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驴圈旁边坐桌
白福全说让王春利一家坐靠着驴圈的那一桌，他这话刚一出口，满院子的人们就“轰”的一声笑起来了。
笑声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朝着王春利一家投了过来，就好像是在瞅着三个小丑似的。
本来就不高兴，人们这么一笑，又用这种目光瞅他们，王春利肚子里的火儿忽地一下子就上来了。
此时此刻，王春利就觉得脸上发烫，林巧珍的脸也唰地一下子就红了。
就连小妍妍也很不好意思，急忙就把小脸儿低下去了，不敢再面对人们。
尽管田家人早就把驴圈里的几头毛驴都牵走，而且也把那地方打扫干净，可驴圈毕竟驴圈，打扫得再干净，驴粪味儿一定是还有的啊！
更何况，安排他们一家人和张翠花谢小军坐在一起，这就更加地证明，田家人把王春利当成了白家村里最低档的人！
张翠花是啥人，就连外村子人都知道，她是一个傻得不透气儿的女人，身上披着一个床单，时不时地就在大街上连喊带叫，而且有时候还在垃圾堆里捡东西吃。
谢小军倒是挺正常的，但这个人穷得叮当响，又是个瘸子，连身上的衣服都是乡亲们施舍给他的，吃饭都吃不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也得有一百天是饿肚子的。
“王春利，没事儿的，翠花姐和小军哥虽说身上的衣服脏点儿，但他们都不是坏人，只是穷了点儿，跟他们坐一起，我觉得挺好的。”
林巧珍一看王春利脸色难看，就急忙安慰他。
“妈妈，张翠花是个傻子，跟她坐在一起吃饭，她不会打人吧？”小妍妍抬起头来，很担心地对妈妈问道。
“没事儿的，翠花你姑姑很好的，她不打人！”林巧珍摸着妍妍的头顶，对她安慰道。
王春利对林巧珍说道，“跟张翠花谢小军坐一起这倒是没啥的，都是当村子住着的人，我不膈应他们，可让我们坐在靠着驴圈的那一桌，那一股驴粪蛋子味道，这顿饭咋吃呀！”
林巧珍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也没办法呀，既然把咱们安排到那个位置了，咱们就得过去坐。”
“这个事儿，你就不要再说啥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出不愉快就更没面子了！”
就在这时候，白福全就扯开嗓子又喊上了。
“王春利，林巧珍，你们两口子聋么，我说话你们没听见是咋的，赶紧的过去围桌子啊，张翠花和谢小军已经都坐下啦！”
往驴圈那边一瞅，确实，披着旧床单的傻女人张翠花，和胡子拉碴头发一尺多长的瘸腿男人谢小军，已经坐在了座位上，正拿着筷子等上菜呢！
“走吧，我们还是过去坐吧！”林巧珍红着脸对他催促道。
“好吧，巧珍，我听你的！”一看自己的女人这么懂事，王春利只好就随着她，朝着西边的那个座位走了过去。
尽管心里都很不情愿，但三口人不得不到那个位置坐下来了，为了减轻小妍妍的紧张感，王春利就让她坐在了他和林巧珍的中间。
果然，刚一坐下，立刻就有一股驴粪味扑面而来，还有，张翠花和谢小军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也很不好闻。
不过还好，这一桌子的座位很松散，只有这五个人，这倒也避免了和张翠花谢小军挤在一起，算是幸运的了。
“坐这里挺好的，真的，喝酒吃菜，还不是一样香么！”林巧珍再次安慰王春利。
“挺好的，挺好的。”王春利没话说，也只能说挺好的。
其实，他真的不怎么反感张翠花和谢小军。
这两个人虽说这个样子，但他们都是命不好，一个是傻子，一个是残疾，当村子住着，只要是个有道德的人，就不应该膈应他们。
我们一家人被安排到这位置来坐，这能怪谁呢，怪不得田家人，也怪不得执事的白福全。
要怪就只能是怪我自己，因为赌博把日子过得一团糟，因此成了村里最低档次的人啊！
如果我一个人遇到这样的冷落，倒也罢了，可关键我特么的连累了我女人和我女儿啊！
坐在这驴圈边的座位上，王春利在心里不停地责怪自己，更是暗暗地下了决心，一定要尽快把日子过好，让这村里人对他们一家三口刮目相看。
“王春利，你们家人都是好人，跟我和张翠花坐一桌也不膈应我们，换了是别人的话，让他坐这桌，非得跟田家人急眼不可！”
谢小军虽然残疾，但心里明白，一边给王春利倒酒，一边说着感激的话。
“谢哥，你说啥呢，在我心里，人都是一样的人，不管他穷也不管他富，只要心肠不坏，就是好人！”王春利接过酒杯，对谢小军安慰道。
林巧珍也说道，“谢哥，你说这话就有点儿见外了，当村子住着，跟一家人有啥差别，我们膈应谁还能膈应当村子人么！”
谢小军听他们两口子这样说，眼圈顿时就红了，感动得马上要哭。
披着破床单的傻女人张翠花，也好像听懂了，嘿嘿地傻笑着，十分开心的样子。
“放鞭炮，放完鞭炮就上菜！”随着白福全的一声喊，鞭炮声就噼里啪啦地响起来了。
鞭炮声一响，王春利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林巧珍脸上的表情也舒展开了。
小妍妍双手捂着耳朵，也是非常的开心。
鞭炮声过后，几个帮忙的年轻人，很快就把菜都上齐了。
这时候，白福全就又扯开嗓子，对大家说道，“乡亲们，现在，所有桌子的菜都已经上齐了，大家就开开心心地吃肉喝酒吧，一会儿，让田家老爷子给大家讲几句。”
话音一落，人们就抄起筷子，开始吃菜，喝酒的也把酒杯端起来了，开始喝酒。
可就在这个时候，小妍妍就对王春利说道，“爸爸，为什么我们这桌子上的菜，比别的桌子少了好几盘，而且还不一样呢？”
小妍妍这么一说，王春利这才发现，别的桌子上是十道菜，而他们这个桌子上只有六道菜。
这还不算，他们这桌子上的菜，不是炒元葱就是炖豆角，连一个肉丁都没有！
林巧珍也发现了这情况，但她却啥也没说，只是脸上很不高兴。
这时候，王春利肚子里的火，忽地一下子就上来了，他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把桌子“啪”地一拍，嗷一声就喊了起来。
“田富贵，你赶紧地给我出来，你们田家人拿我不当人，今天你无论如何也得给我个说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