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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陪我衣裳

“那边准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大清早就打发人来唤人过去,怎么这么闷?把窗户打开,炭还没有烧起来吗?到底是那个笨蛋……”一身紧身妆花缎的贝儿大步走进来,带进来一阵风。门外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雪堆积着老高,海棠树被雪压弯了腰,雪沫儿翻飞,屋子里的热气被吹散,混合着香的味道,弥散进房间。

顾惜惜支起头靠在床上,书放在胸口处,她微微的闭着眼,贝儿走进来卷起帘子问,“快到辰时了,大小姐是否起了?”

“恩。”她抬起手按了一下太阳穴,“雪还在下么?”

“是,下了一整夜。哎,这么大的雪,今年又不知道要闹出点什么?”

顾惜惜将书放在了枕头边,起身来,丫鬟将衣服递过来,顾惜惜一件件的穿上,最后将海棠色的袄子也裹上了身,结果递上了热帕子,她就着铜盆里的水洗了脸,走到了妆台前坐下,由着司琪给她盘头发。

司琪的手艺很好,轻柔而灵巧,一会儿一个斜髻就疏好,年轻好动有不失稳重。顾惜惜觉得很喜欢,笑了笑,看着镜子印出了一张漂亮的脸,她的头微微一抬,竟显风华。

“老太太就会折腾人,知道大小姐前两日身体不爽,还把您大清早的叫起来,这不是存心找茬吗?”贝儿端了早点放在桌上,“有您爱吃的红豆粥。”

“嬷嬷什么时候回来?”

“嗯,应该就着两日吧。”

顾惜惜心里有事儿,喝了两口就让人撤下,看看一边更漏里的时刻,“收拾一下,我们去见老太太。”

“是。”

路已经被清理出来,只是湿漉漉的,一脚踩下去,泥便沾在鞋上,顾惜惜微微的皱起眉头。贝儿撑了伞,遮住了雪,可雪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很多落在了披风上。

刚出院门,就看着个丫头鬼鬼祟祟,一看着他们就沿着墙角逃的不见踪影,贝儿却认出那人,咬牙切齿的问,“那不是斯琴那贱蹄子,昨晚又上哪儿浪荡去了,看我去揭了她的皮。”

顾惜惜抓着她,看着前边,“走吧。”

走出棠院还要穿过中庭,往西南一点,才到了老太太的住着的院子。老太太自称信佛,院子名曰,兰因。

院子前种着两颗如同芙蓉花的野树树是老太太花了大价钱从寺庙请回来的,不过她看来,这种树珍贵与否尚且不伦,顾惜惜觉得在别的山头就见过不少,不少平民将之砍下来当材烧。

因为冷,门房也不知躲在了哪儿,她径直走进去屋,正准备掀里间的帘子,里边却传出老太太的声音,“这惜惜啊,眼看过年就是十八了,那位也快二十五了,亲事的事一点都不提,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你也不去问问吗?”

“儿如何去问?”

“怎的不好去问,你去觐见一下皇上,就说,这两家的亲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么拖着,算什么事儿,既瞧不上惜惜,那就一拍两散算了,咱也好重新给她找个新人。不过话也说回来,淮阳王这样的一位妙人,没对亲事上心也说得过去。要不是那丫头手里有两个银子,谁还看的上她?”

“娘啊!”

“知道了,她就你的心头肉,骨中血,不过你告诉你老娘我,淮阳王当初借口说等惜惜及笄成亲,这一及笄了,竟然又要说要为郑太妃守孝,我们这儿的规矩这哪儿有父亲在,即使这个父亲是皇帝,怎么能让孙子给一个庶祖母守孝二年的道理?何况我们这位高高在上的姑爷啊,足足二十有五了。”

屋子里短暂的沉默,顾惜惜眉间有几分不愉,老太太的声音又想起,“要我说啊这淮阳王玉人一样的人,又得陛下疼爱,听说将来可是要天生人的位置,哪儿瞧得上一土妞,不过谁叫苏家的银子海了去,娶她一个,这辈子就不愁吃穿,不过你说皇帝的儿子也稀罕那点女人的嫁妆,这做人做到这份上,也是……”

“娘,慎言!”顾向河忙制止老太太的话,“皇家的事情,岂可如此口无遮拦。”

“是,知道了。也是,你也不用担心,你这闺女让人占不了便宜,瞧着吧,你这闺女不声不响的,其实她才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这么多年守着那么多银子,任谁沾了半点便宜,我还是她亲祖母呢,不对,她一奶同胞亲哥哥也没不得半分……哎哟……想起我就心疼,我那可怜乖孙儿啊,这么大的雪,你怎么就同意他出门,好好的公子哥,说什么历练,找个媳妇,生个重孙,继承我们顾家的门楣的才是责任——阿长……”

“老太太。”

“你问问,我们这位大小姐什么时候能来,也亏得是我们这样的家族,别的家族都是要早晚立规矩的。”

“母亲。”顾惜惜出声道,“惜姐儿身体不不爽,前两日刚请过大夫,这大冷天的,你怎么?”

