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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云岫追着郁凉州来到了城门附近的一处破庙,几根未被烧毁的柱子,顶着几片残瓦,再加上一尊神像和神像的残桓,四处是火烧过的痕迹。

云岫环顾四周,心中暗暗惊叹,这得多大的火,竟将这寺庙熏得,连供奉的是个什么神像,都看不出来。

“这是……寒水寺?”云岫思忖出声,在郁凉州大军到达玉门关的前七日左右,寒水寺突然走了水。

那夜风大,又恰巧赶上寺内新运来一批经书,大风一吹,火星四溅。和尚们水桶里的水尚未接满,火势便已大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坊间传言,走水那日,方丈本是外出讲禅,并未在寺内。可待火势褪去,和尚们竟发现,老方丈坐在自己的禅房内,已经入定。

大漠虽天气炎热,可树木不多,能燃着的东西也少。为防走水,寒水寺的老方丈还教大家,在自家的房梁上,有铜片的包铜片,没铜片的抹些泥巴。

老方丈的法子极其管用,这么多年,敦煌郡内已经很少有人家走水。人们都说,这是有人想要害死方丈。

可方丈讲禅多年,与人为善,极受敬重,人们着实想不出,他老人家会与谁结怨。

和尚们找上官府,希望官府能帮他们查明真相。然而玉门关外匈奴跃跃欲试,彼时楼兰王云止的态度也摇摆不定。若是云止就此归顺匈奴,开了马迷途那道屏障,敦煌郡定遭血洗。

官员忙着战事,一面要去抱住云止的大腿,劝他不要依附匈奴。一面又要派人飞马求救,催促郁凉州等人快快到达。

官员忙得一个头两个大,哪里还有闲情去管什么纵火案,于是,此事就暂时被搁置。

现如今郁凉州大军抵达,楼兰归附大汉,玉门关暂且安定。难不成,是那群和尚旧事重提,请官员查案,官员看案子太难,来找郁凉州帮忙?

不会吧,自古以来,云岫可还没听说过出征的将军,帮忙查民间凶杀案这等荒唐事。

可若不是帮忙查案,郁凉州带她来此,又是所谓何事?

狐疑抬头,只见郁凉州目光深沉:“那方丈,是我挚友。”

“哦,忘年交。”云岫了然点头,感情是让她陪着吊唁来了,见郁凉州一直盯着那座烧毁的佛像静默无声,仿佛被巨大的悲伤笼罩。云岫情绪不免受到感染,开口安慰:“逝者已逝,你要节哀。”

安慰完又觉得哪里不对,这老方丈虽说是四处讲禅,云游四方,但其实碍着经费有限,他一直未走远。充其量在几方安稳之时,来楼兰转两圈,再去北面的车师国转上两圈,何时到过洛阳那么远的地方?

再说郁凉州,虽说儿时他随其父四处征战,但云岫并不记得他东汉的大军曾到过楼兰。即使她云岫没了八岁前的记忆,他们楼兰也是有史官的。史书上记载,楼兰十年内和平安定,除了百姓少吃了几口肉,她母后病逝外,并无大事发生。

云岫猜测郁凉州说了谎,可看他的样子,又着实悲伤,云岫无法悟出其中缘由,便不再费脑去想。

她只一门心思惦记着叫郁凉州承她人情,她才好开口要求留下。

可在破庙里兜了几圈,见郁凉州只是盯着那尊神像不动,看起来并不像是有何需要行医之人帮衬的地方。

云岫以为自己被郁凉州诓了,正欲同他理论,却见郁凉州指了指神像,问:“看不出这是什么?”

云岫闻言,才抬头去仔细打量那尊神像,神像乃是金身,合十的双掌被大火烧得变了形,漏出里面黑漆漆的一块,其他部位倒是没被损毁,只是面目被大火熏黑无法辨别了而已。

这金身倒是没什么特别,只是那漏出的焦块,云岫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人的指节。

云岫看向郁凉州,询问的眼神:“这不会……是肉身神像吧?”

郁凉州点头:“你再看看。”

云岫双掌合十,虔诚地拜了三拜,才凑近神像,围着神像转了一圈,才发现神像背后,有一个挪动的痕迹,似乎是有人,将背靠着残桓的神像往前推了推,使神像露出后背。

而神像的后腰处,也有个不大的口子,因曾背靠残桓,此处并未受大火影响。透过这个口子,云岫能清晰看到,金身里的肉身皮肉,竟如活人般栩栩如生。

郁凉州不知何时来到云岫身后,问她:“你可知这世上,有何毒物能使人尸身不腐?”

“毒物?”云岫不明所以,“为何是毒物,不是药物?”见郁凉州不答,她自顾自地说:“古书上记载过许多,先人保存尸身的法子。可这些法子,虽能使其不腐,但尸身却褶皱不堪。刚及第的少女存个几十年,也会变成花甲老太。这样新鲜的,我倒是没见过。”

眨眼间,又瞟到挪动佛像的痕迹,云岫蓦地想起,那晚她想要**郁凉州时,郁凉州却突然出现在屋顶,莫非……

“小心!”

