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有为(陈默蒋晴)小说在哪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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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天天吵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吵着吵着就怒目而视,摔锅砸碗,甚至大打出手。

父亲还爱酗酒,喝醉了就打我,没有任何理由;轻的时候拳打脚踢,重的时候拿凳子砸、拿绳子勒;母亲最开始还劝过几次,后来被父亲打怕了,她也变得麻木不仁,权当家常便饭。

打完我、泄完愤,父亲自然是要找母亲上床的;农村的房子不大,我和爸妈的房间,只隔着一堵墙。多少个深夜,我都是一个人缩在床角,忍着浑身的疼痛和惶恐,听着隔壁的床“吱嘎”乱响,听着母亲的叫声、父亲的低喘。

那时我真的特别害怕,尤其打雷下雨天,我甚至裹着被子,钻到床底下睡觉;农村的鬼神邪说特别多,老人们都传,说打雷是上天劈小鬼的,小鬼最爱往小孩的屋里躲,然后把不听话的孩子,抓到十八层地狱。

我觉得自己不是听话的孩子,不然父亲怎么能天天打我呢?所以从童年开始,我胆子就特别小、特别敏感,每天都活得战战兢兢,不敢跟任何人接触。

家里还有个哥哥,比我大一岁,可我们兄弟俩的性格和待遇,却截然相反;哥哥油嘴滑舌,很会哄父母开心,他从没挨过打骂,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经常欺负我不说,而且还不学无术;若不是我们兄弟俩长得像,我都怀疑自己是被父母捡来的。

直到念了高中,在县城住校了,我的生活才稍稍有所好转;虽然因为性格原因,同学们都对我爱搭不理,但我依旧特别满足;至少不用每天挨打,活在极度的恐惧当中了。

高中时光,所有同学都抱怨假期太短,一个月才放一天假;只有我觉得,放一天假都太长,因为我实在不敢回家,回到那个让我压抑又恐惧的地方。

所以每次放假,我都蹭到深夜才回家,第二天一早,就赶紧找母亲拿生活费,逃命般的坐上客车,离开村子。

我们家不富裕,即便到了县城,我也不会跟其他同学那样,去网吧、打台球、逛超市;后来我找到了一家新华书店,里面可以免费看很多课外书;那成了我每月最快乐的时光,因为只有沉浸在书海里,我才能找到自己,在这世间微弱的存在感。

在书店里,我还经常能碰到那位漂亮姐姐;她一看就是城里人,打扮的特别洋气,个子很高,皮肤白皙,身上香香的。

我们虽没说过话,但经常坐在一起看书,她还拿薯条给我吃,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零食;小心翼翼吃了一根,我舔了半天手指头,她笑得前仰后合。

后来我看到了一本书,是讲“原生家庭”的,当时我一边看,泪就止不住地流;因为我觉得那就是在说我,句句都能扎到心灵深处!

上面说,恶劣的家庭环境,会给孩子的内心,留下深深的伤疤,会让他们变得懦弱、胆小、自卑,造成性格上的缺陷;而这种缺陷,会跟随孩子一生,逃不掉、抹不去……

我本以为念了高中、远离家庭,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可这本书,却让我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因为我发现父母给我的阴影,并没有因为距离而远去;相反地,它在不停地左右着我的性格、我的行为、我的人生。

泪眼婆娑间,一张洁白的纸巾,递到了我面前,是那个漂亮姐姐递来的;她半蹲在我身边,看了看我,又看着我手里的书说: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那声音仿若天籁,更如甘泉般,灌入了我的心灵;当时我多想跟她说句话啊,可骨子里的懦弱与自卑,却压得我根本不敢抬头。

接着她又拿出圆珠笔,在我手上写了一行字;那是我们省的经贸大学,她说她要考这所学校,她还会在这所大学里等我,跟我一起看书。

只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她应该是考学走了,离开了这座县城。

再后来,我的人生依旧没有光,阴暗闭塞、胆小怕事;父母聊不到三句,就开始吵,吵不过就打;既然彼此这么仇恨对方,当初又为什么要结婚呢?

可即便打得头破血流,他们每晚还是要做,床被晃得震天响;就是这时候,彼此也要骂对方:“我艹尼玛的使劲儿!”“弄死你这条母狗”……

这样的家庭环境,我一刻都不想呆了;父母只是给我吃穿,却从没给过我任何关怀,他们也从来不顾及我的感受,彼此都很自私地活着。

我有过很多次轻生的念头,可每次铅笔刀对准手腕时,那个漂亮姐姐的话,那句“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她在大学里等我”,就会在我脑海里浮现;那成了我生命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一年后,我很争气的考上了经贸大学,这并不是因为我多么爱读书,而是除了学习以外,我根本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我没有朋友,不敢娱乐;只要看书写字,父母就不会打我,只要学习成绩好,老师就会护着,同学就不会欺负我。

最最重要的,我要找到她,找到那个在我最无助时,给我希望的姐姐。

高中母校为优秀毕业生,开了庆祝大会;还让我们上台分享经验,讲一讲到底是什么样的理想、什么样的目标、什么样的远大情怀,促使我们有如此骄人的成绩。

我不知道该怎么发言,本身胆子就小,而且嘴特别笨,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那种;站在台上,看着台下一双双眼睛,我怕的厉害,浑身筛糠般的抖,脑袋一阵阵眩晕。

在主持人不停的催促下,最后我慌得大喊:我为了一个女孩!她说她在经贸大学等我,让我一定要考上!

此话一出,全场都沸腾了;很多同学跟着起哄,唏嘘和口哨声此起彼伏。

校长直接“嗷”一嗓子,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窜上台夺掉我的话筒,一把将我推倒在台上,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吓得“哇”一声就哭了,特别丢人;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过远大的理想,也没想过考大学,是为了报效祖国、回馈社会、奉献科研;我只是说了实话,考经贸大学,就是为了找到那个,在我最无助时,帮助我、激励我的姐姐。

高考后的假期,尽管父母对我依旧冷落,但我对生活,却有了热切的渴望;因为我终于要摆脱这里了,上大学,就是我人生的转折。

可偏偏那个高考落榜,在外闯荡一年的哥哥回来了;他是带着女朋友来的,两个人准备订婚,女方张口就要10万块钱彩礼。

当时我害怕极了,因为家里只有2万块钱存款,那是我上学的学费,也是我摆脱家庭、改变命运唯一的机会。

娇生惯养的哥哥,跟爸妈发生了激烈的口角,最后还掀了桌子、砸了电视;我没想到父亲,第一次站在我的角度说了话:家里只有两万块钱,那是给你弟弟,上大学的学费,绝不能动!

