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倒霉的孙姨娘
是夜,钟念卿躺在梨花木的拔步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外头是雷打不动的哭喊声,里头是蒙着被子逐渐暴躁的钟念卿。
她腾地坐了起来,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床里那侧的浮雕。
“姑娘?睡不着么?要不奴婢再添些安神香?”值夜的青梅问。
“还加?你不如去给我拿两包蒙汗药来,我还睡的快些。”
“去,把木槿给我叫来。让她去叫张武给我捉百十来只坐鱼来,扔到依澜院后头的池塘里去。再买些什么蝉啊蛐蛐的,全都给我丢到依澜院后院的树上去。她不是精神得很吗?”
钟念卿咬牙。
“那就,都别睡了!”
都她娘的别睡了!
两日后的午时,钟念卿在小花园边上的阁楼上吹着微风休憩。
她今日睡的饱,这会儿也没有半点困意,只觉得微风习习,倒是舒爽的很。
她是舒坦了,钟思葶却要被折磨的疯了。
她此刻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眼下乌青形容憔悴。外头是吵到人头皮发麻的蝉鸣。
她已经有两日没闹了,原本是打算歇息两日,再得空寻个死什么的,让钟鸣心疼还能气气苏氏。
她如意算盘打的好,却没算到她后院儿的池塘里坐鱼满了池塘。
日夜叫个不停,好容易能停一会吧,蝉鸣混着蛐蛐叫就响了起来。
接连两日,吵的她耳朵都要起了茧子。
睡觉睡不着,又因着前几日的事彻底得罪了苏氏,这几日菜饭专送她不爱吃的东西。
冰更是想都不用想,要不是钟鸣,她怕是要热死在院子里了。
本就心烦气躁了,偏偏孙姨娘还来找不痛快。
说的倒是好听,让三姑娘替她嫁到王府里受苦,以为别人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是看中王府富贵,想嫁了自己的女儿去享福,还说什么替她受苦?
“滚,都给我滚。打量着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就是我不要的东西,也轮不到你那个下贱坯子生的贱种!滚出去!”
外头不远处的阁楼上钟念卿揉了揉耳朵,心道这人还是这么聒噪。
她抬眼看了看立在一旁伺候的木槿。后者会意,下了阁楼去打探情况。
不过片刻后,木槿便回来了。
“禀姑娘,是孙姨娘。得了老爷与夫人的令去规劝大姑娘。孙姨娘心疼大姑娘,与大姑娘说,可让三姑娘替嫁。便可免了大姑娘的烦忧,三姑娘也算是为姐分忧了。”
钟念卿听后勾唇一笑,“这事你办的好。回头找你雪梨姐姐领赏。”
木槿忙跪下谢恩,笑嘻嘻的和钟念卿说道:“为姑娘办差是奴婢的分内事,不敢当姑娘的赏。”
“况且孙姨娘一向眼皮子浅,尽想着攀高枝。玲儿姐姐只旁敲侧击的提了几次,她便动心了。”
“大姑娘身边儿的落儿是个忠心的,知道了这事,必然会告知大姑娘。”
而钟思葶事先知道了她的野心,又怎么会容忍孙姨娘在她面前打着亲情的幌子为自己谋利呢?
“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你去取些首饰送去给玲儿与她老子娘。有功,便该赏。去吧。”
钟念卿看着阁楼下种着的大片木槿花淡声说着。
她交给了木槿两件事,让玲儿撺掇孙姨娘为女儿谋出路。让玲儿的老子娘与几个下人将定亲的消息说给钟思葶听。
一句可怜就彻底激怒了钟思葶,在人前就敢对她大打出手。
从此以后就是退了与王府里的亲,也没有正经人家会敢娶她过门儿了。
“是,奴婢这便去办。”木槿应声下了阁楼。
雪梨递了一碗红豆冰沙给钟念卿消暑,有些担忧的提醒道:“姑娘,这些日子,您的动作太多。若是被老爷知道,怕是…。”
钟念卿接过,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雪梨,你觉得,我为何事事都要你与青梅亲自去办?为何赏赐下人首饰而不是金银?”