“哎哟,你以为她能吃亏吗,谁知道真的假的……你也看看她是谁教养出来的女儿,有那么一个娘,还能奶出一个狗犊子吗?那是名满天下的苏镜苒啊,能干出休夫事情的人呢,也是,那是多彪悍的母老虎,苏家兄弟姐妹那么多,越过兄长成为一家之主,把兄弟姐妹都制的服服帖帖的人,是傻子也敢小看的人呢。”

屋子里的炭火噗嗤的爆裂一声,吓了两人一跳,老太太挪动一下裹着厚厚衣衫的干瘦身体,她年轻的时候也是绝色美人,哎,岁月无情……

顾向河久久无语,突然呼出一口气,“娘,惜姐儿她娘都已经走了七八年了,人死为大,您何必对往事耿耿于怀。”

“我耿耿于怀,这几年你是把那事儿给忘了呀,她跟你和离那事,闹的跟翻天一样,你还差点被你老子打死你都忘记了啊。还有啊,那几个收拾她嫁妆的婆子你知道多恶毒啊,连我脚上穿着的袜子都拔下来给带走了!儿啊,您可不止她顾惜惜一个女儿,老三老四你也上点心,还有我的大乖孙,怎么的也要娶个公主回来才行,这件事啊,到底啊,还是你,眼看你儿女都大了,亲事难道要你一个男人去操持,把那女人给我忘干净了,娶一个女人来当家做主才行。”

屋子又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又想起老太太的声音,“前些日子见了你婉姨娘的家七姑,嫁过去没两月的就死了丈夫,是个好的,那丈夫根本就没沾过她的身……”

“大,大小姐!”

阿长一掀帘子就看着顾惜惜,吓了一跳,怔了一阵才叫出声……

屋子里的两人顿时没了声,顾惜惜走上去,穿过阿长忙卷起的厚重的帘子走进了屋,站在两人了两人跟前。

“来了就进来,躲在门外偷听,也不知是哪一家的家教?”

顾惜惜径直在一侧的椅子坐下,抬头老太太,“我刚来啊。啊,或许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的?”

“咳咳……”,顾父微微咳嗽一声,问道,“最近天气冷,你身体不好,待在屋里注意保暖,若炭不够,便让人买。”

“知道了,父亲。”

“哟哟……父亲,连爹都不叫一声,害怕别人不知道你什么出生,跟着人家叫两声父亲就能抬高你的身份。”老太太叽叽咕咕两声,端起了茶几上的茶吃。

虽然是亲祖母,顾惜惜也忍不住对其尖酸刻薄厌恶,嘴角微微一抬,笑着道,“我阿娘说,早晨喝茶对胃不好,老太太可要注意些,会生病的。”

老太太是狠狠的哽咽一口,狠狠的瞪顾惜惜一眼,“别跟我提你那不长进的娘。”

顾惜惜一脸无奈,“哎,这么多年还记着我阿娘,看来您真的很不舒心,不过人死为大,您就稍微宽容一下吧。”

眼看老太太就要气炸开,顾向河赶紧出声打岔,“这里没什么事了,既已看过你祖母,就回去吃饭吧。”

“刚来,我想再坐坐。还想求着老太太也赏我一口茶。”

“咚咚!”老太太抬起手就捶了两下胸口,“我到底是做什么孽?!”

顾惜惜一脸担忧的眼神,“看吧,我就说不能吃,您还吃,有反应了吧。不过老太太不用怕,我认识的那个王太医,要不请来给你看看,医术没的说,就是有点小贵,不过咱们顾家是什么人,经常数一数二的人,就是天天吃人参也就那么回事儿,老太太的私库里,只怕百年的人参都好几斤,什么时候也拿出点,让我们不肖子孙沾沾老太太的光。”

“别跟老太太贫嘴。”顾向河打断她的话,老娘吝啬成性,只进不出,让她拿人参除非杀了她,何况她只是将军府妾,娘家也无根基,并无进项,手中并无多少继续,眼红苏氏留给女儿的嫁妆不是一天两天,要让她拿出点什么,无异于挖肉,可再不济,那也是自己的老娘,顾向河道,“老太太身子好着了,不许胡闹。”

顾惜惜将双手笼在衣袖中,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没有说话,可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屋子里突然陷入沉寂,只有炭火爆裂的声音,顾向河叹息一声,这对祖孙上辈子必然都属鸡的吧,二人相互看不顺眼,见面就顶嘴,一个老娘一个女儿,他夹在中间,真有点难为。

 “卯时末老太太就派人叫我过来,到底什么事儿?应该很重要吧。”

“阿娘……”顾向河果然沉下脸,叫了一声,“你不知道惜姐儿前两日身体才……”

“不知!”老太太从椅子上直接站起来,哈哈的笑了两声,“我叫她干什么,许是你听岔了,我们家现在还有谁能让她挪一下贵体的人吗?”

“哦,那定是有人传错话了啊,不过没关系,反正孝敬老太太也需要子孙孝敬的,起的太早,我还没吃早餐呢,也赏我两口陪着你吃一顿。”

“我还想留着命呢,得得得,你的孝心我知道了,赶紧走!走……”

“哎!”顾惜惜惋惜一声,“也是,老太太的这里的饭菜是老年人吃的,确实不太合年轻人的胃口。”

老太太,“……”

顾向河伸手抚摸住了额头。顾惜惜也怕再呆下去会把老太太给气出好歹,起身活动一下手脚,“那我改天在过来看望祖母……”

老太太使劲挥手,“走,走!赶紧!”

“祖母还真是特别无情了!”

“好了……”顾向河抬起手,“您二位都少说一句吧。”

“哼……”老太太扭头就走进离间。

顾惜惜转身往外走,顾向河送她到门边,“路上湿滑,小心些。”

“知道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想要说什么,终究朝着她挥了挥手,“走吧。”

顾惜惜走到门口,他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想那年繁花似锦,海棠红艳,他是不是就被她母亲的那一双眼睛所迷惑?至一身所误!