听到这话,我哥二话不说,直接揪着我领子,把我拽到院子里,按在井台上往死里打!我想反抗,可真的不敢,多年来父母和哥哥,对我造成的恐惧意识,早让我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我抱着头,缩在地上,早就习惯了这种家庭暴力;尽管这次身体的疼痛,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可我还是强忍着,不停地告诉自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只要挺过来,我就能上大学,就能摆脱这里,就能见到漂亮姐姐了……

不知打了多久,我的头上、嘴里都冒了血;缩在屋里的父亲,终于站出来说了句话:你就是打死他,家里也拿不出十万块钱。

我并没有把这话,当成是父亲对我的维护;他们让我上大学,也只因我能给老陈家光宗耀祖而已;况且,家里是真拿不出那么多钱。

从没被父母拒绝过的哥哥,变得更加愤怒了!他拿着打火机,直接把家里的厨房烧了;院子里火光冲天,父亲没有阻止,我想那时,父亲也打不过人高马大的哥哥了。

“给你们10天时间准备,拿不出彩礼钱,我杀光你们全家!”哥哥红着眼,像来自地狱的恶魔,阴狠地盯着父母。

“你就是杀了我们,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母亲伏在门框上,哭得声嘶力竭。

“我不管!别人父母都有,你们也得有!”他扔下这句话,就拉着女友离开了。

疼痛、惶恐、无能为力,那段时间一直在我脑海里盘踞着;我被哥哥打得不能下床,每天都窝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我害怕他再回来,抢走我的学费,毁了我的一生。

伤好后刚能下床,爸妈突然对我好了起来;他们不仅在我面前,各种数落哥哥的错,还给我买了新衣服,夸我有出息;从小到大,我从没穿过新衣服,浑身上下,都是哥哥穿过的旧衣服。

那时候,我竟天真的以为,父母真的开始关爱我了;或许是我考了大学,或许是我懂事听话,跟哥哥一对比,我成了爸妈眼中的好孩子。

看着那些新衣服,我跪在地上就给爸妈磕头;在这个家里,我就是如此地卑微,只要他们对我有一丁点的好,以前所有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爸、妈,等我大学毕了业,一定好好孝敬你们,把你们接到城里住!”泣不成声间,我掏心掏肺地说了这话。

母亲没绷住,“哇”地一声哭着离开了;父亲慌乱地摸着我的头,激动地说:好孩子、好孩子,大学咱一定念!但有个事儿,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只要能念大学,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一个劲儿地点头,父亲就说:你哥在外面打了架,这事儿要传出去,人家单位就不要他了;正好你跟你哥长得像,就替他到派出所顶一下,拘留几天就能出来。

听到这话,我的心都死了,为什么他打架,要让我去顶罪?!父亲忙说:你不想念大学了?顶了罪,你哥就感激你,还不会找家里麻烦;等你一出来,咱直接就去念大学。

那时法律意识淡薄的我,根本没想到,后果会那么严重;更没想到同样作为儿子,父母会那么狠心,那么卑鄙的坑我!

为了念大学,为了不给家里惹麻烦;我顺从地被父亲带到派出所,顶着我哥的名字自首了。父亲还花钱找了关系,几乎没有任何审讯,我就在一份口供上按了手印;当时他还骗我,说一个星期就能出来。

可一星期后,我竟然上了法庭,那时我才知道,我哥是犯了抢劫罪和故意伤人罪!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心里的委屈、绝望和惶恐,几乎逼得我要把事实说出来。

可台下,我看到了父母杀人般的眼睛,他们似乎在警告我:你要是敢说,不仅念不了大学,将来也不会有任何好果子吃!

那年我刚好18岁,已经能自立了;很多人肯定认为,你都成年了,就大胆的把事实说出来,哪怕跟家里断绝关系,又能怎样?18岁的男人,有手有脚,难道还能饿死不成?

我也想啊,可是你们没生在我这样的家庭环境里,没有童年时,心灵受到的创伤和恐惧,所以你们无法理解和指责我的懦弱;那就像一根线,风筝飞的再高,也始终摆脱不了父母的掌控;他们对我一瞪眼,我骨头缝儿都跟着颤抖。

我真的不敢反抗,逆来顺受几乎成了习惯;从小到大死读书,我也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我害怕父母和哥哥的报复,害怕那个家,却又离不开那个家,最终我选择了妥协,被判了6年有期徒刑。

临近开学的前三天,父母来监狱里探监,厚厚的钢化玻璃对面,我看到了逍遥法外的哥哥!他活得很滋润,还买了翻盖手机;母亲给我买的新衣服,都穿在了他身上。

热泪涌出眼眶,我捏着电话,听着父亲无关痛痒的叮嘱:“陈默,你哥就要去念大学了,明天就走,你要不要跟他说两句?”

“啊!!!”一股热血冲进脑颅,我一头撞在了钢化玻璃上;“为什么?那是我考的大学!”

血沿着玻璃缓缓流淌,父亲视而不见地说:你不是进去了嘛,你哥跟你长得像,年龄也差不多,好好的大学,不能白白浪费了;你哥还说,等他毕了业,将来会给你安排个好工作。

看着父母麻木不仁的样子,我当时已经疯了;牙齿狠咬,我只想撕了他们的肉、嚼碎他们的骨头!我从没如此地痛恨过谁,但那一刻,我想杀人,杀了他们全家!

被狱警拉出去,打了个半死之后,我就被扔到了禁闭房;黑暗狭小的空间里,我非但没感觉到恐惧,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因为在这个铜浇铁铸的屋子里,谁也不能伤害我;而头顶上方,那巴掌大小的出风口,映射进来的一束光,像极了那个漂亮的姐姐。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这句话我永远都记得;有黑暗的地方,就一定有光,只要沿着那束光走,终有一天,我能找到活着的意义。

从那时起,我爱上了关禁闭的感觉,那种与世隔绝的环境,那种能让我心无旁骛,细细幻想漂亮姐姐的滋味,成了我人生中,难得的幸福时刻。

所以牢房里,只要有人欺负我,我窜上去就咬!只要被我咬住,撕不下来一块肉,我绝不松口;因为我心里有怨气,我把那些欺负我的人,统统当成了我的家人来泄愤!被打得头破血流又如何?被狱警棍棒相加又怎样?