雪梨闻言摇了摇头,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何钟念卿要故意露出破绽来。
钟念卿将冰沙咬的咔嚓咔嚓响,“我就是要他知道。我想看看,在苏家鼎盛时期之时,在母亲对他还心存妄想之时。”
“我这个父亲大人,会对我,做些什么?”
她说着,倾身看向雪梨,眼神森冷泛着幽光。
“他会再将我卖掉么?还是会直接杀了我?”
雪梨心脏重重的跳了一下,她被钟念卿眼中的冷意吓的退后了一步。
待她回过神来时,钟念卿已经恢复如常了,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象。
“算算日子,世子的画像也该到了吧?”钟念卿垂眸吃着冰沙问着。
雪梨应声道:“是,听张武说老爷亲自去王府里求的。是王妃交给他的。”
钟念卿搁了白玉碗,懒洋洋的窝在了矮塌上,“嗯。前几日在府外散播的话,可以让落儿知道了。她知道了,她的主子也就知道了。”
雪梨应声后,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姑娘何不请那位直接拒了婚事?左右他还欠着姑娘一份恩情不是吗?”
恩情?
是欠着,还不止一份。不过欠债的人却不是他,而是自己。
钟念卿回想起地牢中那身穿轻甲为她盖上大氅的人。
“他不欠我。这话,以后别说了。”
钟念卿从阁楼下来时迎面碰上了孙姨娘。瞧着方向是从依澜院出来的,还捂着额头。怒气冲冲的。
钟念卿走了过去,笑着打着招呼,“孙姨娘?这是打大姐那里出来的?怎么了这是?”
啧,这钟思葶下手是真狠。好歹也是她的姨母吧?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留啊。
孙姨娘有些尴尬,她被一个小辈给打了,还被钟念卿撞了个正着。
脸都涨红了,才憋出一句:“方才脚下一滑,摔了一下。”
钟念卿看着她滑下的袖口露出的手腕上,那几处明显的抓痕,还有两条在渗着血丝。
钟念卿挑了挑眉,孙姨娘忙将伤处用袖子遮住,却又露了额头上的伤。
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出来的,还肿了一个大包。瞧着就疼的那种。
钟念卿了然于心却不点破,只柔声提醒道:“那姨娘可要当心了,大姐姐院子里的路可是滑的很呢。”
孙姨娘干笑了两声,“呃,是…,多谢二姑娘挂心。那妾就先回了。”
说着,她施了一礼,转身就往回走。
“孙姨娘。”
“大姐姐近来心情不佳。待大姐想通后嫁入王府,以姨娘与大姐的亲疏,三妹妹日后也会有个好前程的。”
说着,她的面上带了些许歉意。
“啊,瞧我。姨娘还伤着呢,还拖着姨娘叙‘家常’。雪梨,待会出府去寻个郎中来,为姨娘好好瞧瞧伤。”
说完,也不等孙姨娘反应,先一步走了。
“姨娘,二姑娘这是何意?”孙姨娘的贴身侍女玲儿问道。
孙姨娘看着钟念卿远去的背影,拍了拍身上那不存在的灰尘。
“还能有什么意思?我虽为妾室,可好歹也是大姑娘的姨母。她倒好,半分情面也不讲,竟然还敢动手。”
“哼,对我尚且如此,那待我儿又会如何?倘若来日…,再让她嫁入王府去,还能有我们的活路吗?”
她不信钟思葶会突然慈悲为怀,也不信钟念卿突如其来的善意。
可有一点,她与这二人的想法是一致的,那就是钟思葶绝不能嫁去宁安王府。
她抬手碰了碰额头上的包,疼的她直咧嘴。
“这两日勤去着夫人的院子请安吧。至于大姑娘?哼,往后只要听着宁安王世子的什么不好听的寒碜话,都给我一字不漏的递过去。”
那蠢货一心只顾着意愿,哪里会想得到这门亲事背后会给她带来多大的利益?
既然她不想嫁,她这个做姨母的,自然要帮衬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