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西夜孔雀
冬雪飘落，御花园中的玉镜湖湖面薄烟笼罩，两岸梅花枝条随风摇摆，宫人们分两排站满了石道。
几个嬷嬷在亭子上挂上绫帐，铺上软褥，再抬进一张精致小巧的黄花梨木桌，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等一切布置好，元容长公主才在宫女们的簇拥下慢慢走来。
她的贴身宫女上前打开一张生宣，点上香炉后退到一旁。
元容长公主拿起笔，对着白纸看了好一会，才着淡墨开始细细画着。
四周的宫女无一出声，俱都垂着脑袋，就在这时，一名宫女急急匆匆地跑来。
“长公主殿下。”
“说。”
“找到了，找到那位大师了，清晖君带他进了宫。”
嘀答。
笔尖的墨汁滴在纸上，元容低下头，她画的是一幅牡丹图，大团的花绽放得极是灿烂，一丝雨飘进亭子，打在纸上，那墨团迅速渲染大片。
她抽出画纸，走到亭栏边，手轻轻一放，画随风飘去，打了几个转便落在湖面上，不辨黑白。
元容吸深一口气：“摆驾。”
司月白带着慈觉前来晋见让北齐国主凤成延喜出望外，对慈觉立即以国师礼待之。
“圣僧，一年前你救治元容，孤的恩诏都还没来得及颁布，你便不知所踪，这一年来，孤费尽心思找寻圣僧你的下落，却没想到你离开中原去了大漠。”
龙位上的凤成元感慨道：“圣僧，你让孤好找啊。”
“阿弥佗佛。”
慈觉双手合十，一脸庄重：“皇帝陛下，这一切都是佛祖的指引。”
“圣僧所言极是。”凤成延笑眯眯地应承，眼角扫到立于一旁的白衣青年，他眉头一皱：“司月白，你兄长这一次没有带回西夜国的孔雀公主，但是看在他找到圣僧，孤便不追究他的罪责，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禁足三个月不得出苍狼营。”
“父皇。”
元容长公主的声音从大殿外响起，她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开口便道：“夜白哥哥西行半年，一路平叛西域各小国，因为一个女人让他吃禁闭？”
“胡闹。”
凤成延喝斥她：“圣僧面前怎么可以如此无礼。”
“圣僧？”
元容转过头，下巴微抬：“一年前就是你救了本公主？”
慈觉垂首：“正是。”
元容笑了，笑得放肆：“一年前你也不知道打哪的运气叫醒了我，留下一纸莫名其妙的话就跑了，是不是怕我的病再犯你没了办法怕被砍脑袋？”
“元容，休得胡闹。”
凤成延气得胡子都歪了，他指着女儿：“快向圣僧赔不是，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元容冷哼一声：“他才不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夜白哥哥哪能吃这么多苦，还害我半年都见不着他。”
“他整天戴着面具见不见有什么区别？”
凤成延从龙椅上走下来，硬拉着元容向慈觉赔礼：“公主被孤宠坏了，还请圣僧看她年纪尚轻，不多予计较。”
“阿弥佗佛。”
慈觉合十：“陛下言重了。”
凤成延朝司月白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
“元容公主，新的小玩意，要不要看看？”
“不看。”
元容哪能不知道他俩之间的眉眼官司，赌气哪都不去。
凤成延脸一沉：“元容！”
“走就走。”
知道凤成延动了真格，元容狠狠瞪了一眼慈觉，转身就走，司月白向凤成延告罪一声，跟在她的后面
“圣僧海涵。”
凤成延坐回龙椅，让人搬了张椅子给慈觉。
“都下去吧，在门口候着，没孤的命令谁都不准放进来，尤其是公主。”
凤成延屏退宫人，整个大殿就只剩下他和慈觉两个人。
“圣僧，一年前你留下字条，只说了‘西夜孔雀’四字，究竟是何含义？是否如孤所猜，指的是大漠西夜国的孔雀公主？”
“阿弥佗佛……”
“气死本公主了，夜白哥哥回京也不进宫来见我。”
御花园的湖边梅树被元容糟践个遍，命人剪树枝扔到地上她用力踩上几脚。
“梅花何其无辜。”
美景意境杀了个干净，司月白慵懒地倚在亭栏上，大冬天的也不怕冷，手里依旧拿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原先束好的发髻松松垮垮，发簪歪歪斜斜地插在乌发上。
元容瞥了他一眼：“你还嫌我揪你的头发揪得不够？”
司月白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小元容，大哥不来见你，不是还有我吗？怎么，我见不得？”
“能一样？”元容发泄够了，踢掉脚边的烂枝条，自有嬷嬷宫女围上去替她打理凌乱的衣裙。
“你这张脸天天在我面前晃，早腻得不想再见。”
司月白将手中扇子一收，一本正经道：“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京都‘四君子’之首的清晖君怎么到你这就埋汰成这样？再说了，府中老人不止一次说起过我小时长得和大哥几乎一模一样，见到我不就等于见到我大哥了吗？”
元容气笑了：“你？‘四君子’之首？谁不知道你们这群所谓的君子整天就知道招猫逗狗，整天围在女人身边转，值得自豪？你自己也说了是小时长得像夜白哥哥，现在？哼哼。”
“现在怎么了？”
司月白摸了摸自己的脸：“长得不挺好？”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用折扇敲了敲亭栏：“别污我清白，招猫逗狗，围着女人转的可不是我，那是子美和明杰。”
“物以类聚，你也不是好东西。”
司月白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元容，你这话我接还是不接？”