手炉还留着余温,她却觉得冷,院子里的梅花带着一股寒香而来,她凝望满地的雪,微微的吐出一口气,她的父亲,懦弱,颓废,憔悴,似乎永远的沉醉在一种说不清打不明的情绪你无可自拔,这样的他当年到底是怎么样的风姿才能让她那绝代风华的高傲的母亲委身于他。哥哥的姿容秀美,誉满京都,他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风华一时的翩翩公子,可惜,今非昔比。

“小姐?”

“走吧!”

走到廊下碰见三姨娘母女迎面而来,两人大约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呆滞一般的站在那儿。三姨娘穿着烟霞色的裱子,肤色得有点黄,干瘦而高挑,只是离美人还有点距离。她眯起眼打量,这样一个低贱,庸俗,与她阿娘云泥之别的女人竟能在她阿娘怀着她的时候爬上她爹的床,真是不容小觑,不过,他爹的眼神显然也不怎么样?看她给她女儿顾莲玉的衣服,竟不知古人有恶紫夺朱之言,紫色的袄子确实将顾莲玉的颜值狠狠的拉低了一大把。

不过就她看来,即使如此,顾莲玉的颜值也应该是高于三姨娘许多的,所以,不得不推论出顾向河年轻的时候的颜值确实不低……

三姨娘很快反应过来,忙满脸笑着上前问候,“这天这么冷,大小姐怎么出院子来了?身体好些了吗?莲玉,瞧,你姐姐可都来拜见祖母了,您怎好意思还缩在被窝里不起来,呵呵……”

比起这位有心计的三姨娘,她的女儿顾莲玉却差远了,简直没学到三姨娘的半点心机与隐忍,满脸毫不掩饰对顾惜惜的不喜,站在廊下,高扬起头,一脸不削的样子。她不动,三姨娘就有点尴尬,赶紧推了她一下,她及不情愿有些不情愿的朝着她敷衍的福了一下,“大姐姐,早。”

“不早,刚好。”

“还没睡醒了?大小姐别见怪。”三姨娘解释。

“小孩子嘛,长身体,多睡睡也无妨。”

“谁是小孩子了,你天天睡到午时也没人说了一句吧?”

“不许对大小姐无礼。”三姨娘忙赔笑问,“小孩子不知轻重,大小姐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睡到什么时候倒也无妨,反正事实上我也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丫头,可你不是啊,你有娘。”

三姨娘的脸仿佛被打了一巴掌,不敢再接话,赶紧岔开话题,“不知道大小姐收到了请帖吗?南苑郡主派人给莲玉送了请帖来,邀请我们莲玉去赏梅,若是到时候大小姐得空,不如一起去玩?”

“啊,听说了妹妹与南苑郡主颇多交情,能被邀请应该是里所应当的事,妹妹真是了不起的人,京城有几个能入郡主的眼。”

“妹妹出息了,姐姐自然也有面子。”

顾惜惜忍不住想要笑了,真是一脉相承,得了一点志就恣意张狂,她慵懒的一笑,“啊,是啊,不过恰好这回郡主我也成其座上宾,我啊,跟南苑郡主一项就没什么交情,请我去做什么……真令人费解?啊,费解……”边说着便朝着大门走了过去。

“什么?座上宾?”等顾惜惜出门,顾莲玉的脸色微微发白的死死的拽住了三姨娘的衣袖,“南苑郡主以前诗酒会从不会请她,这次为什么会?阿娘,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是淮阳王要娶她过门了吗??”

“我,我也不知。”

“哪个村姑,果然就是有娘生没娘养……”话没说完就被三姨娘推了一把,阿长站在门口,顾莲玉的脸瞬间爆红,惊慌失措的低头。

阿长微微欠身,“您二位来了吗?老爷也在里边。”

顾莲玉脸色一白,死死的抓住了三姨娘。

三姨娘也怔了一下,忙走上前,退下将手中的银手圈塞给阿长,“我们三姑娘只是还没睡醒了?”

“姨娘,里边请吧。”

顾惜惜一路走来,众人纷纷避让行礼。她的脚步有点快,海棠色的衣裙在雪中格外耀眼漂亮,不过气势冰冷,贝儿也有点跟不上。走入海棠院的时候下人正在扫雪,几个丫鬟相互的打闹着,掀起一阵阵雪沫,见了顾惜惜全部停下来,恭敬的站在一侧。顾惜惜走到廊下,门口的丫头已推开门,她直接跨进去。

屋子里暖和了很多,顾惜惜也不等丫鬟来丢掉了披风,抬脚直接一脚踹飞了挡路的是的凳子,“什么东西?出息,面子,给她两分颜面,就觉得自己要上天了,哈……”

“小姐何必与她们生气。”

“生气?值得吗?”她坐下,“南苑郡主的请帖拿来瞧一下?”

“您怎么知道南苑郡主会送您请帖?”

“因为我人傻,我钱多。”

贝儿,“……”

请帖用最贵的蓂江纸所做,印着漂亮的花,字用金粉写,似乎是南苑郡主亲笔所写,庄重而漂亮,她坐在火炉边,炉火燃烧的正旺,嘴角一笑,手一松,请帖直接掉进火里,火苗一下子窜起来,贝儿一惊,伸手欲捡,她却道,“准备五百两银子吧。”

“银子?为什么不是银票?”

“你不觉得银子更有质感吗?”

