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孝顺
三公子看向姜明道：“姜兄弟，有所不知，赵大人虽然生的肥胖，但是做事能力却是极强，有治世之才……”
三公子对赵元炳的评价极高。
不过，这番评价出口，似乎完全没有把姜明当作外人来看。
这让姜明的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不明白这三公子为何如此，当下开口道：“赵大人的本事在下前几日刚刚见识过~”
听到姜明的话，三公子面上的悲切消失不见，转而乐了。
他之所以欣赏姜明，不就是因为这位子告父的壮举吗。
“姜兄弟，不妨给我们讲讲，姜兄弟是怎么个想法，居然把自己的父亲告上了县衙？”
虽然已经听赵元炳讲过数次的三公子，依然对此事充满兴趣。
在别人看来大逆不道的事情。
在他看来却是格外爽快，格外解气。
于是姜明便开口讲起事情的经过……
包间里顿时笑声一片，连那孩童也听的津津有味，不时捧腹大笑。
“哈哈哈，妙，姜兄弟真是个妙人。”
……
酒过三巡，几人都有些醉了。
三公子面色发红，神色恍惚，开口向姜明问道：“姜兄弟，你觉得什么是真正的孝顺？”
刚刚走到包间门口，特意来送菜的曹万全被护卫拦住了脚步，只好转身朝楼下走去。
姜明一时间也不明白这位三公子是何意，思索片刻后，答道：“我大燕立国三百年皆是以孝治天下……”
“姜兄弟……”
姜明刚刚开口，就被三公子打断了。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而是你心里的真实想法，不要学那些理学家说一些空白大话，你上县衙状告自己父亲时，难道是这么想的？”
三公子显然是对姜明的回答并不满意。
这时，赵元炳似乎也是醉了，面色潮红，沉默不语。
跟着三公子来的那位孩童，却是翘着脚吃东西，不时发出轻微的咀嚼食物的声音。
姜明苦笑，“敢问三公子，子从父之令，可谓孝乎？”
“自然！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敢不亡。”
“缪，此言大缪！”姜明反驳道：“三公子，难道身为人父就不会犯错吗？”
三公子不语。
“孝和顺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词汇，孝是孝，顺是顺，为人子者，对父母孝，自然是理所应当。”
“但是，顺就未必了，因为父母不是圣人，也有可能犯错啊，父母有不义的地方作为儿女理应设法纠正，一味的顺从怎么能是孝呢？”
“可见孝是孝，顺是顺，两者不能混淆。”
“先贤圣人皆只说孝，从不提顺？为何？”
“难道是先贤忘了？自然不可能。”
“三公子，孝顺一词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三公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姜明肯定地说道：“是三百年前大燕立国之初！”
“大燕立国之时，民生凋敝，政法不通，急需一种能够稳定社会、巩固皇权的力量。于是三纲五常便产生了，孝与顺两词从这里开始结合。”
“君主的权威，来自封建家族的权威，因而皇室有宗正，管理及化解宗族内的矛盾，以确保皇权至上。”
“可见，顺一词代表着稳定，强调的是等级性和服从性。”
“若是不讲孝顺，以大燕天下的局势，这诸路藩王谁人能治？”
“可见孝顺不过是有利于稳定政权的手段，但并不代表他是对的。”
姜明一番话下来，引得赵元炳频频注目，他发现自己之前着实小看了这位少年。
听的有些愣神的三公子，心有疑惑地开口道：“若是如此，那应该如何对待父母呢？”
“为人子者，对待父母只能孝敬而不能孝顺。”
”一位先贤曾和弟子有过这样一段对话，弟子问先贤，什么是孝敬父母啊？先贤答：“无违。”
“这里的无违并不是说的不违背父母的意愿，而是不违背天理和做人的本性。”
”父母生的时候，侍奉父母要合理，既要孝，又要敬才是天理所在，绝不是一味的顺从。”
姜明一席话下来，众人皆寂，连那孩童都似乎在暗暗思索着什么。
“姜兄弟，真是大才啊。”
姜明一番话下来，再次刷新了几人对他的认识。
最初，三公子觉得这家伙敢于挑战伦理观念，一定不是个迂腐之人，可以结交一番。
接触下来，发现此人不仅会经商酿酒，居然还是个学识渊博之辈，对天下形势看的也是极为透彻。
三公子有心想要将姜明收为己用，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顿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更何况多个朋友要比多个下属强的多。
“三公子谬赞了，不过是在下的一些浅显之见……”姜明拱手回应。
“姜兄弟实在太谦虚了~”
姜明不会想到，他今日的这番话，潜移默化中对众人产生了多大影响。
城门口。
酒宴过后，三公子带着那孩童以及众护卫就要离去。
姜明与三公子两人相视一笑。
没有做作的挽留，也没有任何送别的话语。
三公子走了，走的时候还私下安排赵元炳对姜明照拂一二。
在姜明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姜明做了自己不敢做的事，也是他无论如何不能做的事，即便是听了姜明一席话之后，他仍然不能去做什么，也不能改变什么。
因为他是大燕皇室的三皇子，他的父亲是当今天子——正武皇帝。
三公子回头看了看还立在原地的那道身影。
或许这是两人此生唯一的交际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
“呃，姜兄弟，那……”
赵元炳似乎转身要走，又似乎有话要说，言语迟疑。
姜明一乐，开口道：“等酒酿好了，要不也给赵大人送几坛……”
赵元炳眼神一亮，顿时对姜明的好感噌噌往上涨，推辞一番后，拗不过姜明的热情，只得无奈答应，心满意足的离去。
路过街市，姜明特意买了一支看起来比较素雅的钗子，价格不贵，却是极为好看。
姜明回到家中，看到姜依依正在往米缸里倒米，满满一大缸。
好家伙，这得花不少钱吧。
原本姜明以为拿走的那二两银子，已经是姜依依的全部家当了，现在看来恐怕并非如此啊。
姜明上前，将钗子递给姜依依，开口道：“路上买的，送给你。”
姜依依伸手接了过去，开口责怪道：“买这个干嘛，浪费钱。”俨然是一副贤惠的模样，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