我只知道咬完人,就可以被关禁闭,就可以享受在狱中,那难得的幸福时光。

再后来,所有的狱友都不敢招惹我了,他们甚至觉得我是变态!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每次从禁闭室出来,还能保持精神正常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从来不怕被关禁闭的人。

有段时间,我的脾气异常暴躁,眼睛里到处都是血丝;因为我始终咽不下那口气,我痛恨自己的家人,明明是我哥犯了罪,明明我考上了大学;可就因为父母的偏心,我成了阶下囚,我哥那个不学无术的混蛋,却顶着我的名字,上了我的大学。

更让我惶恐的是,漂亮姐姐在大学里,会不会把我哥,误认成是我;我哥好色,而且油嘴滑舌,很会哄别人开心;当时我真的特别害怕,漂亮姐姐跟他恋爱了、发生了关系……

像我这样的老实人,虽然懦弱卑微,可一旦逼急了,我真的什么事都敢干!当时心里盘算最多的,就是等出狱后,怎么宰了父母,宰了那个混蛋哥哥。

我想杀人的欲·望,几乎每时每刻都写在脸上,以至于牢房里的人见到我,大老远就绕道走;睡在我上铺的狱霸,晚上憋尿都不敢起夜,他害怕把我吵醒,害怕我咬掉他的命根子;忽然间,我成了牢房里的恶魔,周身两米,无人敢近。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我心里的怨气,也渐渐没那么冲了;我从不相信监狱能改造好一个人,促使我转变的,还是那个陌生姐姐的话: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这话宛如春雨,在我干涸的心里,一点点洒下雨露,缝合着那些沟壑纵横的伤口。

一年后监狱整改,号召劳·改犯人积极学习文化,全市还发起了征文活动,要创刊《监狱文化报》,鼓励犯人积极投稿;写的好、能在报纸上发表的,还有减刑的机会。

我有知识、有文化,又怎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而且我必须要提早出狱,找到那个姐姐,告诉她那个人不是我,他是我哥,是个十足的混蛋!你千万不要被他蒙蔽了啊……

所以一有时间,我就往监狱图书馆里跑,一周下来,我洋洋洒洒写了2000多字,文章的名字,就叫《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具体的内容,我已经记不起来了,但大体的意思,我还记得。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尽管我们身处黑暗,但内心总能找到一束光;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尽管我们不被理解,但世间总会有一丝善良;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尽管生活麻木不仁,但我们终不能放弃自己,和那些帮助过我们的人。

一边写,泪就止不住地流,我把这些年,自身的遭遇,全都倾注于笔尖;每一个文字,都包含着伤痕累累的人生;但我始终没放弃希望,因为“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这篇文章,被登在了监狱文化报,第一期的头版头条;甚至在全市监狱里,都掀起了一股思想狂潮。

狱警对我态度转好,狱友们对我又敬又畏;忽然我的内心,竟生出了一丝极小的成就感;那是种被别人认同的感觉,那证明了我,存在于世间的意义。

半月后,我莫名其妙地转了监狱,那是乳城市下辖,专门关政·治犯、经济犯的地方。这里的犯人,素质普遍较高,环境也比一般的监狱好很多;牢房是双人间,我就是在这里,认识了改变我一生的“大师傅”。

他是个40出头的男人,头发乌黑,但双鬓却斑白;眉宇间有股英气,双目炯炯有神,十分帅气。

“犯什么事进来的?”这是他见到我,问的第一句话。

“被冤枉的。”不善言辞的我,言简意赅。

“呵,来这里的人,都是被冤枉的;监狱里都是好人,不是吗?”他半开玩笑地看着我,自此成了狱友。

通过交谈我才知道,他就是《监狱文化报》的发起人,也是主笔;而我的那篇文章,深深打动了他,所以我才有机会,破格转到这座奢华的监狱,跟他们一起创作报刊。

转狱后的生活,与我来说,简直就是从地狱,一下步入了天堂;这里没有欺软怕硬的狱霸,也没有单调乏味的体力劳作,这里更像是给退休干部养老的地方,除了自由,基本什么都不缺。

大师傅是监狱里的红人,从狱警到犯人,都尊称他一声“领导”;至于他以前是大领导,还是因为他是报刊主笔,人们才这样称呼他,我就不得而知了;但监狱有条不成文的规定:永远不要打听别人的事。

当然,即便打听了,得到的消息,十有八·九也是假的。

大师傅待我不错,不仅在文学创作上指导我,还教我很多做人的道理;每每在图书馆,他还会和一些政·治、经济犯人,讨论古往大事、分析当下形势,政·治、经济、哲学、人文,无一不聊得头头是道,让我获益匪浅。

大师傅左腿有风湿,每至冬天,疼得不能走路;为报恩情,我时常拿自己的被褥,盖在他身上;甚至在他睡觉前,钻进被窝,用体温帮他驱寒。

后来他信了,我真的是被冤枉的;试想一个懂得知恩图报、心地善良的孩子,又怎会违法犯罪呢?他认真倾听了我的家庭、我的生活遭遇,情到深处,大师傅泪眼朦胧,叹生活之悲凉、愤人性之无情。

“陈默,你想成功吗?”那夜,大师傅端坐床前,无比严肃地问了我这话。

我自然想成功,年轻气盛的男孩,谁不想有一番作为?

抛开扭曲压抑的家庭不说,我还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待功成名就时,找到那个陌生姐姐,报答她!因为正是她的那几句话,让每每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可现在我身陷囹圄,连上大学的机会,都被哥哥给霸占了,我还有什么资格谈成功?

懦弱自卑间,我紧咬嘴唇说:我想成功,可是已经没机会了。

“为什么要急于否定自己?”他问。

我说我情商低,而且学识不够,现在还坐了牢;在社会上,更没什么人脉关系;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成功?

大师傅笑了,他和蔼地摸着我脑袋说:首先,你情商不低,很会察言观色、洞悉别人的想法;其次,学识不够,可以努力,你还有五年的服刑期,这难道不是最宝贵的学习时间吗?