贝儿,“不嫌重吗?”

顾惜惜点点头,“也是……那就选银票吧,对了,还有衣服!”

“是!”

贝儿取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顾惜惜让她忙,自己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屋子里燃气了香,顾惜惜靠在了椅子上,她闭目养神,想起的往日情景,海棠花开,阿娘在花间跳舞的,美的如同仙子一样,她坐在舅舅的肩膀上摘果子,好大的一个,她想起了靖州河,她与几个孩子一起划船比赛……

啊?

顾惜惜记起来了,她是见过父亲年轻的时候的模样的,那个时候,他在明楼的牌坊外,嬷嬷牵着她从高高的台阶一步一步的走下来,她看着他,白衣白马,风姿卓绝,手中还带着漂亮的剑。他看着她,陌生又熟悉,蹲下来,仔细的看着她的眼睛,久久才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搂在怀里悄声问,“你阿娘,好吗?她还是不愿再见我?”

她又想她阿娘刚走那会儿,十六岁的少年,冠盖精华的哥哥跪在他阿娘的灵位前,消瘦而憔悴,他拉着她的手,搂在在回怀里,“阿妹,往后我会护着你一生……”

往日情景从脑海略过,炽烈的疼痛从心底蔓延,她几乎快窒息,头顶飘了一声“大小姐。”打断她的思绪。

她微微的眯起眼看,司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一边,她低眉顺首小声的询问,“这么大的雪,我想回家看看,不知道能不能请个假?”

“你不是应该回去过了吗?”她摇了一下椅子,朱唇亲启,笑着问,“从昨晚就一直没见你,一晚上的时间,你难道不是回家,而是去了什么地方吗??”

她笑着,司琴却浑身瑟缩发抖,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我……我……”

直到外边的丫头隔门报,“大小姐,天香阁的大管家来了。”

“哦,让她进来。”顾惜惜侧头看着了她,“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就先出去吧。”

司琴遍体生寒,看着顾惜惜起身走到了妆台前,将歪掉的珍珠簪重新插入发髻,赶紧退出来,站在廊下,冷风一吹,心都抖了。香衣阁的大管家并着三个使女走进来,眼神瞟过她,她又觉得冷了两分,她死死的拧着帕子,越发手足无措。

“杵在这里干什么?不去泡茶?”贝儿从外边进来,一身雪。她眉眼一抬,身子一扭,十分不情愿,“茶房的事情是司棋管着呢?”

“还有脸废话?!”

贝儿呵斥一声,她吓的一怔,脸色一僵,脚软的差点摔在地上,赶紧低头走去茶房间。

进了茶房,突然就来了一个气,抓起茶叶狠狠的丢进茶壶,心里怨毒无比。院子你的二等丫鬟荣欣进来,讨好的笑,“姐姐需要帮忙吗?”

司琴将葱绿的绢丝手绢一撩,指着茶杯道,“那个裁缝又来了,也不知道司棋那丫头去哪儿了?这不,我们那位副小姐使唤我泡茶来了。”她将茶杯翻过来,十分嫌弃的撇嘴道,“自以为跟在主子身边就高我们一等,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比我又高贵哪儿?”

“司棋姐姐回家了您不知道吗?大小姐亲自准的,还送了好几匹缎子,派了王四亲自送的。”

“什,什么?”她使劲的拧住帕子,咬牙切齿的道,“我就知道这死妮子才是不咬人的狗。”

荣欣将水倒入茶壶,一起放进托盘,小声道,“另,大小姐还一人发了五百钱,让人多买两床被子呢。”

“什么?”司琴伸手按住她的额头,“五百钱就把你给收买了啊?没出息的东西。”

“是,我们都没出息。”

“知道了。”她整理一下身上水绿的缎子衣服,努力压住自己的怒气,转身端起茶到了正房门口正要正要进去,贝儿却拦住了她,伸手接过茶,“去忙吧。”

她气的一甩手帕,转身就走。

……

屋子里很暖和,海棠色的袄子已经脱掉,露出里边鹅黄的夹衣,大管家一进来就听着顾惜惜清脆的声音,“正要寻人请大管家呢,想不到大管家就来了,真巧。”

“是吗?看来我来的真是时候。”大管家一脸笑,悄悄打量一下房间,古色古香,优雅别致,不见奢华,竟显雍容,

桌上摆着十来套衣服,全部华贵无比。

“真漂亮。”

“好衣服自然都是大小姐您先挑的。这不,我把我们店里最流行最好的都给大小姐带过来了,绝对保证品质。”

贝儿将茶放下,冷哼一声,“大管家真是吹牛从不怕破,上次卖给我们小姐的衣服说独一无二,走出去就跟一七品官的外室撞了。也是亏得我们大小姐脾气好,要任由着我,早把你天香阁给掀了,您信不!”

