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沈玉蓉的恐惧
昌州城今晚，依旧是灯火通明。
秦宅被府衙管住，除了秦家人可以出入之外，凭吊的人都不允许靠近。
但是那些烟花柳巷里面的姑娘。
那些在秦家酒坊前，被秦天折服了的众人。
都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凭吊着秦天。
昨夜，昌州城的勾栏妓馆之中，唱的是雨霖铃，今天则又是唱起了那首改编过的满江红。
这歌声传遍了昌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很多还没有来得及回去的三州流民，再一次留下了泪来。
他们在第一次听到这首词的时候，是为了自己失去的故乡、为了那被蒙元人残忍杀害的亲人流泪，是为了白衣侯流泪。
而现在，他们是为了秦天流泪。
闲王府拥有整个昌州城最高大的院墙，但是这样的院墙，也挡不住声音和民意。
悲壮的歌声传进了闲王府，闲王此刻坐在府内的后花园中，正在看着那夜色下，显得深不见底的池塘。
这歌声却没有让他落泪，他方正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为不可查的笑容。
忽然，他从身边的小碗里面，抓出了一把鱼饵，洒到了池塘之中。
即便是那么深沉的夜色下，依旧有数条锦鲤翻越而出。
闲王朱全看着那些争先恐后，不顾夜色已经越来越深，依旧奋不顾身去抢夺鱼饵的锦鲤，脸上那抹笑容变得越发的嘲讽。
而就在这个时候，闲王府的一个亲信跑了过来。
“闲王，葛老求见。”
“嗯。”
闲王朱全拍了拍手，站起了身，“告诉葛老等我一会，我这就出去。”
闲王那亲信一愣，道：“王爷，这么晚了，您这是要去哪啊，最近这昌州城可不太平啊！”
“难道还有贼人敢动本王吗？”
闲王却是爽朗地一笑，道：“你们风火雷电四个人，跟我走，保护着点葛老，咱们六个人，去看戏。”
“看戏？”
闲王那亲信更加疑惑，不由自主地说道：“是……去哪啊？”
说完这句话，闲王那亲信心头一跳，心说自己真是该死，王爷的话自己竟然敢问两次，这要是王爷震怒了，自己真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得。
尤其是……闲王今天的心情绝对不会好的啊！
身为闲王的亲信，他是知道自从那一首满江红出现之后，自家王爷，就经常在王府之中夸耀秦天。
而现在那些姑娘们唱的满江红，自己听了都想哭，王爷的心情那能好吗？
一念及此，闲王的这个亲信的心头开始狂跳了起来。
但是没成想，今天的闲王却似乎真的不错，他不仅没有怪罪这个亲信，反倒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望着深沉的夜色，露出了深不可测的笑容，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秦家。”
…… 冬香所在的醉香楼，突然莫名地燃烧起了大火！
这火来的突然，却无比的汹涌。
等姑娘们停下了吟唱满江红，那火却已经止不住了。
周围的住户和行人们也都是惊呼不已，整个街道瞬间乱成了一团。
姑娘们在楼上呼救，许多周围的住户都想着去救火。
但是相当大的一部分，都被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给挡住了。
情急之下，几个急性子的和看热闹的人吵了两句，然后就动起了手来。
这一下更是水泄不通，整个醉香楼所在的街道，都是混乱不堪。
不过好在附近的昌州府的官差来的及时，勉强地分开了斗殴的人群，但是此刻火势已经太急，情况又仍然混乱，没有办法，他们只好发射了腰间带的信号弩箭。
昌州府特有的烟花在空中爆炸，形成了一个奇特的符号。
而这时，和醉香楼只隔了一个街道的秦宅。
那些奉命保护秦家的官差们，早已经看到了火势，一个个早就交头接耳了起来。
此刻看到这昌州府特有的联络信号，都不再犹豫，像是风一般地消失了。
只有那曾经护送秦泽回去接沈玉蓉的一高一矮两个衙役还留在哪里。
“怎么都走了！”
而本来就不安的沈玉蓉，此刻更是惊恐了起来。
她一把抓住了秦泽的手臂，冲着他喊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他们要下手了！”
秦泽还没等说话，那留下来的一高一矮两个衙役却当先开口道。
“秦夫人别怕，他们扑灭了火很快就会回来的，这里有我们哥俩，绝对没有问题。”
“你们？”
沈玉蓉却忽然冷笑了一声：“等一会不知道是不是你们下手呢！”
这一高一矮两个衙役顿时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不过这个时候，秦泽却是微微一笑，走到了他们的跟前说道。
“你们两个，是刚到知州衙门的吧。”
那高个点了点头道：“的确是刚来三个月，其实我们也并不算是真正的吏员，我们是知州衙门吏房找来的。”
这高个的话一落地，沈玉蓉顿时感觉一阵的眩晕，她指着两个人，张了张嘴，但最后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大康朝，像知县、知州这样的，都是有品级的，通过科举才能当上，被称作官员。
而还有一部分人，虽然也在府衙当差，但却不是官，而是吏。
他们就是那些捕头、捕快、牢房衙役之类的。
而大康定鼎之初，朱元征曾发下让天下百姓人人都有饭吃的宏愿，因此编制了鱼鳞黄策，给所有人规定了户籍。
像这些吏员，都是父死子继的职业。
这可以说是真正的稳定了。
但是朱元征想的挺好，却有人利用这个钻起了空子。
因为朱元征在做鱼鳞黄策的时候，没有考虑到一点。
那就是人的变化是很大的，流动也是很大的。
就拿这次蒙元人入侵来说，很多人一家都死了，那他们的职位就空缺了下来。
而很多人为了躲避战争，远走他乡，那他们就变成了流民，没有什么合法的职业可以去做。
而一些投机倒把之人，就开始利用这个机会，雇佣流民来替自己工作。
每个月的俸禄，他们拿七成或者八成，只给流民三成或者两成。
这是**裸的盘剥，但是流民不做这个就只能去乞讨，所以即便是明知道吃亏，却依旧争相恐后地抢着干。
沈玉蓉对于这两个人是不是被剥削其实并不关心，她真正担心的是…… 这两个人不是真正的吏员。
那翻译过来，就是知州府的外人！
而现在，知州府自己的人撤走了，就剩下了两个外人。
这个意思，还不明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