听闻这话,我呆呆地看着他,没想到我残破不堪的生活,到了大师傅眼里,却成了最完美的人生。那时我才发现,看待生活,是有角度的;眼里有光明,到处是光明,满眼黑暗的人,又怎会看到希望。

“当然,成功与否,既不取决于情商,也不取决于智商,这些只不过是辅助罢了。”大师傅对我谆谆教导。

“那取决于什么?”我急忙开问。

“取决于逆商,也叫逆境商。”那是大师傅,真正给我上的第一堂课。

他说逆商,就是人在面对逆境时,心里的承受和反弹能力。他通过关系,把我转到这所监狱,也并非只因我文笔好、能为报刊出份力;他是被我的逆商震撼了,一个坐牢的孩子,字里行间却心向光明,对生活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这在劳·改犯当中,实属罕见。

从那天起,我开始了五年的“监狱大学”生涯,不仅是大师傅,这里的很多经济犯、政·治犯,都成了我的老师;从文学到哲学,从经济到管理,乃至音乐到美术,都无不面面俱到,倾囊相授。

除了每周一期的报刊出版外,我成了这所监狱里的人,打发时间最大的调味剂;虽然没有教科书,但每位老师都当面教学,从理论到实际,无不细致入微、耳濡目染。

而我最感激的就是大师傅,他主教我哲学,从西式的柏拉图到文艺复兴,至东方的道家学说、孔孟思想,无不涵盖人生大智慧。

脑子通了,才能擦亮眼睛看世界;至此我才发现,18岁之前,我看到的世界,并非我认为的那样狭隘黑暗;其实这个世界很大,人生很精彩。

时间过得飞快,我在孜孜不倦的学习中,转眼已是四年;因为减刑,我提前一年被释放。

出狱的前一晚,老师们在食堂,给我举办了毕业晚会;气氛高涨间,我早已泪眼滂沱,久久不能平息,心中的那份不舍。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们是劳·改犯又如何?他们曾犯过罪,又能怎样?双膝跪地,我给每位老师都磕了头;面对大师傅,我更是连磕了3个响头;这份情谊,我陈默毕生不忘!

那晚,老师们集体送了我一个日记本,这看似不起眼的礼物,里面却包含着各行各业的技术、经验,甚至还有很多高·官的秘辛把柄;他们笑说,这是他们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而我,也是他们唯一的学生。

第二天出狱前,大师傅塞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个电话,还有个叫“蒋晴”的名字。

“陈默,虽然你学了不少本事,但骨子里仍旧懦弱自卑;这点一定要努力去改,改不掉的话,将来难成大事。”他捏着我肩膀,长长叹了口气说:走吧,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就去找这个人。

“大师傅!”双膝跪地,我再次潸然泪下!从小到大,我从没得到过父母的关爱;可在狱中这几年,大师傅对我无微不至,远胜父母;或许在我的意识里,早就把他当成,可以依赖的父亲了。

深吸一口气,我抹着眼泪说:您只需告诉我一句话,您进监狱,是不是被冤枉的?!

多年的相处,我十分了解大师傅的为人;他那么善良智慧,又怎么可能是罪犯呢?这说不通!

“重要吗?”他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重要!出狱后,我必须要为您翻案!”咬着牙,我无比坚定道。

“记住,我的事不用你掺和,走好你的人生,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说完,大师傅迈步离去。

我虽懦弱胆小,但绝对懂得知恩图报;所以那一刻,我心里萌生了一颗种子,那就是将来,必须要为大师傅洗刷冤屈,让他彻底地摆脱这个铁笼子。

办完出狱手续,我在大门口,看到了父母和哥哥;哥哥带着墨镜,开一辆崭新的银色捷达,不用猜就知道,这车一定是爸妈给他买的。

我曾幻想过,因为当年的事,父母会对我有所愧疚,哥哥会有所感激;可我错了,当年那个光宗耀祖的大学生,都能被他们坑进监狱,更何况现在,我是个刚出狱的犯人。

所以没有任何的感激和关爱,更没有伤感和眼泪;他们对我冷漠不说,还一脸嫌弃的表情;甚至对当年,坑我入狱的事,只字不提。

进到车里,父母倒是对哥哥的婚事,十分上心!尤其当我听到,哥哥的对象,是他大学同学,更是我们老乡的时候,我的心竟如针扎般痛了一下!

难道当年的漂亮姐姐,真的跟我哥在一起,要跟他结婚了?姐姐,那不是我啊,不是!你不能嫁给他的,我哥就是个混蛋。

尽管心里百感交集,可多年的监狱学习,早让我学会了隐藏心事;“哥,有嫂子的照片吗?给我看看。”我强颜欢笑地问。

可我一说话,整个气氛都变得尴尬了起来;原本还笑嘻嘻的哥哥,突然冷眼盯着我说:有什么好看的?家里要买不起房子,看了也白看!

父亲顺势接过话茬,吸着烟说:你哥给你找了份工作,明天一早就跟他去市里打工;先挣钱帮你哥把房子买了,不然人家女方,不同意这门婚事。

“工作的事,我自己有安排,你们顾好我哥就行了。”这是我第一次,反驳父亲的话。

“屁话!什么叫我们顾好你哥?你就不是他弟弟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天跟你哥去单位上班!”父亲红着眼,不容置疑地说。

我还想继续反驳,母亲立刻拉住我胳膊说:陈默,你哥给你找的工作好,一个月能挣6000多;你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哥想想吧?他都24了,城里的房子又贵,你得先挣钱,帮你哥把婚结了吧?现在没个房子,你哥怎么讨媳妇?

我当时就被气笑了,这就是我的家人啊,这就是他们的盘算;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哥,他们甚至自私到,都懒得掩饰了。

“好!听爸爸妈妈的,为了我亲爱的哥哥,为了他的房子,为了他娶老婆、给老陈家传宗接代,我这个亲弟弟,当然要支持!”我笑着,死死捏着拳头,忽然间发现,我人生中最愚蠢的一件事,就是对这家人还抱有希望。

“这还像句人话!”父亲斜了我一眼,就不再言语了。

靠在后座上,我长长舒了口气,如果我哥的女朋友,不是漂亮姐姐还好;如果是,我一定会把这门亲事,搞得鸡飞狗跳;让世人皆知,他们这家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德行!