她呵呵傻笑,“贝儿姑娘还这么火爆,我也不能管着别人仿啊,定然是见着大小姐穿着漂亮,那外室才存心仿制,像大小姐您这么高贵漂亮的的贵女,我岂敢欺骗您,我要是欺骗您叫我赚不到一分银子……”

“知道大管家不会欺瞒我的,只是这些衣服都很好看,不过我衣服太多,一时间也穿不完,我看就留下这红梅裙,这套暗紫色的提花袄,还有那件……其余的还请您带回去,真是麻烦跑一趟。”

“不麻烦不麻烦,谁不知道大小姐是富贵弥天之人,怎还稀罕着几两银子,您真是好眼光,这红梅裙可走了几家人,登州府来的一位小娘子看上,硬多出五两银子我也不曾卖。”

“得了,我给你结账去。”贝儿打断她的话。

收了衣服钱,大管家却还没有走的意思,坐在一侧凳子陪顾惜惜喝茶。

“进来是时候见着您家老太太正对着满院子梅花发呆,见着我,猫见了老鼠一样,害的我现在的心还直跳,仿佛我在挖走她心肝似的。”

“您多心了。”

“不是我嘴贱,也亏大小姐您是用着母家嫁妆养着的人,否则就凭着你家老太太那吝啬劲,不定将个大小姐养的还不如小户人家出来的呢。”

虽然老太太吝啬成名,可终究是她亲祖母,听外人如此贱说,心中自然不喜。贝儿会意上前打断大管家的话,“大管家不做生意了吗?南苑郡主开宴,不知多少人等着买新衣呢。”

贝儿送她到院门口,她送了两条漂亮的丝巾给贝儿,还有一些荷包手绢给院子你的人,见贝儿收了东西,满脸堆笑着拉着她的手,亲热的不行,“贝儿姑娘有什么好活计可别忘记我。”

“我能有什么好活计?”

大管家便笑,“大家都知道你掌着大小姐的小金库呢,漏一点也足够我们这些人吃几辈子,您家夫人当年的嫁妆十里也不为过,那黄金一整箱一整箱的,抬嫁妆的杠子都压弯了。大家都说,半个帝都的金银财宝加起来也没夫人的嫁妆多。”

贝儿道,“哪儿那么夸张,我们家小姐的嫁妆都被那些字杀千刀的强盗盗走了,我们年纪小,又不懂事,剩下的这点,也要省着花,我就不送您了,这么大雪天让你跑一趟,劳驾。”

“哈哈,这样的驾,我是巴不得天天劳!”

“请!”

大管家出棠院的院子回头看,静谧而是棠院白雪覆盖,草木丰荣有秩,棠院矗立期间,说不出的静谧而威严,隐隐的让人生出敬畏,像那位笑面如花的大小姐,总是笑着,却如梦似烟,看不透也摸不着,十六岁的少女眼睛却如同盛载了几十年的沧桑,可转眼,她又会纯白的如同一个稚子。

“呀……”她一回头就着实被吓了一大跳,不知何时出现的的三姨娘站在她跟前,带着两分讨好,“听着下人门说大管家来了我们家,真是蓬荜生辉。”

“三姨娘您真是抬举奴家了,您这里是蓬荜,我哪儿算什么,狗窝吗?。”大管家对这位帝都素有好名声的三姨娘却没什么好印象,不过身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她是做生意赚银子的,也恭恭敬敬的回话着。

“天香阁的买卖都做到皇族了,您还这么谦虚。”

“抬爱。”

“给我们大小姐带了什么好衣服,有剩下的也给我们莲玉姑娘挑一件……”

“哎哟,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一批衣服卖一件,岂不是都叫剩下的。”

“呵呵,是我说错话。大管家,我们找个暖和的地方吧。”

“劳驾。”

大管家便有幸进了三姨娘住的宣竹苑,院子全是竹子,几乎将主院都给挡住,让人感觉阴森森。雪压在竹子上,一茬一茬的,有些地方的竹子已经被压破,七倒八歪的靠在一起。

进屋来,只见着到处都是竹制品,墙壁上还挂满了名人字画,下边摆着琴棋书画,她虽常来将军府,可还是第一次进三姨娘的院子,这院子好似什么都不缺,竟显得书香色,可他却似乎还是少了点什么,未开刃的剑,断翅的鸟,徒有其形……

“泡茶。”三姨娘笑脸相迎,“我们三姑娘脸生,不太喜欢见人,这不是啊,又有邀请她参加宴会,做父母总希望子女不落人后,所以,我也得给她挑一身。”

“自然,三姑娘可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她能屈尊穿我们的衣服,真是荣幸。”

“才女的名头不过虚名而已。”三姨娘面露喜色,大管家看着立马夸赞起来,“虚名也要实力,怎么不见东家的姑娘,张家的小姐,怎么就给了您的姑娘。姨娘挑挑吧,这可都是最新款。”大管家让人将衣服放在桌上,一一铺开,屋子里顿时满面光华。

这衣服的剪裁配色,这绣花,这衣服上的镶嵌的珠子,三姨娘看呆了……

三姨娘抚摸着那些衣服的料子,十分不舍,摸了这件又摸摸那件,哪一件都觉得好,“真漂亮!”这些衣服若是穿在她的女儿身上该多美。想到这里,眼色暗淡不少,转头问大管家,“我们大小姐也一定很喜欢吧。”

“大小姐都很喜欢,只是说衣服太多,一时半会儿穿不完,放在衣柜也是蒙尘,不如拿出来给大家穿,大家一起漂亮。”

“是啊,说有钱这京城有谁能跟我们大小姐比。大小姐挑了什么样子的衣服?一定,选了好些吧。”

“也没,也就两三件,不过有件事儿……”大管家悄声问起来,“当年苏夫人的嫁妆十里红妆,据说被盗走了十之八九,那么一大笔钱竟是毫无眉目?”

“谁知道呢?”三姨娘有些心不在焉的回话,眼睛落在衣服上,还是挑不出那一套好。

“家里就没找人查?”

“查了,不过,什么都没查到,到是白费了一大笔钱。”

“呀,也是,可惜了那么多财宝。”大管家喝了一口茶,让使女出去,有小心问道,“那位出了孝,大小姐的婚期只怕是近了吧?”

