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海
“从前段时间起，我开始偶尔听到某种听不清内容的呼唤声，不过时间和地点都是完全随机。
我以为只是压力太大产生的幻听，只要好好休息几天就会消失。
但是最近，它开始越来频繁了。”
神色疲惫的中年男人坐在躺椅上说道。
“越来越频繁的幻听吗？”心理咨询师在本子上记了一笔，
“那么，托马斯先生，您最近有经历过什么特殊的事，或者让您印象深刻的事吗？”
“特殊的事？”维德沉吟了一会，“真要说特殊的话，那大概就是一个月前，受人邀请。
我去了个以前从未去过的教堂参观，见到神像的时候，我感觉它好像对我露出了个很奇怪的表情。”
说到这里，维德脸色白了一分，显然因为当时所经历之事而产生的惊恐感，仍旧没有彻底消退。
心理咨询师皱起了眉头。
“托马斯先生，您这个情况有点严重啊，幻视加上幻听，而且已经影响到您的正常生活了。
我只是个心理咨询师，只能给您提供一定程度的心理疏导。”
“出于职业道德，我还是更建议您去找心理医生，进行专业的针对性治疗。”
维德闭了闭眼，“我知道了，我会去的，打扰了。”
来到大街上，维德有些漠然，自己是肯定不可能去看心理医生的，万一被察觉到什么东西怎么办？
只能希望自己只是压力过大，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维德回到家中，草草吃了一顿，便躺到了床上，进入了最近变得非常诡异的梦乡。
维德站在小岛上，望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大海，他最近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并不止是因为偶尔的幻听，还有睡着以后总会梦到的这个地方。
眼前的大海并不正常，看不到边际的海水包围着小岛。
海面并非是正常的蓝色，而是浑浊刺目的猩红。
就像无法被视线穿透的海面下堆满了尸体，而这片海，就是因为他们流出的鲜血而形成。
这片海域是如此的安静，无风也无浪，平静的像是凝固冻结的冰面。
整个梦境听不见任何声音，包括他自己的呼吸、心跳。
这里，是被死寂统治之地。
当然，令维德惶恐的并不是这些，这些场面对他来讲，除了无聊点，并不能造成什么心理压力。
真正让他寝食难安的根源，
是那种一入梦就能感觉到的，奇怪的被人窥视之感。
寻不到来处的视线，让人感觉像是从四面八方射来一般，无处不在，躲无可躲又避无可避。
那目光是如此的淡漠冰冷，不带有一丝感情，恍若高高在上的神灵俯视着凡人。
维德感觉自己就像上了解剖台的尸体，一生中一切罪恶的、善良的、丑陋的、美好的都被挖了出来。
摆上桌面，供人观赏。
自从开始梦到这个地方，睡眠应带来的精力补充。
以及对大脑的放松效果，开始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差。
那种窥视感也越来越强，就好像视线的主人正死死的盯着他，并慢慢的靠近。
等到足够近的地方，就会对他发起致命一击。
维德不敢对任何人讲起这个梦。
不仅是因为他冥冥中感觉到，如果对别人讲出这一切，他就会立刻死于非命。
也因为他本身就不敢和心理医生之流接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做如此血腥又诡异的梦，万一被医生察觉到什么，把他的秘密挖出来。
那么，恐怕律师唯一能为他争取的权益，就是得到相对舒服些的注射死刑。
让自己的委托人免于成为这个世界，自新世纪以来，第一个坐上电椅的人。
七天后。
维德家中站着几个人，有人手里拿着圣经念诵着什么。
有人穿着古怪的长袍，正进行着某种驱魔仪式。
维德坐在沙发上，呆呆的望着这些人动作。
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蜡黄，双眼几乎被血丝填满了。
从两天前开始，睡眠已经对他没有了任何效果，梦里的场景，也不再是只有睡着后才能见到。