回到家里,依旧是那个阴暗闭塞的环境,狭小的门窗,黑暗的客厅,这里有太多我年少时,不堪回首的记忆;如今想来,骨头缝里依旧阵阵发凉。

大师傅说的没错,虽然我学了本事,可原生家庭给我造成的性格缺陷,骨子里的懦弱自卑,不是通过学习就能改变的。

“它”犹如跗骨之疽,怎么甩也甩不掉,就这样一点点蚕食着我的性格,我的自信心。

吃饭时,父母又谈起了哥哥的婚姻大事,还一个劲儿打听,人家姑娘的消息;当时我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特别害怕漂亮姐姐,变成我未来的嫂子。

我不敢插嘴问,在家里依旧没有任何地位;后来在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我听说那个女孩,跟我哥是同届的,我这才把高悬的心放下来;因为漂亮姐姐,比我要大一届。

回家后的深夜,我久久不能入睡;从床下翻出一本书,其实就是本最普通的教科书;只因它里面,夹了一张纸巾,却显得那样弥足珍贵!

这张纸巾,还是当初那个陌生姐姐递给我的,我一直都没舍得用;转眼多年,岁月沉淀,可纸巾上的玉兰花香,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把书页浸染的幽香。

陌生的姐姐,你在哪儿?我们今生,是否还有机会再见?你又可曾知道,当初只因你的一句话,一个温暖的举动,便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给了我生活的勇气!

无限的感慨袭来,我把书紧紧抱入怀中,那感觉就像是抱着她,抱着我梦中的那个女孩。

深夜时分,外面传来了开门声,接着我哥那屋,还有母亲都去了客厅。

“他爸,钱凑齐了吗?”母亲忙问。

“满村跑了个遍,借了8万。”父亲喝着水说。

“你们这当父母的,真是没用!”我哥立马不愿意了,他愤愤道:首付要16万,剩下的8万怎么办?

母亲赶忙说:你小声点儿,别把你弟弟吵醒了!

父亲语气深沉道:村里要集资建厂,刚好用咱家的地;都谈好了,一亩2万,都卖出去的话,刚好八万;明早就打款,房子首付的钱,不就出来了吗?

听到这话,我躺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心痛的都无法呼吸了!为了给我哥买房,父母不惜背上债务,甚至把赖以生存的土地都卖了!他们又何曾想过我?我也是他们亲生的啊,他们何曾对我这么好过?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我更寒心;父亲开口问:你弟弟的事儿,都办妥了?

当时我以为,他们是谈给我安排工作的事,可母亲却赶紧插嘴道:你小点声!去里屋再说,别让老二听见!

接着我听见他们,全都去了我哥那屋,还把门关了起来;当时我就想,给我介绍工作,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还藏着掖着呢?

如果放在以前,我是绝不敢趴门缝偷听的;可现在不一样了,尽管性格依旧卑微胆小,但至少我明白了一点,自己的命运,要靠自己来掌握,绝不能任人摆布。

光着脚丫,我蹑手蹑脚跑进客厅,弯腰贴到我哥那屋的门上,却听到了这世间,最恐怖的事!

当时在里屋,我哥兴致勃勃地说:都办妥了,是家山西的黒煤窑,还有黑·社会背景;只要把他送到里面,这辈子都别想再出来。

“哎,老二好歹也是咱们亲生的,你们这么做……”母亲叹了口气,那一刻我冰凉的内心,竟涌出了一丝暖流;可下一刻,母亲却问:那边给多少钱?

“一个月八千,直接打到我卡上。”我哥阴狠地笑着。

“那还行,这样你还房贷的钱就有了。”母亲长长舒了口气,紧跟着又问:老二到了那里,不会逃跑吧?

我哥顿时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啰嗦?都说了,那煤窑是黑·社会开的,在当地很有势力;哪个矿工要敢逃跑,直接打死扔到煤窑里埋了,比监狱管得还严!

听到这里,我的心都揪成了一团;他们这家人,我的亲人,他们竟然要把我卖了,谋财害命!

母亲如释重负道:那就好,当初咱们那么害他,老二心里指不定多恨咱们呢!赶紧把这个定时炸弹弄走吧,万一他真有了出息,指不定怎么报复咱们呢。

是,当年我的确想过要报复,可毕竟血浓于水,毕竟你们是我的家人;当年的事,我早已释怀,可你们竟然要这样对我!某个瞬间,我的心脏仿佛都停止了跳动,因为我对这家人, 已经彻底死心了……

“对了妈,你把我毕业证找一下,单位马上要给我转正,需要把学历证明复印存档。”我哥嚷了一句。

母亲风风火火地去翻东西,父亲又说:老大,你现在的身份可是陈默,以后在外面,可千万别说漏了嘴;村里都有闲言碎语了,说当年是你弟弟,给你顶的罪。

“你放心吧,陈默这个身份,我都用了五年了,绝不会说漏嘴。”我哥得意地说着,又打了个哈欠说:不早了,你们回去睡吧。

“你睡吧,今晚我在客厅里看着,省得你弟弟跑了。等把他送到山西黒煤窑里,我才能彻底安心。”父亲说着,似乎还抽上了烟。

听父亲要出来,我赶紧转身跑回了屋里;躺在床上,我麻木地瞪着大眼,当时若不是我怀里,还抱着那张纸巾,想着那个给我希望的姐姐,我真的能崩溃掉!

这家人狼狈为奸的计划,被我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很难相信,哪怕亲耳听到,我都难以置信!

他们的心,怎么能那么黑?而我,又究竟做错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父母对我出奇地好,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有生以来,我从没受过这种待遇。

父亲还开了酒,拉着我陪他一起喝;一边喝,他竟老泪纵横,为当年的事跟我道歉,说他们害了我,让我千万不要介意;还说给我哥买完房,就立刻给我买,砸锅卖铁也要给我娶上媳妇。

如果不是昨晚,我听了那个“人吃人”的阴谋,我真的会被打动;因为父母和哥哥的表现,太真挚了!而这些年,我所奢望的,不就是这家人,能对我好一点吗?

带着那颗绝望的心,我陪他们上演了一出,家庭圆·满的大戏;临走时,母亲还破天荒,往我兜里塞了2000块钱,让我在外面吃点好的,别亏待了自己。

若是放在以前,那个单纯怯懦的我,真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可现在,我早已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大师傅曾说,改变我性格缺陷,唯一的方式就是“反抗”!

越害怕什么,就越要反抗什么,只有在反抗中,才能不停地克服心理恐惧。

我的家人,你们不要逼我;我虽然老实,但要真把我逼急了,我陈默什么事都敢干!!!