“啊,这个吗?”

“大小姐嫁入王府,那可就是顶顶的王妃,而且都陛下虽未立太子,可都知道最喜欢这位,只怕是还能继续进一步,往后大小姐成了人上人,府中也会更进一步……”

三姨娘面色如常,只是衣袖中的手狠狠的拧在一把,“这可不敢胡言乱语。”

“我拿姨娘是自己人才这么问,谁都知道顾家人口简单,老太爷也在边关,你们老爷也是和善,姨娘素有贤名,只怕大小姐出嫁的东西可都跟着准备起,姨娘如今握着府中中馈,只怕布料衣料的要准备不少,如一切都在我衣香阁置办,我把这里放个话,好处姨娘你的不会少。”

“再,再说吧。”三姨娘随意的敷衍了一句。

衣香阁的大管家一走,桌上的衣服留了一套,鹅黄的织锦缎上衣,一条水葱绿的裙子,衣香阁的衣服好主要是贵,衣服打了对折,可也花费了她半年的花费。

顾莲玉从房间出来,看着衣服,立刻喜爱不已,拿起来就进屋试。

三姨娘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惆怅不语,如果顾惜惜不从靖州而来,顾家,哪怕是庶女,将军府的独女又跟一般的庶女不同,她闭上眼,死死的捏住的杯子,一切只怕都从长计议,不过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苏镜苒当年不是也成为她的收下拜见吗?她的女儿也只能任由她拿捏,三姨娘的眼里骤然出现一抹阴毒的笑……

“娘,漂亮不漂亮?”

“嗯!”

三姨娘抬起头,满脸的爱意,“衣香阁的衣服果然不一样。”

顾莲玉突然又颓废的坐下,满脸都是委屈,“可惜都是别人挑剩下的。”

三姨娘楞了一下,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女儿,延颈秀项,身姿窈窕,明眸皓齿,秾纤得度,进退举止得宜,虽有些大小姐的之气,美貌无双,才华横溢,突然见她冒出这么一句感伤的话,她一时间没有回应过来,“莲玉啊,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挑剩下的。”

“难道不是吗?自从将那个土包子从靖州州那旮旯回来,我就如同坠入泥土里,爹的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我做什么都是错,你是不知道那些势力的贵女,知道顾家的嫡女回来了,纷纷都找借口远离于我,甚至还有些人借机羞辱我这个庶女的身份……身份!”

她突然咬牙切齿,一拳头砸在桌上,满脸愤恨的盯着地面,眼睛里透漏出无比的凶悍之气,“一个乡下土鳖,凭什么要让我遭受此等羞辱,每每想到她带给我耻辱,我想,只有她死掉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顾莲玉的眼里出现不属于十五岁少女该有的杀意,三姨娘也被吓着,不过毕竟她比她清醒的多,上前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瞧着四周警惕一看,低声呵斥一声,“不想活了吗?”

顾莲玉使劲的挣脱三姨娘,哗的一下站起来,抬起脚震怒的一脚踹翻面前的凳子,转身质问三姨娘,“同样是顾家的女儿,一个养在乡下,无半点规矩,诗书不通,琴棋不会,甚至好吃懒做,慵懒成性的村姑,凭什么可以嫁淮阳王,成为人上人?!为什么祖父要让她嫁给淮阳王,而不是才艺双绝的我。”

提起老太爷,三姨娘有点恍惚,“那……那个,是……我的儿,此话万不可在人前透漏半句,你不必在意,你穿什么都比她好看,她如何比的了你,就是那位京城第一才女,也不过是出生好些,如果不是如此,这第一的名号哪儿能落在她那儿,”她伸手抱着她,努力安抚她的躁动,“怪只怪娘出生不好,连累我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是,这些话,你玩完不能说,透漏一个字,你与我便死无葬身之地。”

“你就那么害怕她吗?”顾莲玉讽刺的笑起来,“一个村姑而已,别人家的姨娘,连个孩子你都止不住,你还让我受这样的屈辱……你……”

三姨娘想到这里就来气,她心里有点疲惫也有点担心,顾惜惜外边是面团里边却绝对藏着金针,几次交锋,若不是她小心谨慎,只怕早已落入她的圈套,这小娘子,她在看看自己的女儿,心中是万分感慨,这孩子要是有她一半沉得住气,只怕她的心也放下大半。

不过到底是自己亲生的,三姨娘为母则强,眼神一下子变的伶俐,“放心,我绝对不会让那个土包子越过你的。”她拉了一下顾莲玉的手,郑重保证着,“现在还不是怄气的时候,如今若她死了,对你我没好处,如今你只需等候,娘只有谋划,对了,一会儿我去跟棠院,切不可再如此鲁莽,你还要坐她的车,与她一起去安王府,娘亲自有安排。”

“家里明明有车,何必让我去受他的气。”

“我的傻闺女,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马车可以直接进王府的大门内,难道你要愿意在南门外下车冒雪走几里的路……”

“我倒是宁愿走几里路也不想讨好那个土包子。”

三姨娘小声道,“忍忍,总有一日让她卑贱如泥。”

外边想起丫鬟的声音,“姨娘,有个叫长贵的,说事西雀山来的,说是您的亲戚,要见您。”