郁凉州突然出声,云岫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带着原地转了一圈。

与此同时,“嗖”地一声,一把短刀,钉在了残桓之上。

平稳的呼吸响在耳畔,郁凉州将云岫塞在神像身后,嘱咐:“藏好了。”之后便飞身出去与人缠斗。

云岫藏在角落,听着密集的兵器相接之声,纳闷道:“我让阿望带两三个人来假装刺杀我,让我受点皮外伤以寻求郁凉州保护。可我听这声音,怎么好像来了不下二十人?”略一思忖,“难道不是阿望?”

露头想看个究竟,却看见一人手持长剑,正欲从身后偷袭郁凉州。云岫心急提醒:“小心!”

郁凉州闻声并未回头,只反手刺了那人一剑,出腿一踢,便将那人踹出四五米远。

众人看打郁凉州不过,便将视线集中在云岫身上。一彪形大汉三步并两步蹿到佛像跟前,一把将云岫提了出来,紧紧勒住她的脖子。

云岫顿时无法呼吸,不远处郁凉州声音响起,隐有焦急:“小岫。”

这还是云岫第一次听郁凉州叫她,平时他们说话,都是你啊你的,郁凉州不曾直呼过她的名讳。现在才知晓,原来他是这样叫她。

云岫含笑,憋着最后一口气奋力抓花大汉的手臂。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汉大笑着松手,整个人像疯了一样狂笑不止,就连手中的短刀都笑得掉在了地上。

云岫捂着脖子咳嗽了一会儿,看见自己身前仍旧围了一圈想利用她威胁郁凉州,却又不敢上前的黑衣人。

而众人身后,郁凉州正披荆斩棘,冲破人群,一步一步向她迈来。

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倒下,郁凉州提着滴血的剑,走近她,蹲下问:“没受伤吧?”

云岫捂着脖子装腔:“咳咳……好像中毒了……咳咳!”

身后的彪形大汉依旧笑个不停,却挣扎着拿起刀,砍向云岫。

云岫只觉身后一阵凉风习过,虽被郁凉州眼疾手快带离,躲过了要害那一剑。但未曾料想,那大汉的短刀竟暗带机括。

郁凉州抱着云岫起身时,大汉看准时机按下了刀柄,“咔”地一声,短刀变长剑,直抵郁凉州心口。郁凉州一个转身脱离危险,手上抱着的云岫肩胛处却被割开了一个大口子。

云岫疼得呲牙咧嘴,心想这帮人摆明是冲着郁凉州来的,这大汉既挣扎着拿起短刀,为何不是刺向郁凉州而是过来砍她?难不成她发明的痒痒粉会使人呆傻?

看一眼被郁凉州踹翻在地,笑个不停的大汉,云岫捂着伤口上前,又抓了他一下。

等了一会,见那大汉终是止了笑,云岫美目圆睁,上前盘问:“你方才那短刀,为何不直接往郁凉州身上扎?”

不顾身后黑了脸的郁凉州,她又问:“既是变了长剑,你竟然还是砍我。你可是觉得,他武功高强你打不过,所以过来欺负我?”

“呸!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会欺负一个弱女子!”大汉咬牙,“我不过是看你俩相好,想着我刺你时他会过来替你挡刀,没想到……”大汉气得直拍大腿,以刚才他出刀的那个速度和刁钻角度,若是常人想救云岫,也仅来得及与她调换位置,不可能会全身而退。

可是郁凉州速度之快,武艺之高,竟能在短时间内将云岫带入安全范围,还把他踹出老远?

大汉直觉心里憋闷,方才他的短刀转换成长剑,也是找了个刁钻的角度。刀尖直指郁凉州心房,剑刃却几乎是搭在云岫的脖子上。

若是郁凉州躲闪,云岫被他抱在手上,势必会随着他的动作而挪动,脖子也会因挪动而抹上剑刃。

大汉认为,郁凉州绝对不会让女人受伤,所以出了这么个损招想杀死郁凉州,没想到又被他躲过了。

大汉憋闷至极,对云岫道:“你可知,他方才拿你挡了长剑?”见云岫眼神躲闪,大汉心想挑拨离间有望,于是继续道:“其实他方才若是不躲,受伤的就是他了,他这样对你,可不配做你相好。”

“为何不配?”云岫挺直腰板反问,“方才被你剑抵心口,他若是不躲,必死无疑。他若是死了,你又怎会给我留活路?如今他躲了,我虽受伤,却不致命。我们都活了下来,还制服了你。能在短时间内反应迅速,懂得权衡利弊之人,为何不配做我相好?”

大汉不屑:“让女人受伤以谋求活命,怎是大丈夫作为?”

“那暗算女人,以女人威胁敌人,就是大丈夫作为了?”云岫秀眉微拧,“强者保护弱者,自古便是美德。但女人之于男人,并不是弱者的存在。如今各国战火不断,精壮男子奔赴战场保家卫国,徒留一屋子的老弱病残托妻照顾。战场上刀剑无眼,死亡不过是瞬间之事,死后长眠沙场,再也不用为生前之事烦忧。而其妻,却忍受着亡夫之痛,将他生前未尽之责一力承担下来。”

郁凉州站在云岫身后,听她字字铿锵有力:“浮世浮生,最英勇的从来不是赴死之人,而是选择活下来,接受一切苦难之人。”

多年之后,郁凉州仍旧清晰地记着云岫这番话,纵然时隔经年,岁月变迁,连楼兰的名讳都改成了鄯善,似乎记着它们也没了意义。可他就是记得,当他登上城楼,望向无垠沙漠之时,当他走在繁华街市,见着赤发女子之时,总是没由来地,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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