现在他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强制性的浮现出那片死寂的血海世界和窥视感，无法忽视。
睁开眼，呼唤声又会不停响起，甚至连暂时放空大脑，稍作休息都成了奢望。
他什么办法都试过了，也不顾不上会不会被发现什么秘密。
无法得到任何休息的痛苦，实在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找心理医生，吃安眠药，连这些驱魔人都已经找过了好几批。
可这一切努力都没有产生效果，呼唤和血海幻象不会因为任何事物而停歇半秒。
突然间，维德心底产生了一个念头，一切都要结束了，之前的一切都只是神对我的考验。
只要再睡一觉，我就能通过考验，得到进入极乐之地的资格。
从此远离一切颠倒流离，伤病痛苦。
这种念头是如此的莫名其妙又根深蒂固，以至于一出现便占据了整个大脑，一时之间连呼唤声和幻象都停止了。
“只要再睡一觉就好。”维德呢喃着上楼，走进自己的卧室躺上床。
进入血海世界，随着呼唤声再次响起，维德又清醒过来。
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像是魔怔了一般，产生那么荒诞的念头。
疑惑感很快褪去，恐慌又立刻接踵而来，他的后背一下被冷汗湿透，自己不该在梦里听到呼唤声的。
之前不论是呼唤还是血海世界的窥视都是分割开的。
不管它们衔接的再怎么完美，也始终是平行的。
现在二者融合了，再加上自己之前那个莫名其妙的念头，不管怎么想都不会有啥好事发生。
血海第一次产生了海浪，维德看去，只见血海深处升起一个硕大无朋的人形阴影。
他是打算扭头就跑的，跑不跑得掉另说，至少他努力过。
但他动不了，原本流动的空气，似乎都随着人形阴影的出现而凝固。
除了呼吸，他做不了任何动作，连眨眨眼都困难无比。
人形阴影头部浮现出模糊的五官，眼睛注视着维德，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呼唤。
维德终于知道了一切诡异的源头，不过这对他而言恐怕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切都要结束了。
呼唤声越来越大，维德脑海里也开始出现一幅幅画面。
有人杰造字，播撒文明，功德无量。
有大能创法，为众生开道途，无上造化。
有魔头入梦，诱人堕落，散布恐惧。
有战场厮杀，各族生灵为种族生存而争斗，尸山血海。
天意之下，万灵相争，文明疯狂进化，适者生存，不适则死。
秩序与混乱，正义与邪恶，战争与和平。
诸般种种交织缠绕，化作一根魔道之鞭，狠狠抽在众生心头，逼迫着文明前进。
巨量的信息冲击使得维德大脑愈发混沌，身体开始融化，恍惚之间他也开始出发呼唤。
“。。。顾方”
突然间，“砰”的一声，人形阴影颤抖了一下，整个头部都炸开了。
一阵沉默过后，
“艹！科研部你大爷的*#%**#*”经典国骂响起。
得益于突发变故，融化停止了，维德也清醒过来，扭头就往后跑。
刚才的信息灌输之下，他已经明白，自己刚才差点被外来者夺取本源信息。
一旦对方成功，自己就会被彻底吞噬，死无全尸的那种。
现在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出了问题，身份已经被世界意志察觉。
只要再拖一点点时间，外来者应对机制就会启动，自己就能逃过这一劫了。
可惜，
“拿来吧你”
人形阴影大手一捞，维德挣扎着被飞快拖进血海深处，身体再次开始迅速融化。
现实世界
维德从床上爬起，动作僵硬，瞳孔已经开始扩散。
来到卧室中的全身镜前，镜中已没有了维德的倒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发黑眸，容貌只算是中等偏上的青年。
青年约莫十七、八岁模样，面带微笑，正冲着维德招手。
一副儒雅随和的做派，却生生透出无边的邪异之感。
维德摇晃着贴近镜面，慢慢融化于其中。
青年笑着大步走出镜子，发出了他在此世的第一句话。
“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