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泥人也能让他气活
自从那天在墙边被许值撞倒以后，两人之间似乎结下了一道看不见的牵扯，赵月回发现自己走到哪儿都能偶遇到他，次数多到离谱。
教室、食堂、图书馆、自习室……她总能看到凭空出现的他的身影。
如果只是遇见倒还好，关键是他每次出现都没什么好事，净给她添乱。
课间休息时，她坐在座位上复习，他突然跑到她后桌的位置坐下，一边和旁边的男生聊天，一边伸出脚来，偷偷踢着她的椅子，扰得她不得安生。
去校图书馆看书，他慢慢晃到她对面坐下，坐就坐吧，她还能挡住一个学渣的向学之心吗？问题是他人又坐不住，虽说没发出什么噪音，但是小动作特多，一会儿转过来，一会儿转过去，跟有多动症似的。
下课时，她去开水间打水喝，而他在走廊上和一帮子男孩靠在护栏上聊着天。她经过的时候，他明目张胆伸出脚来绊她，脸上还挂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头一回差点着了他的道，她也不敢说他什么。三番五次之后，是个泥人也能让他气活了。再看到他的脚伸出来，她也不默默忍气吞声绕路了，瞪他一眼，直接从他脚上跨过去。他不见恼意，反而十分开怀地笑了出来。
譬如种种，还有很多很多……
赵月回自认自己已经算是很不爱计较的人了，即便如此，还是经常被他气得够呛。也不是没鼓起勇气试着跟他好声好气讲道理，但他这人跟小孩一样，好话歹话都说不通，固执得要死。
跟他说理，他直接就是一句：“怎么别人都没意见，就你有意见？你是不是针对我？”
月回心想：“那你也没对别人这样啊！你才是针对我好吧！”
他带来的桩桩件件的麻烦事，让赵月回看到他都避之不及。可是她越躲，他就越追得凶，跟猫捉老鼠似的，绕着她团团转。
就这样过了个把月，两人间的僵持被一场体育课上突发的意外所改变。
那天下午，体育老师带领着大家做了几轮热身运动后，就让所有人自由活动了。
赵月回准备回教室温书，却在回去的途中被人截住，早先那群威胁过她的人又来找她的茬，这一次她们得寸进尺动了手。
双拳难敌四手，月回被按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许久之后，人散了，留下一个饱受摧残的她。
月回连哭都不敢，怕被别人知道，继而传到老师那边，最后将事情闹大了，要请家长过来。
她没有父母，家里只有年迈的爷爷奶奶，要让他们跋涉而来，顶着众人对乡下人的蔑视，对一干人等卑躬屈膝，她于心何忍？
所以，当务之急，月回只想把事情赶紧压下去，当做没有发生过。
可脸上的红痕太明显了，根本瞒不过别人的眼睛，尤其是许值。
他打完一场篮球赛后，正准备找月回，却发现操场上不见了她人影，估计她回了教室，他也跑了回来。
教室里没其他人，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
许值一进去就发现月回状态不对，趴在桌上闷闷不乐的样子，下巴那里红了一块，像是伤到了。
许值打小干架经验就丰富，他走近一看就发现伤口不对劲，像是被人揍出来的。而赵月回异于平常的闪躲眼神，帮忙印证了他的猜测。
许值出奇愤怒了。
“我操了！谁干的？”
他太凶了，月回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积蓄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被吓了出来。
许值对着一个泪汪汪的她，瞬间乱了手脚，“别，我不是凶你啊……”
他手足无措，伸出去的手被月回避开了，她趴在桌面上，连哭声都轻得可怜。眼泪像湖水，找到了一个决堤口，一发不可收拾。月回呜咽着，许值凝神才听清她说的话。
“……都欺负我……”
许值连忙哄她。“没欺负你……没人敢欺负你。”
月回跟个小鹌鹑似的，将头埋进了臂弯里，只露出一个后脑勺，和一声声委屈的哭诉。
“……你也欺负我。”
说到这，月回眼泪流的更凶了。这段时间以来，所受的委屈化成了眼泪，借势统统爆发了出来。
许值在她身旁坐下，着急想跟她解释。“我哪里有欺负你啊？我那是……”
“你有！”
月回现在根本听不进去话，许值也愿意让她。
“好好好，我有。”
他就这样陪在她身边，耐心哄着她，陪她哭完，等她慢慢冷静下来。
他这才松口气，眼看着她愿意将脑袋露出来了，一边抽噎着，一边小心翼翼打量着周围，一副生怕被别人看见的样子。
他想笑话她，又怕把这个胆小鬼给吓得缩了回去，于是他小声地抚慰。“看什么呢？放心吧，除了我，没别人。”
见她抿着唇不说话，脸上似有赧意。他又忍不住原形毕露想逗逗她。
“骂够了吗？要不再骂我几句？赵月回，我算是发现了，你对着我的时候可凶。”
赵月回回过神来，也发现自己刚才有些过分，罪魁祸首不是他，他们非亲非故的，他凭什么要好声好气地受着她的怒与怨？
她从小到大，受过的不公和欺凌不知凡几，也早已经习惯了，今天失控实属意外，如果刚才不是他突如其来的关心，她也许根本不会当他的面崩溃以致大哭。
但是，丢脸归丢脸，被别人关心的滋味着实让她新鲜，甚至好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赵月回悄悄擦干了眼角的余泪，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发泄过后，沉甸甸的心轻松了也不少，脑袋突然空了下来，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许值在一旁撑腮看着她，突然冒出一句。
“和我说说，是谁动的你？”
他人是笑着的，眼神里却有她看不懂的凉意。
月回还是不想说，这是她的糟心事，她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尤其是他。
“没谁……我自己不小心碰到了。”
许值叩了叩她的桌面，无视了月回的不配合，自顾自说道：“你不说我也能知道。”
他有这么神？月回不信，悄悄瞥他，看他怎么说。
许值随口说了几个同学的名字，见月回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也不气馁，再接再厉又扯出一堆人来。只是说着说着，画风渐渐就走偏了。
月回一脸纠结，很想问问他，秦始皇和叮当猫是怎么混到一块去的？玉皇大帝和蜡笔小新又是什么组合？
眼见着他还在那信口雌黄。
“葫芦娃叫来的爷爷？孙悟空请来的猪八戒？”
一个比一个离谱，月回想吐槽，却没忍住笑了出来。
看她终于有了笑脸，许值也停止了胡编乱造，他跟着笑了两声。然后，正视着她，认真教她道：“我跟你说，有些人是不能惯的，真遇到手欠的人，你得还手，知道吗？”说完，他又意味深长加了一句。
“不过你现在不用亲自动手了，你可以跟我说，我帮你打回去。”
像是被他的气势蛊惑，月回怔怔看着他，她似懂非懂，不太明白之前还喜欢欺负她的人，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好，主动陪她还愿意帮她。
他看她的眼神太炽热，她纵然不明其意，也止不住心生慌乱，她躲避着他的目光，很久之后，才默默点头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