三姨娘点头,“知道了,带他去小花厅。”三姨娘又嘱咐几句,从宣竹苑出去见客。

……

贝儿与顾惜惜一起坐在一起拨栗子,炭烧的旺,栗子放在炉子边沿,一会儿就能吃,顾惜惜正拨着,贝儿素不喜这些,“您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顾惜惜点头,“琴姑伺候我阿娘数十年,死于非命,如今既在安王妃处有线索,切记不可放过。”

“自然,绿桐也要找回来。”贝儿微微皱起眉头,“不过,南苑郡主会募捐也是大小姐算计好的吗?这安王妃难道就任由女儿胡闹。”

“世人终被虚名所累,何况安王府的适婚的姑娘不止她一人。安王世子妃的两个姑娘也差不多大。而且听说,她与世子妃有点不合,老王爷一死,她的女儿只怕再由不得胡闹。”顾惜惜吃了两颗点头,“这栗子不错。”

“致力于将您养育成天下第一的贤德之人的嬷嬷见着您如此会骂人的。”

顾惜惜伸手撩了一下头发,一本正经的道,“那我的趁着她没回来,多吃两口,赶紧的。”

“要我说这南苑郡主也是,这大冷天的不好生呆着烤火,赏什么梅,这些贵族小姐,就知道穷折腾,将这些折腾的银子送出去,也不知道会救多少人……”

“啊,或许南苑郡主家的梅花是用别的水养出来的吧。”

“……”

栗子突然扑哧一声爆开,跳开在地上,贝儿赶紧回头大声的叫了一声,“呀,这个谁开的栗子?”

顾惜惜伸手拨,果真见还有几个栗子根本没有开口。

外边的想起丫头的敲门声,“大小姐,三姨娘三姑娘来了。”

“呀,她们来做什么?”

“我也不知。”

“请进来吗?”贝儿问。

顾惜惜想了一下点头,“请吧。”

贝儿站起来,“给您收拾一下吗?”

顾惜惜摆摆手,“反正我也是乡下来的没教养的姑娘,何况,这是我的地方,要以我舒心。”

“知道了!”贝儿起身,走过去给三姨娘开门。

顾惜惜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明白她那个彪悍的阿娘为什么会留这么一个垃圾,有一天看着顾向河颓废的样子的突然醍醐灌顶,原来留着她完全就是为了折磨,时时刻刻的提醒他爹自己当年到底是多么愚蠢。这点颇有点看见你过的不好我就放心了意思,比起身体的折磨,心里那一道迈步出去的坎才是要人命的刀,哎,所以比起她阿娘来,她的道行还真是差太远……

三姨娘一进门就感叹一声,“外边好冷,贝儿姑娘安好。”

“安呢。姨娘跟三姑娘进来说话吧。”

“谢贝儿姑娘了,咿,听说青梅姑娘生了个小子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也可以去恭贺一下。”三姨娘探视着问。

贝儿宛然一笑,“三姨娘的消息真灵通,不过,您刚才见的客人是西雀山来的吧,那边的野鸡可不错,什么时候进府也给我们带点特产。”

三姨娘的脸色暗了一下,继而笑着进入里间。

顾惜惜只穿着夹衣坐在火炉边拨着火烤的栗子,头发还披散着,衣冠不整的样子让三姨娘一看见就愣住,她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这,这简直就是对世俗大大的挑衅,她这样子被传到贵女中间,足以成为京城的笑柄。

不过三姨娘知道自己的身份,半句指责的话她是不会说的,只是小声提醒道,“大小姐您这样只怕不太适合去宴会。”

“我刚起,有问题吗?”

三姨娘,“……”

顾莲玉,“……”

三姨娘满脸笑意,“您不是要赴宴了,还不准备打扮吗?”

“三姑娘已经打扮好了吗?”她抬起看顾莲玉,她穿着衣香阁买来的那件鹅黄新衣,欣喜又得意,头上身上挂满黄金白银首饰,虽然长得不错,却平端多出一股庸俗之气。心中忍不住感叹一声毕竟小户出生,见识有限,全不知尊贵与低调的底蕴。

她宛然一笑,“啊,十分漂亮,不过……我的欣赏眼光你二位最好别信。”

三姨娘“……”

顾莲玉,“……”

“三姨娘找我什么事?”顾惜惜继续拿起栗子拨开,“啊,吃吗?不错。”

她低眉顺首,十足的笑意,“谢大小姐,我来,确实是为了拜托大小姐的事情,既大小姐也要去参宴,顺便带我们三姑娘一程吧,在王府姐妹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嗯?!”

顾惜惜听着这话,拨栗子的手微微的顿了一下,不过很快想明白,安王府今日多少人去,如果人多,排着一两里地也可能,三姨娘可舍不得她的宝贝女儿在大雪天走那么远的路。

她假意不知其中缘由,只是继续剥起栗子来,悠然的道,“这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儿,对我来说,多带一两个人,应该无所谓。”她拿栗子的手动了一下,那未开口的一颗栗子被许言莜的手指一拨直接滚进了火里,跳动的火焰覆盖栗子的身体,然后突然爆裂,直接炸飞起了一块拇指大的炭飞入了顾莲玉的新衣上。

“啊!”