那天我们上了哥哥的车,在路上一家人不停地忽悠我,说这家单位如何好,待遇如何高;我哥还说自己费尽力气,帮我找了个外派的工作,去山西那边出差一年,再调回来就能当个小领导。

好一个“工作外派”,好一个“当领导”;看着家人虚伪的嘴脸,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同样都是亲生的,为什么我要被卖进黒煤窑?我要去坐牢?虎毒还不食子,我的父母家人,又怎能这么狠心?

所以今天,他们对我良心发现还好;如果真要一意孤行地害我,那我绝不会坐以待毙!

同样,我还要好好问问,父母这些年,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

中午到市里,我们先去售楼处,给我哥买了房子,交了首付;那个时候,我哥真把自己,彻底当成陈默了;所有的合同、身份证件,用的都是“陈默”的资料。

手续办好后,我们还去饭店吃了饭;席间,我哥又给招工的人,打了电话,让他们到饭店门口拉我。

他们还真把我当成傻子了,招工不在公司招,反而要到饭店门口拉人;这不是人贩子,又是什么?

我放下筷子,拿起我哥的包说:我吃饱了,要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父亲却一拍桌子,声音冷厉道:你去哪儿?招工的一会就到,现在你哪儿也不许去!

我哥也跟着站起来,直接从后面揪住我衣服说:你拿我包干什么?给我放下!

我仰头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好情绪后,我转身看着他,苦涩一笑说:哥,这是我的包,里面的身份证件,学历证明,乃至买房的合同,写的都是我陈默的名字,这怎么能是你的包呢?你怎么证明?

“你他·妈的……”我哥顿时瞪着血红大眼,龇牙咧嘴地朝我吼:从今天起,你叫陈发,我才是陈默!要是敢说漏了嘴,我打断你的骨头!

“哥,你说的可不算,现在是法治社会,谁是陈发、谁是陈默,可得讲证据!”一边说,我吓得手心都出汗了,这家人给我带来的恐惧,尤其我哥面目狰狞的戾气,依旧让我心有余悸。

可我必须要反抗,大师傅说过,有些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只要你勇敢的迈出第一步,或许就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所以我选择相信大师傅,几乎拿出了搏命的勇气说:要不咱们带着**,到村里找街坊四邻辨认辨认,看看到底谁是陈默?!

其实都不用看长相,我和哥哥从小在村里长大,谁是胆小寡言的陈默,谁是张狂狰狞的陈发,乡亲们听声音就能辨出来!

听我这样说,他们一家人全慌了!因为在他们的意识里,我一直都是任人摆布、不敢反抗的奴隶;父亲还想用他的威严吓住我,起身揪着我的领子说:你闹够了吗?你们都是我生的,我说谁是陈默,谁就是陈默!

我用力拨开他的手,直接把他推了个踉跄;我说:爸,胡闹的人是你,坐了五年牢,远离了你们这个家,我才发现我的人生, 不是你们说怎样就怎样的!而且包里的身份证件、学历证明,都是我的名字,我只是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难道不应该吗?

讲到这里,我顿了一下又说:至于这套房子,就算是你们对我五年牢狱之灾,做的补偿吧,这不过分吧?!

“小畜生,你信不信我宰了你?!”那一刻,父亲恼羞成怒,抓起桌上的盘子就要朝我砸;哥哥也顺势而起,抓着凳子朝我抡来。

“这里可是饭店!只要你们敢动手,饭店里的人,肯定会第一时间报警!”我努力克制着恐惧,还有颤抖的双腿,盯着他们说:一旦闹到派出所,事情可就大了!那么当年你们冤枉我入狱,替我哥顶罪;还有我哥,冒名顶替我上大学的事,我全给捅出来!这么大的罪名,你们一家三口,没有10年绝对出不来!

他们的动作停住了,我后背也冒出了冷汗;母亲一下子倒在地上,哭着抱住我的腿说:默儿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我们好歹是你的家人,你哥还给你安排了那么好的工作,一个月6000多,你不能这么对我们啊!

看着母亲虚伪狼狈的样子,我抽泣着鼻子说:妈,一个月不止6000,应该是8000吧?!而且这些钱,全都会打在我哥的卡上;而我会被你们,骗到山西黒煤窑里,可能一辈子都出不来了,对吗?

“小杂碎,你竟然偷听我们说话!”哥哥再次炸毛,抡着凳子又要打我。

“你们敢做,我为什么不敢偷听?陈发,你动我一下试试?”冷着眼,那是我第一次,和哥哥针锋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了,当所有的虚伪被拆穿,那些肮脏的事情暴·露在阳光下,他们每个人的脸,都火辣辣的发烫!

倒是母亲脸皮真厚,她立刻摆出农村泼妇的嘴脸,不停地摇着我的腿说:默儿你不能这样,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生养了你,从小把你喂到大!你要是把房子骗走,那我们还怎么过啊?家里的地都没了,还欠8万块钱的债,你这是要把我们逼死啊!

“妈,你们陷害我坐牢,准备把我卖进黒煤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能把我逼死?你们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提起这茬,我竟然不争气地流泪了,紧攥着手里的包,我咬牙问:为什么对哥哥那么好?为什么对我就这么不公平?我需要一个答案,如果你们的回答,能让我满意,这份买房的合同,我可以给你们!

听闻此话,父亲直接把盘子,狠狠摔在地上,钢发直立地朝我吼:因为你就是个灾星!要是没有你,咱们家也不至于这么落魄!早知道当年,就应该把你打掉,就不该留你活在这世上!

“你少说两句吧!”母亲哭着站起来,哽咽地跟我提起了当年的事。

那年家里只有我哥一个孩子,我爸妈还是县国营工厂的职工,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在村里有头有脸;后来因为超生了我,计划生育不仅把家里罚的倾家荡产,还让父母丢了工作,家境从此一蹶不振。

所以这些年,他们把家庭的没落,全都归咎到了我头上,因此才对我那么冷落、殴打、泄愤!

可我只想问一句,我有什么错?是我让他们生的我吗?

咬着牙,泪从脸颊滑落,我狠狠地瞪着他们问:这是我的错吗?生了我,又不好好养我,还经常拿我来泄愤,这对我公平吗?爸、妈,我是人,不是畜生,更不是你们养肥了就能宰的猪!

