路蜂，喝令走兽。”
召唤蜜蜂算什么呀，我找块蜜糖一样能招来，说不定还能召来蝴蝶呢，叶亢心里胡思乱想着，嘴里接着问道：“姑娘说五灵珠关系苗疆安危还有你和你娘的命运，如果找不到会怎样呢。”
“嘭”的一声叶亢头上鼓起了一个包，剑奴拍着手怒骂道：“你个乌鸦嘴，看来得找块石头把你嘴巴堵住。”
岳隐儿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沉思了半晌幽然说道：“其中内情事关我苗疆内务，我不便告知，不过如果实在找不到五灵珠，我唯有认命。所幸休长老怜悯，把厚土珠交付与我，应该能解一时之急，其它几枚灵珠只能留待日后再找寻了。”
“我们花主说了这么多我们的事情，你也说说你吧，不会天生就是乞丐吧。”剑奴斜眼望向叶亢说道。
岳隐儿扑闪了几下大眼睛也说道：“是啊，你也说说你自己吧，我们只知道你叫叶亢，是洛阳丐门中人。不过乞丐一般都不识字，且见识短浅，而我看你却识文解字，为人处世见解不同于一般乞丐。”
叶亢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姑娘把我当朋友，我也有甚说甚。”
叶亢从被遗弃秀姑婆婆家门口说起，八岁入丐门，虽是残躯但不甘庸碌，私塾偷学，战国楼研习论战，一直说到怎么被华文山抓去当药人放血，只是略去了自己是田齐后裔一节。
“想不到你这么可怜啊，连自己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看在你没多少年好活的份上，以后你不惹我我就不骂你了。”
剑奴柔声道。
叶亢听剑奴这么和言细语有些不习惯，往后缩了缩。
“人人都有自己的伤心事，不必过于感伤。只是可惜我和剑奴此去苗疆祸福难料，不便带你同行。你从未出过远门，日后做何打算呢。”岳隐儿轻声道。
“我从小向往漠北草原，只是一直没机会。本以为这一生就在洛阳完结了，现在没奈何出逃，我正好去见识一番。洛阳城里人们都说漠北草原万马奔腾，一派兴盛景象，那里的人们也都善良好客，对远方的来客都是盛情相待，据说烤全羊很是好吃。”
岳隐儿惊讶道：”是么？为什么教我读书识字的汉人老师说的和你听说的不一样啊。老夫子说漠北草原多是游牧民族，柔然大汗阿奇那暴虐成性，嗜血好杀。”
叶亢挠了挠头，说道：“没去过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反正没地方可去，如果命里注定要死在那里，我也没办法。”
三个少年人围着火堆，各自说着经历，还有见过和听说过的趣闻轶事，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热闹非常。
只是天上的明月，不知何时飘来了一片乌云，将其渐渐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