顾莲玉第一时间跳起来,使劲的拍掉身上的炭。只是滚烫的炭落地,还是将她的衣服烫出一个洞,她看着心爱的衣服被毁灭,顿时心痛不已,脸上瞬间剧变,她跳起来尖声大骂顾惜惜,“你这个乡巴佬,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为什么要毁我衣服?你知道这件衣服多贵,是妒忌我穿这件衣服会夺走你的风头吗?”她一没有三姨娘的隐忍心性,二因年少顾惜惜未回时,她在将军府一人独大,养的骄横而跋扈,后又以为是她抢走她所有的风头,对她积怨颇多,如今看被烫坏的衣服,早就忘记嫡庶规矩尊卑之别。

“呵呵……”顾惜惜冷笑一声,脸色一变,沉声道,“也是,三姨娘一年月银多少,竟都能让女儿穿上衣香阁的衣裳,我倒是要问问父亲,我们家是不是太富裕了?”

三姨娘脸色大变,这是要夺她管家之权啊,她想也没有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顾莲玉却恨她软弱无能,忧愤无比的叫了一声,“我才不要向你这个土鳖摇尾乞怜!”转身奔出门。

“莲玉啊。”种种筹谋一下化成乌有,几乎窒息,如没了管家的权利,中馈回到老太太的手中,她光想一下就觉得浑身都要掉几层皮,她匍匐在地,“大小姐,奴才万死,三姑娘,她只是……她…只是孩子,她……”

“姨娘的请求,我只怕爱莫能助,也对,三姑娘对郡主的府邸十分熟悉,想必不用我也能直达——送客!”

三姨娘起身踉跄两步,才扶着门追出去。三姨娘在棠院门口追上看顾莲玉,却被她推了她一把,她没站稳,摔在了雪地里……

顾惜惜靠在椅子上,冷笑了一声,“真是心大了去了,撇开与我阿娘的恩怨,就她那种虚伪恶毒的之心就让人厌恶,爱子之心,人皆有之,独爱己之子而视她人之子为草芥,其心可诛。”

“是啊,上次我去二姨娘院子,瞧着四姑娘的屋子的炭还没烧起来,母女两并坐在一起做绣活,手都冻了。”

“嗯?”

“这二姨娘也真是,简直跟木头一样,还是老太太远房侄女,这过的还不如那位的一个丫头了?”

“日子是人过的,争与不争在于自己。”她回头看贝儿,“就如我们自己。”她伸手拉过贝儿的手看,贝儿一惊,“我手糙的很。”她想要把手抽出来,顾惜惜却握的更紧,她迟疑一下,反手握住许言莜,“若不是小姐让夫人救我,奴已死千万回,大小姐对奴,是再生父母。”

“京城的路,比靖州的山还高。”她叹息一声……

“奴万死不辞。”

两人相对,有心无言,太多的话不适合说出口。顾惜惜摸着贝儿手心的茧,是常年握剑所致,天下排行第七的剑术绝非早朝学暮就,她那纤细的肩如何能撼动那些强健的武林高手。她心里难受,曾无数次被梦里的声音催眠,放手吧,不要挣扎,是宿命……

是宿命吗?她不知道宿命可不可以逆转,她只知道,她已立身万丈悬崖,一不小心,连带着一群人粉身碎骨,这条路再艰难她在死之前都必须走下去。

她放开贝儿的手,笑了一下,“收拾一下吧,我也该去安王府了。”

“是。”

……

马车早等候在棠院的大门,门口的大石头狮子威武雄壮,路面已经清扫干净。顾惜惜走出来,裙子立刻吸引不少人的目光,裙子下摆全是梅,栩栩如生,一走动让人感觉踏梅而来的是感觉。

顾惜惜点了二等丫鬟荣香跟着。荣香扶着扶着她走下门口的台阶,走到马车边,上了车辕,正准备进车里,却听着顾向河正唤她。

“惜姐儿!”

顾惜惜回头看,他正走过来,顾莲玉和丫鬟正跟在身后,鹅黄的衣服已经被换下,换了一身桃花狐狸毛的梅花圆领袍衣服,跑的气喘吁吁。

他走到马车旁,望着她,“你妹妹也去,就一起走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啊,是这样的吗?不过……”她抬头看他,微微的皱起额咪头,“父亲是让她照顾我还是我照顾她?如果是照顾我的话,我觉得我的丫鬟就很会照顾人,我虽然第一次去王府,应该也不至于迷路什么的?至于,三妹妹你需要我照顾吗?”

她笑着盯着顾莲玉,顾莲玉满脸通红,咬牙切齿的的拧着手中的手帕,低着头。

顾顾向河哽了一下,“咳咳,姐妹一起出门本就该一起照应。”

“呵……”她高傲的仰起头,大声问道,“顾莲玉,你是狗吗?什么品种的?”

顾向河皱起眉头,“惜姐儿?这,这如何说话的。”

“父亲不如问问您的好女儿,半个时辰前她说过什么?”

顾向河回头看,顾莲玉脸一红,眼泪啪啦就掉出来,她扬起衣袖一把擦了脸,尖声道,“对,摇尾乞怜,我为什么要像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摇尾乞怜,顾惜惜,你毁了我衣香阁的裙子,这笔账我还没有跟你算了?你的照顾,我才不稀罕呢?”说完也不顾身后的丫鬟拽她,直接跑进门,大声的朝着里边吼,“我原本就要自己坐车,偏偏你们不肯,难道顾家还少了那一趟车……”

“您也看见了,不是我不带她,是三姑娘不削与我这个乡下村姑一起,既三姑娘自己有安排,我就先行一步了。”也不管顾向河,自己进了车里,并吩咐了车夫。

“走吧。”

顾向河伸手抚摸额头,“这,两姐妹的,何必总每日斗气……祖孙不合,父子不亲,姐妹相争,兄妹陌路,他家到底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

他凝望渐渐远去的车,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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