“都是你这个贱·人,当年非要生他!我就说他是个小恶魔,现在好了,恶魔开始报复了!”因为心虚,父亲不敢针对我,却反手扇了母亲一巴掌。

倒是哥哥小眼咕噜乱转,趴在父亲耳边说了句什么,接着他摸起父亲的手机,直接出了包厢。

我哥这人,浑身都是坏心眼儿,他带着电话出去,指定没安什么好心。

我觉得不能再逗留了,这家人是什么德行,我比谁都清楚;害我入狱、骗我挖煤的勾当,他们都能做的理所当然,如今撕破了脸,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提着手里的包,我转身就走;可父亲却在背后,一把抱住了我:要走可以,把包给我放下!

我挣了两下,他却抱得死紧,我冷冷地捏着拳头说:别把我逼急了,爸、妈,我不去法院告你们,不拆穿当年,你们害我坐牢的事,就已经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了!如果你们再敢拦我,就别怪我心狠!

话刚说完,父亲就一个劲儿给母亲使眼色,母亲立刻会意,又扑到地上抱住我的腿,一边哭、一边撒泼耍赖;嘴里还不停地认错道歉,说这些年的确愧对我。

我要是还信他们,那我真就是傻子了;四年的监狱学习,我早学会了察言观色、审时度势;这么明显的一个局,他们想拖延时间,等我哥回来,我又怎能看不出来?而且他们具体要做什么,我心里大概也有数了。

深吸一口气,我仰头说:那好,我不走,但是你们要是对我,再有不轨的举动,那就真别怪我了!

说完我回到桌前,接着把手伸进包里;我哥的手机就在里面,我掏出来,悄悄在桌子底下,发了条短信。

父亲在那里抽着烟,脸上的肌肉一个劲儿地抖;我知道他在害怕,本来按照他们的计划,我今天会被人,送到山西黒煤窑里,不仅永绝后患,还能给他们挣钱;可此刻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而且我还敢断定,他们今天,无论如何也会把我弄走,而我哥出去,就是为了这事儿。

不一会儿,我哥风风火火回来了;虽然他眼里满是狠厉,但脸上却带着虚伪的笑,急匆匆过来,拍着我肩膀说: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僵?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你的,你想要就拿去,算是哥哥对你的补偿。

他哪儿有那么好心,这种鬼话,连傻子都不会信!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他忙不迭地又说:咱们也别在这儿耗着了,饭吃完了,账我也结了,那咱走吧。

“不着急,你们吃完了,我还没吃完呢。”拿起筷子,我故意拖延时间,眼角的余光瞥向窗外,不知何时,饭店门口停了一辆大金杯面包车。

如果我猜的不错,车里的人,应该就是这次,打着招工名头的人贩子!这时我要是下去,十有八·九会被摁进车里拉走。

“陈默,你到底还想怎样?难道你还真要跟咱家,彻底断绝关系吗?”我哥红着眼,以兄长的身份教育我。

可我就是不为所动,依旧不紧不慢地吃着菜说:哥,你还欠我一个道歉,当年我替你顶罪,你上我大学的事,不应该说道说道吗?

他猛地一咬牙,捏着碗口大的拳头,却最终没敢发作;毕竟他现在,是要骗我下去,达不到目的,他不敢跟我彻底撕破脸。

“好,弟弟,当年的事,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他冷哼着,完全没有任何诚意。

“只有你一个人错了?”我斜眼看了看父母。

父亲一拳砸在桌子上,咬牙指着就我骂:你个逼养的,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我直接把头别到一边,抿着茶水说:不道歉,我就赖在这家饭店里,给他们打工、洗盘子,就是不走!

听到这话,我哥当时就急了,一拳打在父亲肩膀上,咬牙切齿地说:艹你·妈都什么时候了,还端架子?赶紧给他道歉!

父亲吓了一哆嗦,唯唯诺诺看了我哥一眼,这才很不情愿地转向我,哼哼唧唧说:默儿,是我们对不起你,你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没有诚意,道歉得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再认错!”我冷冷地看着他们,又抬手说:你们就算了,毕竟是我父母,真要这样做,我怕自己折寿;但是陈发,作为哥哥,你从小欺辱我、殴打我,你得跪下来!

“你!”他身体一怔,眼看就要压不住火。

“跪下来,磕头!”我冷冷地看着他,必须要有这么个仪式,才能洗刷我这些年,受尽的委屈,我的心才能释然。

而且,大师傅说的真没错,有的时候勇于反抗,结果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可怕;就如此刻,我反抗了,怂的反而成了对方。

我哥倒真是能屈能伸,他瞪着血红大眼,无比狠厉地朝我笑着说:好,我亲爱的弟弟,蹲了五年牢,你真是长进不少!哥哥给你跪,给你道歉!

话一说完,他直接双膝跪地,相当瓷实地给我磕了三个头;“弟弟,哥哥错了,以后绝对不再欺负你,可以吗?你能原谅我吗?”

他虽是在道歉,可语气里,却总有种说不出的威胁;那种感觉好像是,等我出了这家饭店,他能将我骨头敲碎。

算算时间,从我发短信到现在,已经过去10多分钟了,时候也差不多了。我这才拎包起身,拍了拍我哥肩膀说:我吃饱了,走吧。

他立刻从地上窜起来,牙齿“咯咯”响地走在前面。

我知道,他们肯定恨死我了,而且他们一旦阴谋得逞,将来绝不会轻饶了我!

可是,我能让他们得逞吗?

刚出饭店门口,我哥立刻朝那辆金杯车招手;下一刻,车里鱼贯窜出四五个大汉,瞬间朝我这边冲来;而我哥更是将我胳膊一拉,直接控制了起来。

“哥,你这是霸王硬上钩,死活要把我卖了啊!”我没有挣扎,只是觉得可笑;我明明给了你们活路,可你们却非要往死路上走。

父亲怕我挣脱,还帮哥哥一起揪着我衣服;那几个大汉冲来,直接拿铐子锁住了我的手,无比蛮横地把我往车里塞。

只是刚塞到一半,整个街道警报声四起,更有几个便衣**,直接冲到车前,一边控制眼前这些人,一边将我从车里拉了出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他手里拿着摄像机,把刚才的一幕,全都记录了下来。

之前我在包间里发短信,就是为了报警;而且市区抓人,出警是在十分钟以内;我爹妈这种土包子,还有我哥这种愣头青,又怎会明白,现在是法制社会呢?这种法盲,他们还以为是在村里,可以对我为所欲为呢吧!

