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成为残废
孟蔓晴清丽的声音浸润在这微凉的夜色里，震动着冷煜峰的耳膜。
“婉婉就像我妹妹一样，你欺负她我绝不放过你哦！”
“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有你在我又怎敢欺负她？”
回荡在这夜色里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冷煜峰凉薄的嘴角却不禁弯起了一个讥讽的弧度。
那些历历在目与言犹在耳，在这一刻变成了比笑话更为可笑的荒诞闹剧。
那一日他与周洛嵩撞门而入时，便看到了口吐白沫的蔓晴。
“不要……冷家。”
这是蔓晴最后说出的话。
蔓晴死于氰化物中毒，但当时房内只有她和蔓晴两人，除了她以外还有谁会毒害蔓晴！
冷煜峰漆黑的眼眸，因回想起过去，而变得越发阴翳。
“蔓晴你不是希望我好好照顾她吗？你放心，往后余生，我必定好好照顾你这“妹妹”，我要让她生不如死。”冷煜峰说着将手里的录音笔往地上狠狠一摔。
摔掷的清脆声响在这安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突兀，然而比这脆响更为突兀的，是冷煜峰西服口袋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
“不是让你今夜别打扰我。”
冷煜峰接听电话的声音不耐又烦躁，然而那握着手机的指掌，却因电话那端传来的消息，而突然收紧。
“冷少……刚刚佣人在老宅打扫时，发现了一封蔓晴小姐留下的书信。”
……
郊区别墅内周洛嵩刚挂断电话便有下属走了进来。
“周先生……少奶奶一直高烧不退。”
“找医生看过了吗？”
“冷少吩咐过不许请医生，谁敢请就打断那人的腿。”
“别墅今天是不是来了个给马看病的兽医？”
“是。”
“让他过去给少奶奶看看吧。”
“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对于下属的迟疑周洛嵩只能无奈一叹：“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少奶奶自己的造化了。”
“周先生，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汇报……少奶奶身边那男孩，今天偷偷溜出了别墅，这件事是否要告知冷少？”
“冷少对少奶奶极为厌恶，对她身边那男孩更是不屑一顾。冷少恐怕啊现在都不知道那孩子长什么样吧……罢了，随那孩子去吧，不必管束他。”
……
“叔叔为什么这么多天过去了，我妈咪还不醒？”
“这……凭我行医三十年的经验，少奶奶这病非常棘手啊。”
“叔叔，拜托你救救我妈咪，睿睿有钱，睿睿可以把这些都给你！”
“这！小少爷的诚心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既然小少爷这么有诚心，我便拿出我们家祖传的独门秘药“马骨膏”为少奶奶医治！”
酸涨感从脑部蔓延开来，快速延伸向四肢。
身体传来一阵忽冷忽热的滚烫灼烧感，温言婉努力想睁开眼睛，但倦怠却将她拉向了更深的黑暗深渊。
……
面颊传来一阵细微的瘙痒感，温言婉睁开眼睛时就对上了睿睿那双水汪汪的丹眸凤眼。
“呜呜呜，妈咪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我就要去跳御阳江，跟阎王爷抢人了。”睿睿说着将小脸上的鼻涕眼泪全都一股脑地蹭在了温言婉脸上。
“……做人讲点卫生好不好，睿睿虽然你只是个孩子，但你也要做个精致的猪猪男孩啊。”
温言婉呵笑着想抬手去抚睿睿毛茸茸的小脑袋，然而手臂才微动了下，一股钝痛便顺着肩膀传了过来。
昏迷前的一幕幕在温言婉脑海里快速一闪而过，她记得……
“好痛……发生什么事了？”温言婉痛呼着开口询问，“我睡了多久？”
温言婉这一开口询问，睿睿本就吧嗒直落的眼泪掉得越发凶狠了：“那天睿睿回来就看到妈咪你躺在床上，睿睿怎么叫你，你都不搭理睿睿。后来来了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他帮妈咪你包扎了伤口，又给妈咪你开了些小丸子。妈咪你个大懒鬼，已经在床上睡了快一个月了！”
在睿睿挥舞着小拳头对温言婉抗议时，一个翘着兰花指的男人从屋外推门而入。
“少夫人你终于醒了，感觉身体如何？我家祖传的独门秘药“马骨膏”是不是特别给力？”
温言婉一脸愕然地看着这个凭空冒出来的男人，奇怪地开口询问：“你是？”
“哎哟少夫人你真是好无情哦，我在这照顾了你快一个月，你竟然问我，我是谁？可爱的我就是人称妙手回春、可治百兽的赛扁鹊！”
“可治疗百兽？所以……你是个兽医？”
“少夫人这么叫确实没错，不过人家更喜欢别人称呼我赛扁鹊。”
“……这称呼要是被扁鹊听到，估计他棺材盖都要盖不住了。”
眼前这个娘娘腔虽然是个神经病，但他到底救了她的性命，温言婉这么想着赶紧收起了自己脸上的奇怪表情，对赛扁鹊伸出了手掌：“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少夫人不用谢我，我不过是拿钱办事而已。原本冷家请我过来是给马治病的，结果周先生突然吩咐我来给少夫人看诊。”赛扁鹊说着突然表情奇怪地看着温言婉，“少夫人敢嫁给冷少，还真是勇气可嘉啊。冷少在外界的风评可是差得很啊。狠戾残暴、不择手段、阴森凶狠，凡是和这些词沾上边的都是外界对冷少的形容。少夫人敢嫁给冷少，还真是要钱不要命了啊。”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温言婉的目光因回忆起过去而逐渐放空。
初见他那一年，他虽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却不会像现在这样残暴狠辣。那时候的他虽不喜言语，却会很温柔地轻拍她的脑袋。
他的温柔从来都只属于蔓晴姐姐，对她不过是爱屋及乌。
温言婉想到这，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丝苦笑。
为了一个秘密，她不得不嫁入冷家。为了一个承诺，她只能选择将秘密彻底埋藏。
所有关于蔓晴姐姐死亡的揣测，便在她身上彻底终结吧……
看着目光放空的温言婉，赛扁鹊突然轻拍了下睿睿的小脑袋：“我上楼的时候忘记拿碘酒了，没有碘酒就不能给你妈咪的伤口消毒哦，小少爷帮我拿些过来好不好？”
“睿睿马上就去！”睿睿说着连忙从温言婉床上跳了下来，连鞋子都不穿，便如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当睿睿的小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赛扁鹊这才回过头来，认真注视着床上的温言婉：“少夫人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我来冷家时，你的腿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从今往后你的右腿不可以做任何剧烈运动，甚至连快跑都不可以。虽然能够站立行走，但每逢阴雨天气，你便会觉得疼痛难耐，有些时候甚至会疼得整宿无眠。”
“所以……我是变成一个残废了是吧？”虽然温言婉对这样的结局早有预料，但这些话从赛扁鹊嘴巴里说出来时，她仍是有些错愕。
“是的少夫人……就算你一直坚持不懈地做物理治疗，你的腿也不可能……”
“我知道了。”温言婉淡淡叹息一声后，突然抬起头来对赛扁鹊淡淡一笑，“谢谢你……在睿睿面前给我保留了最后的尊严。我不想让睿睿知道，他妈咪变成了一个残废……”
眼前的女人明明已经知道，从此以后自己再也无法像正常人那样行走与奔跑，但那莹白小脸上的笑容却异常恬静。此时虽是白天，但赛扁鹊却感觉有月光淡淡笼罩而来。
至柔亦至刚，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倔强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