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商宁集团
颜涞回到家的时候，庄思茵并不在家里。房内黑洞洞空荡荡的空气包裹着他，颜涞径直朝阳台的方向走去。他脱力般地窝在阳台上的懒人沙发里，看着楼下的路灯发呆。
他心里半是担忧半是兴奋。事情一旦撕开一口子，下面的就瞒不住了，可下面的水究竟有多深，又会牵扯出多少条大鱼来，是他现在还无法预测的事情。再者，他费尽心思地想把口子越撕越大，下面就有人想千方百计地想要把这件事情压下来，不让他调查。双方博弈之下，还有不少变数可能出现。
商宁集团。
颜涞双手枕在脑后，忽然发现这个世界，又或者说这S市好像就这么大，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好像总是在和这么些人打交道。
楼下有车开过来，霸道的车前灯晃得颜涞眼晕。他定睛去看，看见庄思茵从车上下来。车牌号看着有些眼熟，还未等他记起自己在哪里看过这串数字，就见驾驶座上下来一个人。颜涞认得，耿嘉煜。
商宁集团的董事长。
他们靠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透过眼镜片，颜涞清晰地看见庄思茵脸颊的那个梨涡。夜晚起风了，有些凉。耿嘉煜贴心地脱下身上的西服外套，披在庄思茵的肩上。
颜涞猛地一下站起来，他不想再看下去，更不敢再看下去。即使每每想到庄思茵不爱他这个事实，他都已经难受得要喘不过气来，但他至少还能安慰自己，他们这辈子都要绑在一起，是合法夫妻。可他从没想过，庄思茵爱上别人该怎么办。
除此之外，耿嘉煜和他身后的商宁集团又和他们最近调查的案子联系在一起，今天他还甚至请了那位和耿嘉煜来往密切的画廊老板来局里喝茶，不知道耿嘉煜此刻是否已经收到了风了。庄思茵还是学美术出身，结婚前当了几年设计师，画廊的事情，是否又有她牵扯在里面……这一桩桩一件件纠缠在一起。
不管怎么说，他的夫人同商宁的董事长来往密切，这一点被有心人抓住，总是要出乱子的。
颜涞的眉心倏地跳起来。
就在他的心头正闪过千百个念头的时候，玄关处传来了开门声。是庄思茵，看见他，多少有些惊讶。
“你怎么回来了？”
“你出去了？”颜涞冷着脸，反问道。
阳台上的灯还未关，懒人沙发的凹陷还在缓缓回弹。聪明如庄思茵，一看便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心下了然，不急不慢地把名贵的手袋往地上一扔，换好了拖鞋，才缓缓开口回答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还来问我，是想从我口中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颜涞强压着心头的无名火，努力不让这场对话再次演变成无意义的争吵：“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会和他出去？”
庄思茵倒是坦荡，扯了把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才又道：“他？耿嘉煜三个字……很难说出口吗？”
“你明知道他是……”
“我知道。”庄思茵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狠狠地把手里的杯子往桌子上一砸，水珠飞溅，“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你老婆的前提，是我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吧？我和谁交往，和谁当朋友，和朋友出去吃顿饭，这点自由总是有吧？我也没必要事事向你汇报吧。你不要告诉我，我要谨慎到连饭都不能出去吃吧？”
颜涞握了握拳，话到嘴边打了圈，最终又被他咽回肚子里。今天白天的事情他不能讲给庄思茵听，至少现在不能。一来不合规矩，二来事情还没调查清楚，要是真的和耿嘉煜有关，那就是打草惊蛇；要是和耿嘉煜没关，那落到庄思茵眼里，他就多一条小肚鸡肠的罪名。话在嘴边绕了又绕，末了变成干巴巴的一句：“我还是建议你和他保持距离为好。”
“保持距离？呵，真是好笑。为什么？凭什么？真把我当你们的附属品了吗？交个朋友而已，还要先探听别人的工作家境吗？还是说你的这些看似虚无缥缈的冠冕堂皇的话只是为了掩盖你自己的占有欲？颜涞，你自己乱来是你的事情，但你少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别人，我和他充其量只是普通朋友，用不着你假惺惺地给我什么意见！”
颜涞闭上眼睛。他这几天太累了，累得和她吵不起来。反正吵来吵去，总是要绕回他是个烂人这件事情上。真是没劲。
对方率先举旗投降，庄思茵自觉继续说下去也没意思，便扭头进了卫生间卸妆。颜涞没了力气，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水声终于停下来，听着庄思茵像是回了卧室，屋里又重新恢复寂静。手机在茶几上兀自亮着，颜涞掀了眼皮去看，是卓映安。想来想去，他还是没有接这个电话。
颜涞走进卧室的时候，庄思茵侧身躺在床上。看着像是睡着了。他蹑手蹑脚地爬上床，贴着她的脊背睡下。他今天累极了，只想抱抱她，就当作充电了。只是他的手还未搭上庄思茵的腰，就被她一把扯了下来：“我今天不想坐，消停点好吗？！”
颜涞有些委屈：“我没那个意思，就想抱抱你。”
庄思茵笑起来，在寂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突兀：“说这些好没意思。我还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颜涞的手干巴巴地垂下来。他抿了抿嘴唇，掀开被子下了床：“那好吧，你睡吧。”
他真的已经精疲力尽，吵不动了，好像也勉强不动了。他提着枕头出了卧室，决定去沙发上将就一晚。临关门时，他停住脚步，小声道：“晚安，茵茵。”
颜涞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沙发太软，他又有积年的腰伤，一睡就痛的厉害，哪怕预先贴了膏药也不能缓解。更何况此刻他心里烦得很，商宁集团、画廊、牵扯进未成年的交易、耿嘉煜和庄思茵，这些人和事像一团乱麻一样缠绕在他的心头，正所谓剪不断理还乱，大抵就是这种感觉吧。
总得想个法子，让人提醒庄思茵，还是要适当同耿嘉煜保持些距离才好。
带着这样的念头，颜涞最终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