**抓人扣车,父亲和哥哥全都傻眼了,母亲躺在地上撒泼耍赖,几个人贩子叫·嚣自己没罪,凭什么抓人。

那一刻,所有的辩解都是苍白的;领头的警官只有一句:有什么话,到了局里再说!

下午我们去了乳城市江北分局,作为被害者,**对我颇为照顾;我父母和哥哥的身份没弄清,被单独关在了一个屋子里;那些人贩子,直接被拉到了审讯室。

两个**在办公室,给我录了口供;我有一说一,把父母家人,怎么坑害我的经过,完完整整口述了一遍;但最后,我还是心软,还是念及骨肉亲情,没把当年,他们坑我入狱的事说出来。

大师傅曾教育我,“话说九分满,做人留一线”,有的时候太赶紧杀绝,未必是件好事,尤其对自己的家人。

录完口供后,我本来是可以走的;但作为当事人,需要随叫随到,而我在乳城又没有住处;后来**在局里,给我安排了一间宿舍,让我暂时先住着,不出两天,案子就能审出来,那时再走也不迟。

再后来我父母和哥哥怎么样,我就完全不知道了,但我对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那晚躺在宿舍里,我拿着哥哥的手机,先是翻看了手机相册;里面有他和女朋友的照片,显然的,那个女孩长得还行,但绝不是漂亮姐姐,这件事得到证实,我才彻底安心。

接着我又联系了,大师傅给我的那个号码,那个叫“蒋晴”的女人。

出狱时我就告诉自己,将来一定要完成两件大事;第一,就是帮大师傅翻案,让他重获自由;第二,就是找到漂亮姐姐,好好报答她。

而父母和哥哥,我本没想着报复他们,是他们对我心怀不轨,才发生了之前的小插曲。

电话接通后,过了好半天,那头才传来一个陌生、冰冷,但却很动听的女人声音:您好,哪位?

“您好,蒋晴是吗?是大师傅让我联系你的。”抿着嘴,人生中,我是第一次和陌生女人交流。

“大师傅?哪个大师傅,你又是谁?”她的声音依旧冷漠,还夹杂着疑惑。

“我叫陈默,之前是在东关监狱,认识的大师傅,他40岁出头,很博学……”

她立刻打断我:知道了,你人在哪儿?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我现在就派人去接你。

我赶紧说:不需要帮助!我只是想跟你确认一件事,大师傅是不是被冤枉的?关于他的事,您知道多少?我现在需要了解事情的始末。

“你想干什么?”她冷声问。

“替大师傅翻案!”

“他让你这么做的?”

“没有,他不让我掺和这件事。”我说。

“那就听他的,不要掺和!还有别的事吗?”她又问。

我当时就问她为什么?为什么都不让我掺和?大师傅待我恩重如山,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替他洗刷冤屈,是我必须要肩负的责任!

可这个叫蒋晴的女人,竟然冷的跟块冰一样,油盐不进,只是淡漠地问我:还有别的事吗?如果缺钱,或者其它的,你可以跟我开口。

“你和大师傅,到底什么关系?”我继续又问。

“没别的事,那我挂了。”她可真行,什么事都不告诉我。

我立刻说:好好,你先别挂!我确实有件事想找人帮忙!

她言简意赅:说。

我就说,想让她帮我找个人。

她语速极快道:名字、年龄、个人信息,有她的照片吗?

我愣了半晌,忽然间才发现,我竟然对漂亮姐姐的事,一无所知……

后来我絮絮叨叨,跟她形容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还有漂亮姐姐的长相。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她才深吸一口气道:你是让我帮你,找一个六年前,你暗恋的一个姑娘?而且你对她一无所知,是这样吗?

“可…可以这么说吧。”提到暗恋她,我竟不自觉地脸红了。

“大师傅怎么会教出你这么无聊的学生?你不会是冒牌的吧?!”她的语气倒是不冷了,却带着满满的嘲笑。

“你不懂!她之前救过我的命,所以无论如何,我得报答她!”攥着电话,我无比激动道。

她冷声说:那就告诉我点有用的信息,光夸她漂亮可不行。

我赶紧想了一下说:她家住莱县县城,当时应该在一中就读,08年高中毕业,考了咱们省经贸大学;应该…应该就是这样……

“我尽力吧!”说完,她直接把电话挂了。

那时候,我是没对蒋晴,抱有任何希望的;毕竟仅凭这点信息,想找到一个人太难了;可结果没想到,才两天时间,她就给我回了电话。

两天后,几个警官来到宿舍,跟我说了一下案情的进展;我的父母哥哥,包括那几个人贩子,基本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与我之前录的口供,完全一致。

这起案件因为涉嫌欺诈和拐卖人口,尤其领头的人贩子,还是惯犯,曾流窜各省作案,与很多失踪人口有关;因此所有涉案人员,都要上法庭审理。

“陈默同志,谢谢你给我们提供了,这么大的破案线索;现在没什么事,您可以走了。”警官很真诚地跟我握了手。

“那我父母,尤其我妈,会被判吗?”虽然我恨他们,但到底还是家人,尤其我的母亲,这些年对我无功也无过吧,所以我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收了他们的房子,拿了我哥的毕业证件,就已经断掉了他们后路,我心里的怨气也解了。

警官拍着我肩膀说:拐卖成年人口,原则上不构成犯罪,但这里面有欺诈和强迫嫌疑,具体怎么判,还是要经法院审理。

他正说着,我电话就响了;警官朝我挥了挥手,示意我随时可以离开。

将他们送走后,我接起电话,是蒋晴打来的。

“人我已经找到了,但是不是你说的那个,我不太确定。”她的口气依旧冷冷的。

“真的?她叫什么名字?”我当时激动地差点蹦起来。

“叫苏彩,08年确实从莱县一中毕业,而且那年,只有一个学生报考了经贸大学。”

我开心地挠着头,原地转着圈说:是她,肯定就是她!

蒋晴接着又说:你别高兴的太早,她报考的是省外的经贸大学,而且她家在乳城市,并非在莱县;至于她怎么到莱县念的书,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人,这个我不能确定。

是她,绝对是她!当时她的穿衣打扮很时髦,根本不像我们莱县人;而且我哥上大学后,她并没有跟我哥有交集;所以只有一点,她肯定没上省内的学校,不然她不会不联系我。

姐姐,没想到时隔多年,我还能找到你呀!

只是你,还认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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