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是圣母菩萨
所以她伏低做小，带着孩子受尽委屈，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她可以名正言顺带着孩子离开。
那位大夫是一个意外，但刚好是一个契机。
她十月怀胎的孩子，别人不心疼，她却是满心的疼，这般被人责骂、磋磨已经是极限。
等朱玉莲、街长媳妇离开，连氏好一会才回过神，哇一声哭喊出来。
她总觉得事情要遭。
赵阿贵躺在炕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朱玉莲说要跟他和离，要带两个孩子走，要卖身为奴……
他脑子很乱，整个人很懵。
他不知道明明那么爱他的朱玉莲，为什么忽然间变成这个样子？与他心中漂亮大方、温柔善良，还很好哄骗的朱玉莲大相径庭，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不，不……”
赵阿贵叫出声。
他不要和离，绝对不能和离。
没了朱玉莲，就算他治好了，也再也娶不到像朱玉莲这么好、能干的媳妇了。
大门再次被敲响的时候，窦瑜正在屋子里整理东西，荣挚在后院洗澡穿着干净厚实的袄子，还自己抹了上药，整个人还是很憔悴，加上他沉默寡言，显得很沉闷。
韩婶正在灶房揉面，小乖哒哒哒跑到门口，在门缝里问了声，“谁呐？”
小孩子声音有些稚气，但都是天真。
“来找窦太太看病的！”
“？”
小乖疑惑片刻，还是开了门，见到街长媳妇，他有印象，先前偷偷看了一眼。
牵着两个孩子的朱玉莲他不认得。
“我娘在家，你们等一等……”
“小乖，让她们进来！”窦瑜站在堂屋屋檐下沉声。
荣挚正在水井边打水洗衣服。
他甚至连水都不会打。
小乖让街长媳妇、朱玉莲进门，又哒哒哒跑去帮荣挚打水。
别看他年纪小，打水很有一套，力气还大。
荣挚要把棉衣全部洗，小乖制止他。
“棉衣里面是不能洗的，洗了很久干不了，就把外头这些解下来洗就好了！”小乖示范给荣挚看，顺便教荣挚洗衣服。
窦瑜把人请到堂屋，问明来意。
“下半身瘫痪，腰椎摔断？”窦瑜微微蹙眉。
“若是一开始就治疗，那是有九成可以治好，但是如今都大半年过去，断掉的骨头又重新生长，想要治疗需要重新断骨，这个过程不单单是疼，还有买药所需要的银子也不少，你考虑好了吗？”
“大概需要多少？”朱玉莲问。
“这个难说，对于断骨再续所用的药都是好药，价格肯定不菲，今年这行情，没有二三百两怕是下不来！”
窦瑜话还未说完，朱玉莲便跪了下去，“大夫，求您帮忙医治，我们母子三人愿意卖身为奴，一辈子供您差遣！”
“……”
窦瑜看着朱玉莲没有说话，也没有喊她起来。
她也算是见多识广，跟很多人打交道，为了任务，也扮演过各种各样的人。
朱玉莲心中有算计，想拿她做筏子。
“我是大夫，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我一家老小也是要吃饭，我们也是要过日子的。
而且我只看诊，并不会涉及抓药，我也没有药铺，你信得过我，我可以上门去看看病人，到底有几成把握，你们再决定治不治？上门诊金二两银子，来我这边一两，不还价。
能不能治是一回事，但只要我上门就要收钱，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窦瑜声音很淡。
眸色也很淡，就那么看着朱玉莲。
“嘶……”街长媳妇倒抽一口气。
不过又想起窦瑜给袁家三太太看病，人家给了一个宅子，就这宅子，怎也得百多两银子。
更别说里头的东西，那门道可多着呢。
朱玉莲也是没想到，窦瑜说话这么直。
她的委屈，她和孩子过的这么苦，难道就看不见？
窦瑜实在懒得理会。
只看了一眼朱玉莲，就把她想法看穿。
这世上苦的人太多了。
那些被冻死，被房屋倒塌压死的人不苦吗？
但这些跟她窦瑜有什么关系？
她凭本事赚钱吃饭，养家糊口。
也没想过占谁便宜，别人也休想拿道德绑架她。
医者仁心？饭都吃不起，还谈什么仁心。
活不下去不做十恶不赦的坏人已经不错了。
“考虑好了，再来找我，你们请回吧！”窦瑜下了逐客令。
街长媳妇把朱玉莲拉了起来，扯着不甘心的她出了窦瑜家门。
“婶子……”朱玉莲轻轻喊了一声。
街长媳妇看着朱玉莲叹息一声，“我也不好多言，反正这位窦大夫，不是那等好欺负的人，你想给赵阿贵看病，光下跪可不行。
你知道她那宅子怎么来的么？给袁家三太太看病得来的，袁家三太太呐，咱们想都不敢想的富贵人！”
朱玉莲点了点头。
袁家三太太，她知道，身子不好，怀不上孩子。
“她给袁家三太太看好了？”
“反正她透露出来的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若是真能治好你家阿贵，二两银子也值得的！”
朱玉莲没有说话。
她跟街长媳妇分别后，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
街长这边也是见着人就说起窦瑜的事情。
东二胡同街不大，但是也不小。
罗家老太太早年绣工了得，但没有成亲，就从本家过继了个无父无母的儿子，含辛茹苦养大，给娶了媳妇，还有了两个孙子，三个孙女，每日没事就教孙女绣工。
五六月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人倒没事，就是眼睛忽然看不见，瞎了。
罗老太太的儿子、儿媳都是孝顺人，带着老太太城里大夫看了个遍，银子没少花，老太太的眼睛还是没有起色。
街长过来一说。
罗诚万分感激街长，立即把媳妇王花儿、儿子、闺女都喊到一处，给老娘穿衣裳，自己去准备骡车，带着老娘看眼睛去。
罗老太太犟着不肯去。
“眼睛不痛不痒的，去了还得花钱，大宝、二宝要娶媳妇，妞儿要嫁妆，我不去！”
要是别的事情，罗诚都依着老娘。
这事可不行。
“那你就要继续瞎着？以后连曾孙子长啥模样都不知道？这事你说了不算，得听我的，如今银子都我管着呢！”罗诚说着，喊大儿子过来，亲自背了老娘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